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楼以墨

33、第三十三章·黑色的审判之光「下」

　　——我信他，以我的性命起誓。

　　法连的一句话镇住了全场的人。

　　“哼，魔尊阁下真是有趣，光凭你的一面之词，也是不能确定妖帝没做过这些事的。”血族亲王流云笑了笑，他摇晃着红酒杯，看向法连的目光有些复杂，“魔尊阁下相信妖帝，以自己的性命起誓，那是你的事情，可本王……觉得流斯赫有罪！”

　　法连皱了皱眉，看着疑似在跟自己故意作对的流云，然后再看了看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的德尔法，突然明白了这位公会联盟分析部的代表，看来是已经被收买了。他缓缓地坐下，然后以看好戏地目光打量着众人：“继续吧。”

　　“殿下，您太鲁莽了！”米雷克斯凑近法连的耳边小声地提醒着，“竟然还以性命起誓，殿下您对于妖帝阁下是不是太过于紧张了？”身为除了四族外最为上古三大族之一的魔族之王，竟然为了他族的王以自己的性命起誓，殿下到底在想什么！魔族的命，那可是一旦失去后便只能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啊！

　　世间真理赋予了四族和上古三大族无限的时间，但是与之相对的，这些种族无**回、无法转世，一旦死了就再也不复存在了，在真理的平衡下，这些种族无法增加族员，因为只有族中的一个成员死去，新成员才会出生——在魔族中，以自己的性命起誓，那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情……

　　“我只是相信这件事并不是流斯赫做的而已。”法连握了握米雷克斯膝盖上那因为紧张而紧攥着的拳头以示安慰，“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即使有人栽赃陷害，也不会有事的。真理一直在看着这个世界。”

　　法连的最后一句话，声音不大，却听得德尔法冷汗直冒。

　　——真理一直在看着这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存在能违反真理，所有事情都会有因果循环。

　　德尔法有些颤抖。

　　“好一句真理一直在看着这个世界。”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凤未卿笑了笑，然后随意地往椅背上一靠，“那我也相信真理，真理会告诉我们流斯赫到底有没有罪。”

　　他的话意思很明确，这一件事情，他不发表意见，仅仅看到底谁才是那个应该得到惩罚的人。

　　中立的派别很快地便出现了，鲛人族、鬼族、兽人族和苍碧琥珀上的四族。

　　鲛人族、鬼族和四族的立场众人其实早就大约能猜出来，倒是兽人族意外地站了中立的派别，并没有跟神族站在同一个立场上。原因大概就是因为今天出席的不是巫女鸣金，而是族长月狐。

　　“真是精彩的表现。”流云慢悠悠地鼓着掌，话语里全是嘲讽，“魔尊阁下如此维护妖帝，莫不是你们俩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米雷克斯当场脸都黑了。

　　看到米雷克斯的表情，玄式心里竟然有着几分愉悦：“莫非亲王阁下还不知道，这普天之下无人不知魔尊阁下和妖帝阁下相交甚好，两位阁下经常在对方的宫殿中过夜？”

　　最后一句话完全就是莫须有的罪名。

　　法连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看着玄式：“仁皇阁下倒是对我的宫殿清楚得很，莫不是想着我殿中的哪个人？”法连的意思很明确，和音还住在他的殿中，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场审判似乎慢慢沦落为简单的人身攻击和互相抹黑大会。

　　针锋相对的众人，会场的气氛似乎变得很是剑拔弩张，雷霆看着这些个冷静不下来的王，站了起来，然后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各位王！请你们注意审判的内容和规则！！”

　　玄式悻悻地收了话。

　　德尔法抹了抹额角上的冷汗，然后高声道：“既然各位没有什么好说的，也拿不出什么新证据证明流斯赫是无辜，那按照我公会联盟的分析裁定，妖帝流斯赫便是这些时间的始作俑者，大家都没有意见吧？”

　　“慢着！——”从门口处传来了好听的声音。

　　众人惊讶地往门口看去。

　　“谁？！居然敢擅闯审判殿？！”德尔法紧张地看着门口，生怕闯进来了一个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然而事违人愿，那位闯进审判殿的，确实是位不得了的人物。

　　当他缓缓地从黑暗中走出来，那一张好看的脸完全地展示在众人的面前时，审判殿内有人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流斯赫和法连的耳朵捕抓到了这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流斯赫唇角一勾，微笑着：果然是他！

　　“怎么？审判妖帝这样大的事情，居然也不派人来通知我一声？”来人看上去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抱着一本书站在门口，看着审判殿内的众人，秀气的脸上有些愠怒，“莫非是我活得太久了，你们这些年轻人都不懂得尊重老人家了吗？！”

　　“你是谁呀！”这里面最为年轻的鸣金不服气地嘟着嘴质问门口那位穿着普通，看上去既不是哪个族的人，又不是公会联盟的成员的少年，“这里是审判殿，无关人等是不可以进来的！”

　　然而少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德尔法开始哆嗦：“十……十六夜殿下。”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十六夜殿下会知道审判妖帝的事情？！为什么十六夜殿下会出现在这里？！明明……明明十六夜殿下应该在转世才对，时间上应该是没错的啊！而且……他们就是看着趁十六夜殿下转世的这一天来开启公会审判，为什么会这样！？谁来告诉他？！

