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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这个太后有点坏(7) ...

  •   君然被关进水牢的消息会被传出去。这是肯定的,也是冯婉所希望的。

      冯芸想离开她的桎梏,想要逃出生天,便连亲生的儿子都不管不顾了,冯婉往日里再纵着她由着她乱来,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害了庄沉。毕竟庄沉可比她有用多了。

      冯芸那个蠢女人,还一心以为庄起是真的想将她拉拢过去。若是真想救她,怎么会让一个没有权势,又没有武艺傍身的细作去做这事。摆明了是拿这事来刺探君然的,至于冯芸能不能出来,就全凭运气了。

      君然也是在挨了两鞭子之后,才想到了这一点的。他一贯采用的是趋利避害的策略,哪怕跟两边周旋打太极都是不怕的,偏偏冯婉这将计就计,逼得他成为了庄起阵营的人,打得他手足无措,到了这时,辩解无用,也只能乖乖在这水牢里待着了。

      原本他以为冯婉会是第一个来看他的,可等了半天,趁着天黑过来的却是小皇帝庄沉。

      “朕原本以为太傅是站在太后这一边的。”庄沉的表情不是很好。他一直都很喜欢君然,不仅是因为他博闻广识,更是因为他十分通透,至少能看清局势,不会和那些墙头草一样尽做些蠢事。

      然而这回,却是他办事不周全,他有了前车之鉴,自己却并未注重,才导致了这样的局面。

      君然跪下,有老鼠和蟑螂从他身边跑来跑去,可他身形不曾有一丝摇晃,姿势毕恭毕敬,丝毫没有因为庄沉是个孩子就敷衍他。

      庄沉见他一言不发,到底是个十岁孩子,自然忍不住出口试探:“朕与芸太妃说的那些,你都听见了?”

      他为了掩人耳目,当好太后手下的一枚棋子,素来都装成蠢笨不知事的模样。那一日他得知冯芸跟庄起搭上了线,新仇加上旧恨,气不打一处来,便暴露了自己的脾性。更不提他那番话会不会让君然联想到什么。

      “芸太妃与罪臣一样,和晋王殿下交往甚密,皇上为着太后娘娘动了肝火,也是理所应当。罪臣并无觉得不妥。”他晓得庄沉在担心什么,冯婉的曾经,他哪怕全都了然,也一句都不会说。除非他真相让小皇帝杀了自己。

      他原本觉得这对假母子真姐弟也不过虚与委蛇,可直到听了那番话,才发觉小皇帝是真心实意对待冯婉的,只是不晓得冯婉待他亦有几分真心。

      庄沉盯着君然看了良久,似是在探究他的话是真是假。他恍然想到,这人已经是背弃冯婉的,不说是他自己能容不容得下,端看往日背叛冯婉的细作的下场,君然或许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

      庄沉不知道的是,君然这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只是这一次,恐怕要难过一些。

      “太后不爱背信弃义之人,朕原以为朕也是这般嫉恶如仇之人,但是对你,君然,朕不想的。”庄沉叹息,“朕是真将你当作良师益友。”

      君然明白他的叹息从何而来,但他笃定冯婉不会杀他,至少现在不会。便也轻轻笑了。

      他没有顺着庄沉的话说下去,只自顾自道:“皇上于政事上多了自个儿的考量,这样很好。”

      庄沉闻言,拢在大麾下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嘴唇翕动,似乎要说些什么,可临了了,却也还是什么都没说。

      君然继续在这水牢里混吃等死。他以往去别的小世界,经历过比现在糟糕一百倍的事情,反而现在这水牢里,也不过是吃不好睡不好,不曾有过什么心理压力,或许回到现实去称个体重,还能胖上不老少。除了这每天一顿鞭子总让他接受不了。

