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楹梦》水瓶丶涙

4、走出那一步

　　“从前有一户人家，父亲、母亲、女儿过着很快乐的生活。直到父亲娶了一位偏房。偏房的小妾很会讨那位父亲的欢心，很快那对母女就被冷落。有一天这个父亲病倒了，周围的人都在说是正房的妻室与父亲的八字不合，冲了父亲的命所至，于是正房被人囚禁了起来。”

　　虽说是故事，但其实谁都清楚公主所讲的正是她自家的故事。当今大王病重卧床不起，王后被奸人陷害称其命运不祥冲撞了大王而被软禁在自己宫内不得出。而公主也因母后被囚、父王冷落而变得喜怒无常、杀人如麻。

　　“失去了父亲和母亲的女儿，一个人无依无靠。”公主继续讲，“身边只有一个从小养育她的奶娘。然而不知何时奶娘也被坏人收买，开始以女孩的名义胡乱杀害女孩身边亲近的人，等女孩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成被人称为‘杀人狂魔’了，而女孩却没有办法向别人诉苦。”

　　听到这段镜花等四名宫女都愕然了，原以为公主因为缺爱而变得脾气古怪，却不料背后竟然是那个常姑姑搞的鬼，利用主子的名义滥施刑法，排除异己简直可恶至极。

　　“女孩非常无奈，她除了每日为那些冤死的人们祈祷之外什么都做不了。而周围的人都不愿意接近她，直到有四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出现了，她们不怕女孩愿意陪着女孩一起玩。那段日子让女孩觉得很开心，同时女孩也很痛苦，因为她知道如果奶娘回来一定会想办法杀死这四个女孩，她就是喜欢看女孩因朋友被杀害而害怕的样子……我……”说道最后公主竟然哭了出来，毕竟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作为公主表面上看上去风光无限，但背后的辛酸却只有自己知道。

　　“公主……”看着眼前这个无助的女孩镜花不由得想起曾经书里看到的一句话：皇家少年知事早。原本这个年纪的公主应该是无忧无虑的生活在父母的保护下，快乐的成长的。可她偏偏生在了帝王家，虽只有十来岁却经历的比别人多得多。又因帝后不合，王后被囚，自己是个女孩而被父王嫌弃冷落。原本最亲近的奶娘又是如此恶毒胆大之人，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天知道这个小丫头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是想想就觉得辛酸。

　　当然镜花也明白公主告诉自己这些的缘由，再过两天常姑姑就要回来了，如此蛮横之人自然也是有些手段才能够做到只手遮天的。如果外出的时候不在公主身边按一两个眼线才奇怪了。所以这段时日公主身边发生的事情常姑姑估计已经知道了。如此一来她们几个的下场绝不会比萱音好看，常姑姑也绝不会错过这个杀了她们以折磨公主立威的机会。

　　“唉……”房里几人包括公主都被愁云所笼罩。怜花等三人郁闷的是自己的好日子是要到头了。她们原本进宫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不至于饿死，从没想过自己能够飞黄腾达，但没想到进宫才这么点时间就要死了，而且这个死法可能还会很惨。

　　公主伤心的是她真的很喜欢镜花、怜花、菱花、芳花这四个宫女。镜花不用说鬼点子最多，还有说不完的好听的故事；怜花手巧做的糕点点心比宫里御厨做的还要好吃，而且还会缝制很多好看的衣服；菱花身手好，公主闲下来的时候也愿意和她学学功夫；芳花见识广认得各种花鸟蛇虫、植物树木什么的，还会烧一些强身健体而又好味的药膳。有这四个人的陪伴原本漫长寂寞的王宫生活也变得丰富多彩起来，但现在却……

　　几人当中只有镜花一人还没放弃，她可不想一进来就game over了，但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特别有用的办法，因为这件事情是否能够圆满解决的关键还在这位公主身上。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下定勇气说道，“公主，奴婢没记错的话常姑姑后日最晚三天后就会回来了罢。”

　　听到常姑姑三个字，公主下意识的抖了一下，看来她内心深处对于这位奶娘还是有着畏惧的，“嗯。”

　　镜花跪下，“请公主怜悯。”

　　“镜花你这是什么意思？”看到镜花下跪公主的神情有些惊讶但很快又变为了无奈，“我没有办法的呀。”

　　“不。”镜花抬起头用那双乌黑的眼眸看着公主说，“只有公主能够救奴婢们。”

　　“你还不明白吧，本宫没有办法，是常姑姑要杀人，本宫根本无能为力，萱音、小豆、锁儿都是常姑姑杀的，本宫只能看着……看着她们……”

