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轻影

37、第三十六章 转危为安

　　因莎莎过来了，其他几房福晋自然也要过来尽个人情。一个下午人来人往的，我只得收了眼泪，招呼来客。接着又是太医，直闹到掌灯方罢。
　　丫头们端来吃的，可我一想到糖果儿，便什么也吃不下了。翠柳劝了半天，我才勉强端起饭碗。刚咽了两口，奶娘突然从里间跑出来，“扑通”一下就给我跪下了，“格格，不好了，小格格她，叫不醒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里屋的，踉踉跄跄跌坐在床前的踏板上。糖果儿小脸朝外趴在床上，两颊绯红，我伸手一摸，额头和身上都烫得吓人。烧这么厉害，难道是下午上药凉着了？我帮她解了衣服，让她呼吸顺畅些，可怎么弄她都不醒。
　　一屋子人都着了慌，翠柳一边遣人再去把太医找来，一边让人去叫四爷和莎莎他们。
　　“糖果儿，糖果儿，快醒醒！”
　　“糖果儿，吃药了！吃完了额娘喂你吃糖。”
　　“糖果儿，你看看我，糖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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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那么趴在床沿上喊了好久，一直到四爷和太医进来的时候，莎莎把我拉开。脸上冰凉凉的，我这才发现自己哭了。
　　莎莎扶着我到帘子后头避一避，四爷也跟了过来。
　　“燕儿，意理会没事的，别哭了。”他伸手想替我抹去泪水，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避开他。
　　没事？让孩子有事的就是你，现在却跑来给我说孩子会没事？
　　“糖果儿她还那么小，你有气就往我一个人身上来，要打要骂我都受得住，你何必和一个孩子过不去？”莎莎听我说这话，怕我一时发作又惹了四爷，忙在后面拉我。可我一想到这些年来我所经历的种种，心中便升起一股无名的火，“你说过要我做从前那样开开心心的砚丫头，你说外面的事不要我担心，可是你做到了吗？糖果儿她才不到一岁，她什么都不懂，你凭什么拿她出气！她惹到你什么了，我们娘俩想过安安稳稳的日子，你给得了吗？”
　　整个房间里顿时静悄悄的，谁也没敢再说话。我等待着他发火，等着他叫人来把我拉出去。可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糖果儿是支持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如果孩子保不住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这真的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他突然走过来紧紧抱住我，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在我额头上印下一吻，然后掀开帘子出去了……
　　四爷，我真正想要的，是自由。你，给不了！

　　那个夜晚，冰冷而漫长，我握着糖果儿的小手，一直一直地看着她。我怕我一眨眼，她就要不见了。
　　太医说孩子是受了风寒，加之外伤受惊，所以才会昏睡不醒。用了药，只要能醒过来，便可保无事。其他的话，莎莎和四爷都没有对我说，其实不说，大家心里也很明白。这个时候，即使是皇室，很多孩子都早早夭折了。他们有时候连自己都无法保全，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丫头呢！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和我的糖果儿，才是彼此的唯一。我要陪着她，她一定会醒过来叫我额娘的，一定会的。
　　刚才她还在低低地叫着，“额娘，痛……”直到我握住她的手，她才安稳地睡去。我相信她只是累了，她也需要休息。我也是……
　　“额娘，我饿了！”朦胧中，糖果儿突然叫起来。天色微亮，小丫头终于醒了，也知道饿了。
　　“好，额娘给你弄吃的去！”我欣喜地一抬头，脑袋却撞在床侧的木刻上。
　　猛然清醒，刚才竟是一场梦！

　　“糖果儿！”我一手揉着撞痛的脑袋，一边去看床上的人。
　　孩子脸上不烧了，呼吸也平稳了许多。“糖果儿，起床了！”我试着轻轻推她，小丫头缓缓睁开了眼睛，想要叫，又似乎是发不出声的样子。
　　“宝贝，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额娘了！”我忙把她抱起来，外间的翠柳听到里头的响动，也倒了温水进来。
　　我用勺子喂孩子喝了两口水，糖果儿终于出声了。只是一声额娘还没叫出口，却“呜呜”地先哭了起来，大概是后面的伤还在痛的缘故。会哭了就好，我将她紧紧抱在胸口，“糖果儿，我的糖果儿，你终于还是留在我身边了……”