      冯婉的到来比他想象的要早一些。

      那双眸子如往常般无悲无喜,表情却异常闲适,君然的背叛好像对她而言,不过是吃饭喝水那样的小事,半点都没有激起心头波澜。

      君然彼时又挨了两鞭子,身上早没了一块好皮,正躺在草床上休养生息。见到冯婉来了,还想挣扎起来给人行个礼,起到一半没了力气,又重重跌回了草垛上。

      他流着血都快没知觉的小腿上被她踢了踢,君然侧头看她,却见冯婉只是给他使了个眼色。

      君然无奈,只得识趣的往草垛旁边挪了挪。

      “娘娘这是哪学来折磨人的招子,”君然喘了口粗气,嘴巴干的发慌,不由舔了舔,“让死士每日抽我两鞭子,多一鞭没有,少了也没有。这一连半月,罪臣身上便是半块好皮都没有了。”

      “这是你说的啊,猫猫狗狗需要我亲自养一阵时间,才能养熟了么。蠢猫做了蠢事,自然是要好生敲打一番的。可我身娇体弱,这起子事自然是由下人代劳了。”

      冯婉红唇轻启,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就是故意将他比作成猫狗来臊君然的。君然脸皮厚,听完之后甚至有一瞬间想笑,奈何身上的疼痛直接打消了他的想法。

      冯婉是一个人进来的。虽然这种场景于二人而言都不是第一次,但却不是第一次那般剑拔弩张,君然不曾如履薄冰,冯婉也没有展开威压。

      背叛者受了伤躺下,始作俑者却挨着坐下,撇去这耐人寻味的场地,端看这两人的相处对话,还真有种诡异的和谐。

      “皇帝那日见过你之后,回去便求着我饶你一命。”冯婉转头端详着君然,“我没想到,庄沉第一次张口求我,不是为了他的权势,也不是为了他生母,而是为了你。”

      “他小心翼翼的求我,只是为了区区一个你。”

      那孩子谨小慎微的开口求她,这几年里的唯一一次,竟然是用在了背叛了她的细作身上。

      “那娘娘是如何回答的?”君然闭着眼养精蓄锐,倒是知晓冯婉在看他。

      “我什么都没有回答,我只是告诉他,他逾矩了。不过是一个傀儡,能有什么资格来求我做什么呢?”

      还真是典型的婉式回答。君然本不想笑,可这真一乐呵,反倒是笑了出来:“他不过是个孩子,你这般吓他作甚?”

      冯婉也笑,也不回答君然的问题:“往日里还一口一个‘娘娘’叫着,怎么的,这回是不打算装到底了,竟是也学着你我相称了?”

      君然觉得自己大抵是养好了精神,总算是有了点力气,便靠着墙边坐了起来。

      他脸上满是脏污,唯有那双眼睛,看起来格外的澄澈而真诚。

      “我演了这么久的戏,便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您当了这么久权倾朝野的太后娘娘,总有一日也会觉得很累吧。”所以又何必日日伪装,那样活着该有多累?

      冯婉背对着他,不曾看见他的眼眸。她只是虚空的望着漆黑的牢笼,目光似有所及却触不得。

      “没有达到我的目的之前,我怎么可以累呢?”她的仇或许可以随着时间消弭,可父兄的仇恨时刻铭记心间,日夜不能忘怀。先皇、冯芸、还有朝堂上那些数不清的肮脏东西,甚至整个姜朝都是刽子手。一刀刀将人性凌迟。

      她又怎么敢喊累?

      冯婉恍然呼了口气,整理衣衫准备离开。她回头,想看看身后那人在做什么,可一回身,那人却靠着墙壁睡着了……

      呼吸均匀,睡着之后,头还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没有演戏,是真的睡着了。

      冯婉静静地看了一阵,似乎想从这张睡着的脸上探究出别的情绪。可是她失败了,她看过许多个背叛过后濒临死亡的细作的表情,要么是惊恐骇然,要么是破口大骂,要么则是嘤嘤哭泣,可没有一个人是如他这般镇定的,甚至还能跟她聊上几句有的没的。

      实在太有趣,也实在太危险。

      若是真可以杀了,那便杀了去。可她杀不得,怕打草惊蛇。现在又忽然多了一个理由,冯婉以前一直觉得这理由微乎其微,现在却不得不承认。

      这样的人,除了他君然,或许再没有别人了。

      “来人,把太傅抬回曦月楼去,叫太医好生救治,无哀家懿旨不得出。”

      那多出来的一条理由,只因为她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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