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话连篇喜欢你》曲居士

11、第 11 章

　　“欢迎阁下远道而来，顿令寒舍蓬荜生辉。”

　　林深深从黑暗中清醒过来时，首先看到的是天花板。天花板上悬着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光线透过水晶折射出无数道璀璨的光芒，晃得她有了短暂的失明。
　　她从地上坐起来，然后看见对她说话的这个人。

　　呵，话倒是说得客气，做起事来却毫无人性可言。
　　她忿忿想道，面上却不露声色。

　　落地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让整个房间显出几分压抑感来。金发的男人闲闲倚在柔软的长沙发里，身后的墙上挂着维多利亚时代的油画。

　　他将手中把玩的高脚杯递给仆人，随随便便跷起二郎腿，脸上的表情像是突然听到什么无聊的笑话，右侧嘴角一咧，露出一颗尖尖利利的牙齿。
　　“真是遗憾啊，人性这种东西对我们来说本来就是多余的。”

　　林深深顿时浑身绷紧。
　　她咬咬下唇，却没有轻易开口。

　　“对，你猜的没错，我自然不和你们这种低贱弱小的生物一类。”他一边说着，一边对门口处勾勾手指，一个女人立刻乖顺地走过来，垂头不语站在他身边。
　　她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袍，走路时发出一阵丁零当啷的声响，林深深低头去看，发现她脚上竟戴着细细的镣铐。

　　男人有趣地打量着林深深脸上变换的表情：“哦，顺便说一句，虽然你面上装得很乖巧，但不要在心里偷偷骂我。即便是不带脏字的也不可以，我会听到。”

　　万恶的读心术。
　　等等，那朱利安是不是也可以……
　　！！！

　　“阁下不用多虑，我们一族各自的能力并不相同。况且用读心术很费神，”男人轻飘飘说道，一边一把将身边的女人拉入自己怀里，惊得女人低呼一声，“像这种意念类的操控，正常点的血族根本不会用在你这小小人类的身上，毫无价值可言。”
　　哦。她心里冷漠地应了一声，转而低头研究地毯上的花纹，让自己的大脑处于放空状态，免得再被他听见不该听见的。
　　然而……
　　粗重的喘息声从上方传来，林深深抬头望去——
　　！！！
　　这个变态真是擅长刷新别人的三观。

　　此刻，他正旁若无人地搂着那个女人，在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注意到女人的呼吸顿时变得更加急促，他眼底流露出一丝轻蔑又轻浮的笑。
　　他肤色本来就是那种孱弱的苍白，配上这种笑意更有一种说不出的病态。

　　“大人，求您……”女人两靥泛红，双目紧闭，紧紧勾住男人的脖子。
　　“嗯？求我什么？我听不清。”他不为所动，继续在她耳边吹气。
　　“大人……呃啊！”

　　就在林深深准备背过身捂耳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时，一道痛苦的低吟声响起。
　　男人伏在女人脖颈间，尖利的獠牙变长，突然深深地刺进柔嫩的皮肤。安静的房间里，血液顺着喉咙源源不断地淌过，林深深可以清晰无比地听到吞咽液体的声音。
　　咕嘟。咕嘟。

　　不知过了多久。
　　女人失去意识不知死活，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的脸上，双眉紧皱，可嘴角却是满足地上扬。
　　一个矛盾而诡异的表情。

　　“很奇怪吗？被吸血的过程，本来就是痛苦与欢愉并存的。别急，你很快就能感受到。”男人从沙发上站起来，擦去滑落在嘴角的血，一点点向林深深走近。蓦地，他俯身在她脖颈处轻轻嗅了嗅，眼睛里燃起了跳跃不已的兴奋，“本来是可以陪那个女人多玩会儿的，可是一想到今晚热闹的盛宴，就有些耐心不足了。”
　　林深深只觉得头皮发麻，脖颈处那一片肌肤鸡皮疙瘩起了一片。