　　“不，杀死她们的人并不是常姑姑，而是公主你！”镜花步步逼近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

　　“不是我！我没有杀人！”公主着急的喊了起来，连“本宫”都不用了，直接以“我”自称。

　　“常姑姑再厉害也只是你的奶娘而已，既然尊卑有别，常姑姑一届奴才又如何能做公主的主？如果说一开始公主你是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常姑姑以你的名义害了那么多人，那么你的确也是常姑姑的受害者之一。但问题是当你知道了常姑姑的所做作为后并没有处罚她，也没有阻止她，那你就是她的同伙，是同犯！萱音和小豆就是因为公主的冷漠而死的，而镜花和其他三位姐姐也即将面临同样的命运。公主你把故事告诉我们是为了什么？求得我们的原谅，然后冷漠的看着我们去死？抱歉，镜花非常小心眼，是不会原谅公主的见死不救的。”

　　一口气说完了这么多话镜花才喘着气站起来，拿起了一边的一杯茶水喝了一口，渴死我了！

　　“我……呜……哇……”被镜花说自己是常姑姑的同犯的时候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了，听到镜花说是自己害死萱音、小豆等人，而她死也不会原谅自己的时候公主再也绷不住了，多年的委屈集结在一起她“哇”的一声就放声大哭起来。

　　“哎呀，镜花你怎么把公主弄哭了，这样可怎么好？”一旁三个人都听傻了，敢这样和公主说话的人，全天下除了镜花可能也找不出几个了吧？好久才回过神来，但仍有些不知所措，只有怜花说了一句。

　　别看镜花刚才说的慷慨激昂的，现在她也是心乱如麻，她是想用激将法将公主的勇气给激出来可没想到却把公主给激哭了……

　　“那啥公主……”镜花走到公主面前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公主见镜花过来，一下就扑到她的怀里，继续哭泣。镜花轻拍着公主的肩膀像从前自己受了委屈大哭的时候自己的母亲安慰自己那样。等到公主心情平复后才问，“公主，为何纵容常姑姑？”

　　“并非本宫纵容，而是常姑姑是我的奶娘，从小除了父王、母后就只有常姑姑与我最亲近了，如果连她也走了那我身边……”

　　“公主，只要您愿意奴婢愿意追随您一辈子。”镜花又跪了下来行了个礼。

　　“奴婢也愿意追随公主。”怜花三人见状如何不明白镜花的意思，也连忙响应。

　　“可是我……不敢顶撞常姑姑……”公主还有些犹豫。

　　“常姑姑假借公主的名义草菅人命，不敬公主，所作所为依王法该如何处置？”镜花看向了芳花，她自己可对这大琴的王法还不熟悉呢。

　　“依例当腰斩。”芳花淡淡的回答。

　　“既有王法例律可依公主有什么不敢？”镜花又把头转向了公主。

　　“可她是我奶娘啊。”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既然已有法，就当按法行事，否则何以服人？”镜花这句话可谓又是语出惊人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个说法对还是封建奴隶制的国家来说真可谓是胆大包天了。看到几人不可思议的眼神镜花立刻明白自己这句话可是说的过激了，连忙又道，“当然，这只个夸张的比喻，镜花并没指当今大王或者谁，只是区区一个常姑姑既非宫中权贵又不是皇亲国戚，公主依法处置并无任何过错，相反应该是公私分明，也好平了之前那些枉死的宫人们的委屈。”

　　“我害怕……”

　　毕竟还是十来岁的女孩，从小到大没有反抗过任何人的她骤然要她处死自己的奶娘果真还是有些残忍，但也没办法，毕竟如果常姑姑不死那就轮到自己死了，镜花只好豁出去了。“一个人在什么样的位置上就得有所对应的但当，当然这需要很大的勇气，但奴婢相信公主一定没问题的。拿出勇气来反击那些伤害你的人吧，不能让他们再继续狐假虎威下去了。”

　　“狐假虎威？”又是一个新鲜词，公主感到好奇，但镜花此刻可没有兴趣和她讲什么狐假虎威的寓言故事。

　　“咳，总之公主，您才是大王与王后的嫡女，堂堂大琴的公主，拿出你的气势来，别让那些坏人们再高兴下去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公主脑中反复回味着镜花的这句话，许久抬起头，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远方，“是的！不能由她们再欺负下去了！”

