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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用过早膳,寄无忧也不耽误时间,立刻带着少年上街去了。

      他站在楚九渊身侧,侧头望着少年好奇张望的样子,心中不禁更为高兴起来。

      能让阿月觉得感兴趣,什么都是值得的。

      楚九渊忽然放慢脚步,他眼前一亮,盯着一家街角的小铺子出神起来。

      “那是什么?”

      “哪个?”
      寄无忧闻声,也向那方向望过去,瞧见一个老师傅正坐在门口小心地摆弄花灯,便答道:“噢,那是做纸灯的。”

      “纸灯?”

      寄无忧试着解释:“就是用纸包着蜡烛,夜里提在手上的灯。”

      楚九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刚想起步再走,寄无忧却先走进了店里。

      “阿月,喜欢哪一个?过来挑挑吧。”

      兔子,猴子和鲜花模样的纸灯最为多,其余的种类各不相同,让人目不暇接。

      可还没等楚九渊选好,正忙着赶工做纸灯的老师傅就凑了过来,他慈眉善目,个头不大,让少年觉得少许有些亲切。

      老师傅弯下腰,小心地说:“客官,不好意思啊,这些都不卖的。”

      寄无忧觉得奇怪,扫了眼满屋子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纸灯,皱眉问:“全都不卖?”

      老师傅点点头,面露歉意地解释说:“这中秋不是快到了吗?小店单子多,做完的也只能摆面上,还请客官原谅……”

      寄无忧想了想,回道:“这样,那我也定一……”

      “师父,算了吧。”
      楚九渊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先去买衣服吧。”

      不等他回答,少年就默默抬手——把寄无忧提了出去。

      ……???

      寄无忧脚一落地,便抬头问他:“怎么了?既然喜欢,干嘛不去定一个?”

      楚九渊先点点头,可他动作一顿,转而又摇了摇头,否认了寄无忧的话。

      “他很累了,算了吧。”

      ……阿月,居然在担心这个?

      寄无忧无奈一笑,“没人会不乐意做生意的。”

      少年还是坚持说:“可他累了。”

      他一旦在这上面固执起来,别人是绝对劝不动的。寄无忧深知于此,也不在意,拍拍他的肩,柔声劝道:“这次就不买了,但你得答应我,下次遇见喜欢的,不能再这样了。”

      楚九渊答得稍许有些犹豫,“可……”

      “连一个纸灯都没法送你,我这师父做的也太没用了。”寄无忧的语气几乎能算得上是劝诱,“阿月,你若总是忍着让着,我心里也是要不好受的。”

      这样求徒弟收好处的师父,他大概是唯一一个。

      反驳的话语刚到嘴边,楚九渊就望见他一脸可怜无辜地盯着自己,张着的唇又慢慢闭上,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不忍再争。

      “……嗯,下次。”

      他们继续往前走,很快,不过半条街,就找到了寄无忧记忆中的那间店面。

      百花宫的地段极好,周围的街面漂亮又繁华,然而唯独这间小店的门面,除了一张陈腐的木招牌外,再没有多余的装饰。

      如果单凭店门口的长相来说,比较起路上遇见的其他成衣铺,这间店面只能称得上是一间破败的小作坊。

      寄无忧满意地推门而入,“就是这儿了。”

      楚九渊后一步跟上,直到看清屋中的壮观景象过后,才明白寄无忧为何选中此处。

      门面虽寒酸,店中的布置却是另一番天地——老旧的木屋中异常整洁,一尘不染,一排排木柜整齐存放着各类布料,种类之繁多密集,绝不是那些成衣铺所能与之相比的。

      每一层木柜上的布料都堆得严丝合缝,楚九渊对店主近乎病态的整洁嗜好感到吃惊,不禁朝其中一处多留意了一会儿。

      “怎么样?是不是看中哪匹布了?”

      寄无忧走上前,抬手想指,脑袋却立刻硬生生地挨了一记打。

      “欸疼疼疼……你这臭老头干嘛呢?!”

      楚九渊这才发现身旁站着一位高瘦的老人,正一脸怒容地拿拐杖狠狠往寄无忧身上砸去:“混小子!我说没说过不要动那里的布!”

      惨了……!

      寄无忧光记得这间店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制衣店,却一时忘了这儿的老板,正是那个脾气暴躁到臭名远扬的陆老裁缝。

      前世他曾答应过百花宫的姐姐,替她们在这儿订几套衣服,结果却差点和这个倔老头吵得打起来,险些把这破楼都给掀了。

      “等等等,我又不是碰……”
      眼看那高高的拐杖又要落下,寄无忧偏过身子准备承受,却没迎来那预想之中的疼痛。

      楚九渊默默将悬空的拐杖握住,没有夺走,却也不让它落下。

      老者冷哼一声,斜眼瞥向这陌生少年,沉声道:“小孩儿,放手。”

      楚九渊稍稍放松了力气,但仍不松手。

      “别动他。”

      陆老裁缝虽然年纪大,力气和脾气却都不小,拽着拐杖向外发力,想要挣脱少年的控制,却终是以失败告终。

      他气得跺脚,“啧,不动不动!不动了行吧!”

      “嗯。”
      楚九渊闻言,立刻收力,将拐杖小心放下,递回了老人的手中。

      老人摸了把花白的胡须,不屑道:“臭小子,你还真是找了条好狗。”

      这张嘴,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毒。

      寄无忧装作没听到,侧身向陆老裁缝介绍:“这是阿月,我徒弟。”

      “我管你月不月日不日的?挑完了没有?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闲?”