　　明月升上中天，许多人已经进入梦乡之时，这幢灯火通明的别墅里，热闹才刚刚开始。
　　大厅宽敞明亮，容纳上百人也丝毫不显得拥挤。正中间是一盏璀璨无比的吊灯，大厅其余四周分布了无数不起眼却精巧的小灯，让整个大厅无一处不明亮。音乐奏的是舒伯特的《死亡与少女》，一曲终了，整个会客厅陆陆续续安静下来。

　　“万分荣幸邀请到在场诸位，”弗雷曼穿着一身利落的骑装，右手置于胸前，礼貌性地鞠了一躬，“我的主人已为诸位备下最新鲜甜美的血液，望诸位得以尽兴。”
　　“在这场盛宴正式开始之前，请允许我，为我最尊贵的主人，献上最圣洁的祭。”弗雷曼微笑着做了一个手势，一个穿着白袍的女孩就被带了上来。

　　女孩自然是刚被“洗刷”干净的林深深，她身上带着沐浴后的玫瑰香气，披散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透。当所有目光聚焦到她身上时，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极了被渴望长生不老的妖怪虎视眈眈注视的唐僧。
　　她根本不想挪步，可身体像是被人摆弄的牵线木偶，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一味木然地根据别人的命令往前走。

　　原本安静的大厅里开始骚动，林深深站在无数灼热目光的中心，嘈杂的议论声里可以断断续续听到“美味”“想要”一类词。
　　发着红光的眼睛。无数逼近的獠牙。潮水般淹没人意识的声音。
　　吸血鬼都是披着人皮的野兽。无论外表多么俊美，穿着多么得体。
　　那一刻，贡品般将被献祭的林深深才真正意识到。

　　朱利安也是血族，她与他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太过相安无事了，以至于她习惯性地觉得，其他吸血鬼也同样无害。可就像人生来就要吃饭喝水一样，与生俱来的天性是根植在骨子里的。
　　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肤色苍白的男人在嘈杂声里，沿着铺就红毯的楼梯，款款走下。

　　他的头发长长地垂到脚踝，是被月光眷顾般的纯净金色，每一根都打理得柔顺无比，碧绿的双瞳像是蒙上一层轻雾，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神情。还剩最后十几级台阶时，他停了下来，很随意地往旁边的楼梯扶手上斜斜一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面的人。

　　真正的主人赫里斯终于出场，过于苍白的肤色让他看上去像是久病未愈，却丝毫不显得纤弱。相反，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隐隐的压迫感。人群渐渐静了下来，自觉地远离了“祭品”。
　　这是来自更高级血统的震慑。

　　“繁文缛节是古板老家伙们用来装点门面的东西，”他没有计较方才大家的失态，并不怎么优雅地咧嘴一笑，带出点痞气，“女士们，先生们，请开怀纵意，尽情享受今夜的舞会。”

　　华服的贵族们欢呼雀跃，一致将手中的高脚玻璃杯举过头顶，红色的液体在灯光下轻轻晃动碰撞，色泽鲜艳如石榴石。
　　钢琴和提琴的合奏适时地响起，乐声浑厚典雅，几对熟识的人在音乐响起的那一刻直接跳起了舞，很快更多的人加入进来，还有人互相喂着对方酒杯中的鲜红液体。一时间，血腥味、香水味混杂在一起，肆无忌惮的欢笑声、亲吻声不绝。

　　林深深胃里一阵翻腾。

　　“觉得恶心？”赫里斯一步步悠悠走过来，好笑地看着林深深，像看一只将死的蝼蚁，“放心，我会帮你解脱的，很快。”
　　他的手抚上她脖颈细细摩挲，愉悦地感受着薄薄皮肤下脉搏的跳动：“你的血，味道很特别。是这个让他念念不忘的吗？”

　　身体不受自己控制，林深深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更可怕的是，连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她努力想挣脱空气里无形的桎梏，却只是徒劳地启唇做出一个口型——朱、利、安。
　　赫里斯俯首埋向她的脖颈。