　　晚饭后，几人又在公主的屋里一起讨论了一下等常姑姑回来如何捉拿她的方案，顺便镜花又被公主缠着讲了一个故事，直到深夜才回房。

　　“谢天谢地，我以为死定了呢，多亏镜花你能说动公主呢。”回房后怜花第一个感叹。

　　“是啊，我都在想实在不行的话要不要给自己弄个毒药什么的，在常姑姑死前先自杀算了，免得受苦。”芳花也道。

　　“天，这点事你就想着服毒自尽？”菱花瞪大了眼睛看着芳花，“不过真是那样的话我倒是不介意你给我们几个也来一瓶毒药的。”

　　镜花表面上看上去没什么，可后背早已了被冷汗湿了一层又一层了。这可真……刺激，她也只是学着电视里演的那样去说服公主，成不成自己也是没把握的，一想到那些残忍的酷刑哪样都疼的要死的样子，她当然也是害怕死了的，幸亏公主听自己的话了，不然的话……还是问芳花要一瓶毒药算了。

　　第二天四人起床后便如同往日一样去公主殿里伺候，刚到殿门口就被几个人给按在了地上。

　　“大胆宫女竟敢妖言惑众，迷惑公主，来人把她们四个拉下去拔了舌头再施以火刑。”原本应该明日才回来的常姑姑的声音入耳让镜花不得不暗道大事不妙。

　　镜花暗骂自己真是笨，既然知道常姑姑在宫中安排了眼线怎么能不想到隔墙有耳呢，昨天和公主在房里的那些话和那些密谋定是被宫里的眼线告诉了常姑姑，人家这才提前回来了。想给别人来一个瓮中捉鳖，现在可好自己就是那只鳖了。

　　其他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都吓呆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任由人抓着都不知道挣扎，只有镜花还努力，她知道此时如果不拼一下，小命可就没了，“姑姑凭什么要杀我们？”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日子在公主身边都做了些什么，还吹了怎样的耳旁风。”常姑姑非常生气，她可没想到自己原以为还算安分的几个人竟然会转眼和公主商量着要干掉自己。

　　“常姑姑你才好大的胆，竟敢私派眼线暗中监视自己的公主，根本没把她当自己的主子看，还假传公主旨意胡乱杀人排除异己，简直无法无天！”镜花豁出去了，她直接开始数落常姑姑的不是把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常姑姑利用公主在宫里肆意妄为这些在沉香殿里自然都是众所周知的，只是连公主都不敢反抗的人他们又能如何？所以大家为了保命都只能假装不知。这新来的丫头好生大胆，死到临头居然还敢在那里与常姑姑顶嘴，这要换了常人早吓得腿脚发软跪地求饶不已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她们拖出去处理了？！”见侍从们被镜花惊得呆在了那里常姑姑气吼吼的说道。

　　“慢着！到底是常姑姑要动用私刑处死奴婢还是公主要奴婢死？还请常姑姑把话说清楚！公主究竟是不是要镜花死？”镜花此话虽像是在问常姑姑，但炯炯有神的双眼却是看着殿里的，她知道此时公主一定坐在殿里的珠帘之后，因为常姑姑每次处死宫人时都会当着公主的面，这是示威也是恐吓。

　　“我……不，本宫……”果真殿内传来了公主怯怯的声音。

　　“公主年纪还小不能分辨是非，奴婢作为公主的奶娘自然有义务教导公主。”常姑姑打断了公主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

　　“公主明年就年满十三岁了哪里还小？何况教导公主那是大王、王后以及公主导师的工作，你一个区区奶娘却口口声声说要教导公主岂不僭越？刚才公主话还没说完你却偏偏打断她不让她说，如此目中无人你是把自己当王后了吗？！”

　　“大胆！”殿内传来了公主严厉的声音，不知是怪镜花口无遮拦还是常姑姑目中无人。

　　“哼，听见没有，公主说你大胆竟敢口出狂言，你们还不速将她们拖出去行刑？”常姑姑抓住机会便示意手下将这几人尽快拖出去处死，以免后续出什么幺蛾子。

　　“let it go~let it go……”被拖出去的镜花面朝着沉香殿竟唱起了外文歌来。这是昨夜她和公主讲得最后一个故事——冰雪奇缘。她想用冰雪女王的故事告诉公主，爱与勇气能够战胜世间一切的邪恶，坏人终将得到严惩。

　　“人之初，性本善，但每个人心中却还住着一个心魔。那是胆小与懦弱的代表，你越是害怕、逃避，心魔的力量就会越大，终有一天被心魔吞噬了自我的人就会成为恶人；拿出勇气与心魔斗争，你会发现，现实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公主我希望您能成为一个无畏的王者。”虽听不懂歌词，但镜花昨夜离开前对水月公主说的话却始终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克服内心的恐惧，拿出勇气就从这一刻开始。”水月嘟哝着像是在给自己打气，然后抬起头目光变得犀利起来，“慢着！放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