　　接下许多天，我这里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因莎莎和妤茹姐天天往这里跑，府里其他人自然也是过来讨好。糖果儿还是一个没断奶的小丫头，却给她送来了一大堆的人参鹿茸，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恐怕看孩子是假，和大人套近乎才是真的吧！
　　四爷这几日似乎朝里忙得紧，每日回来都歇在书房，把府里各房都给冷落了。我这里反倒是来过两趟，名义上当然是来看意理的。不过小丫头现在看见他和见了瘟神一样，别说是叫他阿玛，连碰都不让碰一下，不是哭就是躲，弄得四爷好不尴尬。
　　许是因为孩子的事，我对他也淡了许多。虽然当着莎莎他们的面，我不好表现出来，但他来了我除了行礼问安，再没说过别的什么。如果是从前，我还会因为把他当哥哥而在私底下和他亲近些，但现在我却开始在感情上彻底地疏远他。皇四子，未来的雍正帝，他的捉摸不定让我感到害怕。
　　我知道自己并不是怕死，我只是惧怕未来的不可预料。我不敢再尝试着猜测他的想法，甚至是进入他的世界，他的一切突然由切近变得高远。尽管他是我的丈夫，尽管他似是想要对我体贴温存，然我的心，是永远无法和他靠在一起了……

　　转眼腊八已过，朝里早早得收了印，准备过年。太子被废，人心惶惶，康熙似乎是特意想过个热闹年，好诏告天下自己还是盛年，没有太子国家一样可以安定。所以今年的腊月便格外地忙。二十晚上，莎莎突然跑来给我说，后日要进宫给德妃请安去，让我带上糖果儿一道去。
　　“就我们两个？”我心里一阵嘀咕，以往进宫请安都是莎莎带着侧福晋一道的，这次怎么会是我，还让带着孩子，又是快过年的时候……
　　“前段时间也说起过这事，后来……”莎莎欲言又止，“过年了，你穿喜庆点去。”

　　两日后一大早，我和莎莎便带了糖果儿坐车进宫去。小丫头人儿小，恢复得也快，这两天又和从前一样活蹦乱跳了。只是今天天没亮就被我拉起来打扮了一番，上了车便困得不行，没一会就在我怀里睡着了。
　　莎莎见孩子睡了，拿了毯子替她盖上。再抬头，两人目光对视，却都说不出话来。此行是请安的成分多一点，还是作秀的成分多一点，我们两个心里都明白。前日晚上，莎莎虽没把话说下去，我也猜到了八分：我和莎莎，是他的女人，更是他的棋子。而未来，他能给我的，也许只有一个毫无意义的封号，以及无尽的寂寞和等待。又或者，连封号也不会有……
　　“燕儿！”
　　我侧目，莎莎已经坐在我边上了。“你要是累了，也靠着歇会吧，到宫里还要半个多时辰呢！”
　　“啊，不累”，我浅笑，“我们好久没说这么两个人一起了，好怀念从前的日子。”我只是心累了。
　　说到从前，我自己也搞不清到底是嫁给四爷之前的日子，还是我和莎莎一起读书的日子。或者，两个都是吧。
　　“你……后悔过吗？”莎莎轻轻靠在我肩头，读书的时候她就习惯这个动作，“我后悔当初进宫，还非要在老爷子面前表现一番……”
　　莎莎说着笑起来，满是自嘲兼着苦涩。
　　“我……不后悔！”后悔于我，似乎真的无从谈起，我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机会，哪来的后悔之说？如果真要说后悔，我最不该的就是进京吧！如果留在江南，我的生活会是怎样呢？
　　“哦——”莎莎的身子颤了一下，“真的吗？”
　　“真的！”我答。
　　她坐直了看着我，知道我还有话要说。
　　“从来就是别人选择我，我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只是……糖果儿，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求你保全她！”
　　“燕儿你别说傻话！”莎莎的手捂住我的嘴，眼角飘过一丝不忍。
　　我现今的身份地位，我的性命别说是康熙父子，就是莎莎那几个福晋都可以要的。未来，纵然是帝王也难以掌控，真正有能力保全自己又顾及他人的，能有几人？我只知莎莎能，而我能将糖果儿放心托付的，也只她一人。
　　对一个朝不保夕的人来说，能将心中最牵挂的人托付给稳妥之人，也算是一种本能吧。至少这样，我就可以坦然地面对未来所有的可能性，或荣华富贵，或凄惨终老宫廷，或是……成为权利斗争的牺牲品。

　　及进宫门，侍卫上来例行检查，我和莎莎都没有再说什么。倒是糖果儿被吵醒了，待到了长春宫外头的时候，闹着要下来自己走。我无法，只得让她歪歪扭扭地在我边上蹭着走。
　　从宫殿外头站得满满的侍卫，我明白了四爷的目的：让康熙见见糖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