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楼以墨

68、第六十八章·真理

　　法连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没有色彩的世界——
　　漆黑得不见尽头的天空和白得耀眼的地。
　　整个世界只有黑与白的两种颜色，白茫茫的地面一直望着远处延伸，从地上长出来的树也是一片白，稀疏的树枝上没有一片树叶，只有枝桠在生长着，在漆黑的天空映衬下，似乎是一片茫茫的黑色突然被白色劈开了一般。
　　法连站在天地间，有些如梦初醒一般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良久，才回过神来。
　　他眯着眼，看着远处的天空，偶尔有白色的飞鸟经过，奇异的叫声有些凄厉，听得他眉头紧皱。
　　——这里是……哪？
　　法连张了张嘴，喉咙极力地发出声响，法连却发现自己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不能说话？
　　他疑惑地想着，然后想了想之前发生的事情。
　　——哦，他已经死了，所以无法说话？那这里又是哪里？是死后的世界？
　　他皱着眉，然后一再确认自己的喉咙、声带并没有出什么差错，然后环顾四周，对于这个怪异的世界，不由得心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来。
　　在万般不解之下，法连又微微思考了一番，确认了自己应该是死了，记忆没有出什么差错，然后对于眼前这个世界，就更加不解了。
　　这是死后的世界？还是三生树里的生命系统？
　　他并不知道这里是何处，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里并不是鬼界。
　　——看来通往鬼界的道路应该是已经封闭了。
　　不然，以惯例来讲，不选择前往往生的灵魂，是可以选择进入鬼界，成为鬼界的子民的。
　　满腹疑惑的法连看着四周依旧是一片白的景色，突然似乎是有风吹过，周围的树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他脚边的泥土突然开始冒出了白色的小人，伴随着不知何时出现的铜铃摇晃之声，吵吵嚷嚷地往远处跑去。
　　白色的小人只有他的小腿高，小小的身子在法连的眼中显得很渺小，他弯腰想要抓住一个小白人，却没想到在他拿起小白人的那一瞬间，却化作了一阵白色的烟雾坠落到了地上，又重新凝聚了起来。
　　完全抓不住的小白人让法连无法探究到它到底是什么，只见从地下冒出的小白人越来越多，然后纷纷都往同一个方向跑去。
　　白色的树木开始悲鸣着，天空的飞鸟降落在树枝上很快地就被肆意生长地树木绞成了碎片，流出了黑色的血，血顺着树缓缓地流下，很快地被树干吸收得一干二净。
　　而那被绞成了碎片的飞鸟尸体从树上坠下，摔落在地上成了化成了白色的灰尘，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法连心里顿感不好，迈开步子跟着小白人往同一个方向跑去，只见前方的树木开始越来越密，似乎是一副不打算让法连离开森林的架势。
　　法连习惯性地举起了手想要动用术法，却发现是不可能的，在这个世界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白色的小人不断地发出笑声，从法连周围的脚下不断地冒出来，一步步踩着铃声往远方走去。法连蹲下身，试图抓起一只小白人，但那小人却如流沙一般从他的指间流走，沙沙落地后又重新从地面冒了出来，依旧往那远方走去。
　　“？？？？！！”白色的枝桠刺穿了一个又一个的小白人，无数个小白人化成了白色的灰尘散落在地上，法连看着枝桠转变的攻势，看着它突然朝着自己袭来，一个掠身堪堪躲过了一波攻势。
　　虽然并不知道远方到底有着些什么等着他，但是看目前的情况……似乎不往那里跑去不行的样子。
　　周围茂密如同森林一般的树木显然并不想让他离开这个地方，一路除了追击白色的小人，还不断地阻拦着法连的脚步。
　　不断地躲开想要靠近自己的树枝，法连一番奔跑，终于跟在那些小白人身后离开了森林。而当他在跃出森林的那一刻，他回首望去，那些原本追着他不断生长的白色枝桠，似乎是碰到了什么一般，在离他尚有半米的距离处突然停下，然后便再也无法往前一分。
　　森林外是一片空阔的平地，法连站在平地上，看着身后的树枝像是被困在了固定的结界里一般，在他逃离了那一片森林后无法再朝着他靠近半分，只能瑟缩在平地之外，不能再前进任何一点。
　　“滴答——”仿佛是水滴滴入湖面的声音。法连猛地抬起头来，只见白茫茫的光景之中，只有刚才奔跑出森林的白色小人，正在窸窸窣窣地汇聚成一个跟他一般大小的“人”。
　　白色的人影如同粗制滥造的纸人一般，站在他的明前，黑色的眼洞仿佛是在盯着他的脸一般。
　　“欢迎来到‘真理’的世界——”人影没有嘴巴，却发出了和法连一模一样的声音，“已经死掉了的我。”
　　——已经死掉了的“我”？
　　法连皱着眉，想不通人影到底是谁……是他自己？
　　而白色的人影并没有给法连更多思考的时间，他只是展开了双臂，挥了挥手，脚下白色的泥土开始冒出不同的白色小人和看上去像是审判桌的东西。
　　“法连——文森特·慕，罪孽深重。”人影坐在审判桌的后面，高声喊着，“你的骨头将会化作被禁锢在一方天地的树木，你的身躯将会化作永远不能停歇的飞鸟，而你的灵魂将会成为真理的一部分——”
　　从地面上突然冒出了一众的白色小人，它们迅速地包围了法连，小小的手开始攀上他的脚，法连惊异地看着那不断朝着自己身上靠拢的白色小人，突然感到自己的脚有阵阵痛楚传来。
　　白色的小人，那小小的手，在不断地撕扯着法连的身躯。
　　法连想要离开这里，可双脚早已经被白色小人紧紧地固定在了原地，痛楚不断地从脚下传来，然后逐渐蔓延，他看着那白色的小人不断地冒出、攀爬上他的身躯，撕扯着。
　　痛楚使他想要喊出声，却无法发出一丝的声音，痛苦地挣扎着，感受着身躯被撕扯的痛，灵魂也仿佛被强行抽出，极大地痛苦却无法通过喊叫发泄出来，法连只能定定地站在那里，连动一下，都是奢侈。
　　法连有些认命地闭上了眼，却在那闭上眼的最后一刻，耳旁似乎是传来了流斯赫的声音。
　　——法连！！
　　他忽地睁开了眼，转头往着声音的方向，那里空无一物，却奇异地传来流斯赫的声音，法连地眸子亮了亮，一丝难得的微笑在他的嘴角荡漾开来。
　　——是你吗，流斯赫。
　　——是你啊……流斯赫。
　　——嗯，好，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