　　“我说，你肮脏的獠牙离她远一点。”

　　一阵冷风灌进来，大门訇然中开。不客气的话平淡吐出，在偌大的厅堂中荡开。与这毫不客气的话语截然不同的是，那人的声线分外优雅温柔，令人产生一种是在对情人耳语的错觉。
　　他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整个宴会所有其他的声音都诡异地沉寂下去。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的一刻，即便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支配，林深深的眼圈却先红了。
　　人群只是静止了一瞬，很快一人忿忿站出：“这里是我们大人的领地，你……”

　　朱利安偏头轻轻看了他一眼，露出一对酒红色的眼睛，幽深的眸子里，嗜血的疯狂微不可察地一闪。
　　几乎是在对视的瞬间，众人惊恐地看见，诡异的黑红色火焰仿佛自地狱而来，升起的瞬间将那人的身体完全吞没，他的身体刹那虚化，撕裂成无数细小如光点般的砂砾，顷刻就在空气里化得无影无踪了。
　　纯血种吸血鬼的意志，即为不可抗拒的“力量”。

　　“这位尊贵的客人，很抱歉动了您的猎物。”赫里斯对于刚才突然死去一个同类毫不在意，反而笑得有几分兴奋，眼瞳变成和朱利安一样的酒红色，显得分外妖异，“不过，还是要说一声，我是故意的。”

　　朱利安没有看他，视线直接落在林深深身上。
　　女孩此刻背对着他，看不见脸上的表情究竟如何。但他知道，越是害怕紧张，她越是会努力表现出一副镇定的样子。
　　她胆子其实小得很，现在恐怕是……忍不住快要哭了吧。
　　想到这里，他眸子微微眯起，怒极反笑。

　　“赫里斯，这么久不见，你还是一样的恶心。”朱利安信步往前走，姿态宛然是在逛自家后花园，“你是叫哪条狗带走她的？”
　　“他吗？”看向一个穿燕尾服的男人。
　　林深深只能听到一阵尖利嘶哑的叫声响起，响到一半就寂灭下去。

　　“还是她？”看向一个穿曳地长裙的女人。
　　这次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

　　“算了，不知道的话全部杀掉就好了，反正看着都不顺眼。”朱利安好像终于解决了一个困扰不已的难题，语气里是轻松的释然。

　　大厅被用结界封死，构成一个密闭的修罗场，里面是将死的羔羊。
　　他毫不受阻碍地向林深深所在处走去，所过之处业火丛生，近身的生物都被焚为灰烬。林深深看不到他，可他走过来的步声沉稳坚定，每一步都像踏在她心上。

　　“别怕。站在这里别动。”那人的唇擦过耳边，下一秒，那种压迫感和失控感骤然撤去。身上落下一件外套，似乎还带着那人的气息和温度。
　　她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大厅四处都是两人缠斗的模糊残影。

　　“砰！”一人被重重撞在大厅的圆柱上然后摔落在地，粗重的柱子被砸出深深的凹陷，整个地面都震了震。
　　林深深下意识裹紧身上的外套。

　　良久，那人扶着柱子缓缓站起来，用拇指抹去唇边的血，伸出舌头慢慢舔干净手指，勾唇笑了笑，“啧，你是有多久没有吸过血了，现在只剩这点实力了吗？”
　　朱利安降落在林深深旁边，看上去没什么伤，可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暗自咽下喉间的血，冷冷地看了赫里斯一眼，然后一把揽过林深深，消失在空气里。
　　结界的力量蓦地增强，与此同时大厅中的业火也跟着旺了起来。

　　赫里斯站在火海里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眼睛不再像之前一样蒙了一层雾，而是闪烁着比眼前火焰还要炽热的光：“啊呀，真的生气了呢。”
　　呵，舍弃自己值得骄傲的家族与姓名，舍弃吸血的无上快感。你难道以为这样就可以像个普通人类一样生活了吗？那我偏不让你如愿，我的……曾经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