　　他慌张地看了右边的某个席位一眼。

　　流斯赫看了看十六夜，又看了看法连，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笑了笑，用眼神告诉法连，干得不错。

　　然而法连只是轻轻地瞥了他一眼，便扭过头去只看着十六夜。

　　“文坛之主”——十六夜，是个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据说他从世界开始形成时就已经活在这个世界上，他是受了真理的委托对这个世界的历史大事进行记录，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大事都不可以瞒过十六夜，传说他甚至见证了翼人族的出现，经历过四族出生、上古三大族的出现、传说中的夏茵时代、战火纷扰的四国时代……直到现在。

　　据说十六夜拥有转世之力，在他一年一年逐渐老去，直到死亡那天，十六夜会死去，然后这个躯壳会在一天之内重生、还童，然后十六夜醒来便又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翩翩美少年。

　　而这一次公会审判，恰恰选了在十六夜转世的时间里。

　　伴随着“文坛之主”的出现，某些中立的种族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虽说“文坛之主”无权无势，甚至连战斗都不会，但是在这个世界里作为这样的一个人物，没有谁会不尊重他……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这次公会审判会这么蹊跷？审判一族之王这样大的事情，居然连“文坛之主”都不请来作为公证，实在蹊跷得很。

　　——四族的族长们纷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

　　这件事情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有人在捣鬼，而这个人，必定跟公会联盟有着匪浅的关系，甚至可以直接动用分析部的负责人德尔法来主持公会审判，甚至……改写证据。

　　十六夜随意拉了张椅子，坐到了被审席正后面然后以舒服又不失优雅的姿势坐着，接过流斯赫递过来的资料，粗略地翻了翻然后便丢到了一边：“啧啧啧，没想到妖帝你还干出这么难堪的事情啊？”

　　“这尸体确实毫无美感啊~”流斯赫耸了耸肩，扭头看向十六夜，“放着我来的话肯定能做出令你满意的模样的。”

　　“嗯~妖帝还是一如既往的有趣啊。”十六夜笑了笑，然后扭头看向德尔法，“就这几张图片了？没有别的证据了么？”

　　一直没有说话的月狐用袖子掩着嘴笑了：“德尔法先生刚才说了，还有公会联盟监视用的记录影像术式有记录着，能看到妖帝殿下的样子。”

　　“哦？那把术式拿出来给各位瞧瞧吧。”十六夜挥了挥手，示意德尔法去干活。

　　“这……这……”德尔法支支吾吾地想要推脱，但是又在紧张之下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他心虚地看向神帝，只见神帝一脸冷漠地装作不认识扭过头去。德尔法慌了，他看着十六夜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快去把术式拿出来啊！”十六夜有些恼怒地拍了拍椅子的扶手，吓得德尔法一个哆嗦，然后就慢吞吞地让雷霆去分析部把术式拿过来。

　　观看术式记录的画面用了不少的时间，从画面记录到属于流斯赫的那一袭白衣进入公会大楼开始，直到画面中那个流斯赫离开为止，整整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德尔法略带恐惧地看了看十六夜，而十六夜只是盯着最后定格的画面深深地沉思着，一言不发。

　　“十……十六夜殿下……？”德尔法看着脸色越来越黑的十六夜，心里有些慌了。

　　——这位十六夜殿下可千万别再弄点什么事情出来，万一扰乱了那位大人的计划……这样的话自己那是死上千万次都不够的。

　　法连看着越来越慌乱的德尔法，再看看沉思的十六夜，最后看看……看看某个坐在被审席上依旧还是一脸笑意仿佛事不关己的流斯赫，然后歪着头托着腮，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在桌上画画写写着。

　　“砰——”十六夜突然间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打破了审判殿中死一般的寂静：“珀麟族的族长，麻烦你过来看看这个监视用的记录影像术式。”

　　诺凛心下微微一惊：难道这个术式有什么问题吗？

　　她看着圆桌正中间那个巨大的光球，光球里投影的画面已经静止，闪耀着幽幽的蓝光。她把手轻轻覆在光球边上，然后默念了一道珀麟族对影像记录专用解析术式，抬手间蓝色的繁复术式便被“拉”了出来，蓝色的光球边上环绕着一道道发光的术式，诺凛认真地审视着术式。许久，她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中。

　　“怎么样？”十六夜盯着那一道道术式，看到诺凛的反应后忍不住开口问了句。

　　“术式……术式被修改过了。”到底是谁？居然能修改这些术式？要知道这影像记录术式，只有珀麟族中正副族长才会的术式，别说那外族之人，就连普通族员，也不可能会修改编纂这术式。

　　各族席位身后纷纷传出了议论声。

　　“居然连珀麟族专有的术式都修改了，这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席位中传出一道声音。

　　诺凛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心想着这会议结束后回到岛上，怕是要好好排查一番，抓出这一个擅自修改术式的人。她取下腰间的挂饰，打开了挂饰中的小球，食指沾了沾那小球中蓝色的粉末，然后掐断其中一条术式，然后用手快速地在术式上描绘出一串又一串的文字，修复着那一条被修改的术式。

　　很快地，术式被修复了过来，众人也看到了光球中那画面里的那袭白衣，变成了一袭黑衫，而那个人的脸上，有着一个紫色的刺青！

　　“居然是他……”席位中四族的代表们纷纷咋了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