      老人一张口,语气就颇为不耐烦,换做常人来应付他,不过三句,准是要被气跑的。

      换寄无忧来,他更是觉得气的。

      寄无忧心中反复默念:为了徒弟穿好看,忍一忍,让一让,海阔天空阿月笑……

      “陆老……”

      可寄无忧还没喊完,就发现阿月竟然……和这个倔老头聊起来了???

      倒也说不上是聊天,阿月只是时不时说上只言片语,但却意外地合这老头的意思,不一会儿,就被陆老裁缝连拖带拐地推入了屏风之中——竟是直接替他直接换上了一件成衣。

      寄无忧放松了许多,盘腿坐在一旁,耐心等待着屏风中更衣的少年。

      新衣上身,楚九渊似是有些不习惯,左右细细一看,才从屏风中走出。

      寄无忧慵懒眯起的双眼,终于缓缓睁开。

      少年身披藏蓝衣衫,其上纹有波涛脉络之图,像是将滔滔海水披挂上身,深邃内敛,全隐于此。

      “你小子,眼光倒是好,挑了这么个宝贝料子。”陆老裁缝点点头 ,满意地欣赏着眼前的杰作,“这件衣衫……距我做成那日,已经不晓得过了多久了,若能有人穿走它,倒也是了却我一桩心愿了。”

      如此一件华美却不失肃穆质朴的衣衫,楚九渊自然是满意的,但下意识的,他还是想着先去问寄无忧:“师父觉得怎么样?”

      “嗯,这身很好看。”

      寄无忧的声音不掩兴奋,这件冷色的衣衫既衬出了少年喜静的性格,又蕴含着一种澎湃大气,不会让他显得过于冷漠——这件衣衫若是没有遇上阿月,或者阿月没有遇上它,都应当是一种损失。

      付完银两过后,楚九渊干脆就将旧衣收起,换上这身藏蓝新衣出了门。

      这儿地段极佳,屋外的行人多是些无所事事的富家子弟,华服高冠,招摇过市。

      楚九渊一身藏蓝,清冷不温,走过大道,恍若西风卷帘——任凭翠衣玉缕擦肩而过,也丝毫不为所动。

      反倒是那些富孔雀们,不时就往他们这儿瞄过来,想看清这清隽少年的真容。

      但一旦成了众人的焦点,自然也会引来一些不速之客。

      这些人的眼神是带刺的,一路扎着他们两人,不肯轻易离开。

      也多亏了他们比凡人更胜一成的听觉,那些不善的言语,一五一十落进了他们耳中。

      寄无忧狠狠剜了眼那些不积口德的小少爷,加快步伐,拖着少年往回赶。

      直到回到百花宫时,周遭的一切,才总算清净了起来。

      方才所包围他的的视线,私语,一切喧闹繁杂,立刻又都显得遥远模糊起来。

      “觉得吵闹吗?”寄无忧问他。

      “有些。”
      他又补充说:“……只是,不适应罢了。”

      寄无忧见他有些烦恼,也不多问,只是开了一壶新酿,抿上一口,才走到了少年的身边。

      “这附近有些乱,多得是那种人,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就少出去。”

      楚九渊径直走至窗前,垂眸望下,再次瞧向了街上的热闹。

      “那,师父喜欢这儿吗?”

      “喜欢。”
      这两字,他说得毫无犹豫。

      那会儿,寄无忧眼里像是迸发出火星子一般,闪过一道莫名的热烈。

      当然,在背地里对阿月指指点点的那帮人,他确实是厌恶的——但即使是这些惹人厌的家伙,也是架构这人世百态的某一处零件。

      青年坐在窗边,倒满一杯桂花酒。

      酒香漫静室,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许久过后,他才接着说了下去。

      “阿月,我是生在仙界的……到后来,发生了些事,才逃来了这儿。”

      寄无忧的视线缓缓降下,却好像在看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些凡人,远比那几座破山头上的人精彩多了。从前在山上,只有人教过我非黑即白,善恶两面,可人间却不同——除了黑白两道外,红的,绿的,模糊不清的,什么样子的活法都有。”

      “阿月,山上总有人想把你刮成他们唯一喜欢的白色,但我也希望,你能够在这世上的某处,成为某个不同的……你。”

      光打在他面上,朦胧明灭,像是他自己正发着淡淡的微光。

      楚九渊仍是有些不理解他所说的话,但寄无忧的面孔落进他眼里,他却忽然气息一滞,像是,被人捏住了心扉。

      寄无忧见他迟迟不答,似是有些苦恼,便将酒水往外一推,笑说:“我这不是喝了酒,话多了些嘛。阿月,你要是不明白,就当我在乱说话吧。”

      楚九渊盯了眼那杯未动一口的酒水,正色道:“师父没乱说。”

      寄无忧清爽地笑了两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拉着少年坐下,将那壶桂花酿推给了他。

      楚九渊皱起眉,“我不会喝。”

      “甜的,你尝尝看。”

      少年拗不过他,只得捧起酒杯,小心送至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怎么样,没骗你吧?”

      酒香萦绕中,楚九渊看见寄无忧将脸颊撑在掌心中,微眯起双眼,笑得深,也沉。

      “嗯。”

      少年埋下脸,简单应了一声。

      确实是,甜丝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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