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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前月浮梁 1 ...

  •   “啊!!!”

      伴随着堂青的惨叫声,毫无防备的女孩就突然失重摔下——或者说被扔下了箱子。

      幸好站在马车旁边的钟晤眼疾手快,上前把她兜住了。

      堂青原地起跳三尺高,轮了一圈手臂将蜈蚣甩开,怒吼:“大冬天哪来的蜈蚣啊!!”

      这一甩,恰如一记飞镖,稳准狠地砸中了飞身向他们而来的一个灰衣人的脸上。堂青和钟晤俱是一愣。

      这一愣,叫钟晤忘了胳膊里还兜着个姑娘,女孩只好自己翻身落地,崴到了脚。

      生活处处是惊喜,湖烟从脖子上抓起那条命运多舛的蜈蚣,看了一眼蜈蚣,又看了一眼堂青。

      堂青心虚地解释:“我不是故意……”
      下一刻,他看到湖烟徒手捏碎了那条蜈蚣。

      所以——以现在这种情况,堂青是应该立马上前递上脑袋请湖烟女侠擦擦手呢,还是应该掉头跑路呢?

      正在他脚步微挪,蠢蠢欲逃的时候,崴了脚的女孩扶着马车站了起来,甜甜地说:“仙女姐姐等等!恩公确实不是故意的,他是为了救我……”

      钟晤突然很想出言阻止:不,他是为了耍帅。

      听到了这声仙女姐姐,湖烟也停了要抽符的手,面无波澜地看向女孩。

      女孩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从怀中拿出一条丝巾,主动帮湖烟擦了擦手,羞道:“仙女姐姐,你就放过他吧?”

      钟晤和堂青禁不住同时吁了口气,一个是失望叹气,一个是侥幸松气。

      于是理所应当的,在知道三人也是路过的客商时,女孩盛情地邀请他们去自己家住宿。

      由于钱包已然空瘪,两人牵来的又老又瘦的便宜马匹也在混乱中跑掉了,湖烟只好默默地戴上堂青早上买的垂纱帽,跟在了三人身后。

      一路上,堂青先是责怪钟晤不体贴,然后扶着女孩上马,再亲自牵着绳子走。
      两人一路上高谈阔论,笑声不绝,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从风花雪月聊到天下时局。

      钟晤和湖烟听了一路,心中分外困惑:这人为什么话这么多?!

      不知不觉间,一群人已经走到了屯溪的南面,一栋高大的府邸跟前。

      湖烟抬头望着眼前的建筑,觉得自己仿佛穿越到了金陵。

      相比起前两日所住的百姓平房,这座宅邸实在金碧辉煌,连门前的匾额都是用金笔书写的“太平茶庄”四字。

      堂青扶着女孩下马,故作惊讶地问:“一路走来,路边的民房都古朴典雅,没想到你居然住在这么华贵的地方!原来是汪大老爷的掌上明珠,之前照顾不周,是小生失礼了。”

      女孩红着脸摆手道:“哪里哪里!爹一直教导我,出门在外不可骄矜任性。是我学业不精,今天想出手帮帮这队商队,没想到还连累了恩公。”

      堂青问:“哦?汪大小姐不是随自家的商队出游吗?”

      女孩摇头道:“是我自己跑出去玩,结果玩过了头,昨天没来得及赶回来……今天好不容易赶回来了,又在路上看到那群可恶的山贼打劫商队。我原本也不知道他们是跟我们家做的生意,只觉得路见不平不能不拔刀相助,就过去帮他们了……”

      堂青安慰道:“没想到汪大小姐身手那么好,叫山匪不得不从后偷袭你。这声恩公我可太担不起啦,汪小姐叫我归邪便可。”

      女孩眼波一动,避开堂青的目光,小声道:“我,我也不是什么汪大小姐,我叫汪墨……”

      “墨儿!你还知道回来!”汪家的大门被人打开,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

      汪大老爷原本堆了成摞的怒气,早就想好了要怎么骂这贪玩女儿的话。
      然而,憋了一天一夜的担忧和怒火,却在见到堂青和钟晤的瞬间,就全被打消殆尽了。

      立于凝辉钟瑞的大堂之下,这三人俱是仪表堂堂,气度不凡。
      引得一众家仆都偷偷地暼他们,比往年皇亲贵胄来度假的时候,看得更加惊奇。

      为首的是个白衣青衫的少年书生,沈腰潘鬓,清逸隽秀,笑容乖巧,汪老爷看着自己女儿那样子,就知道这少年得在自个儿家多留一段时日了。
      可他仔细看去,却觉得少年漂亮的眼睛里隐隐有邪气,面上也白得毫无血色,像是生着大病,心中不喜。

      反倒是旁边的另一个,穿着鲜红圆领袍,一副贵公子打扮的青年叫他看着觉得顺眼又靠谱。

      青年身高不止八尺,体格魁梧奇伟,气宇轩昂,眼神清亮,特别是言行举止都饱含着极赋贵气的教养。

      而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名头戴垂纱帽的灰衣少女,面容隐没在灰纱之后,背着一把五弦琴,衣裳素净,清瘦淡雅,像是个与世隔绝的修仙人。

      在汪墨小声地解释经过和三人分别作揖行礼的过程中,汪大老爷的脑海中已然脑补出了无数种组合分配的可能性。

      除此之外,他突然联想到了今晨上狐仙庙算的头卦,于是笑容满面地道谢、寒暄过后,试探地问:“请问几位公子从何处来,往哪里去呀?”

      堂青作答:“还没有做自我介绍,实在失礼。这位是刚从漠北帅府回金陵复命的少将军钟晤,这段时间在江南游玩,与我相识,仰慕贵茶庄的声名,故来到访。这位是昆仑舂虚派的大弟子湖烟,听说屯溪闹鬼,特来除之。而在下来自大理澜沧江畔,乃是滇南茶庄的二公子,秦氏归邪。”

      听到“大理沧澜江畔”的钟晤陡然一惊,被这鬼扯的“滇南茶庄二公子”惊得虎躯一震。

      他只好顺着堂青胡说八道的介绍,上前作揖道:“晚辈钟晤。”
      一听钟晤的名字,汪老爷差点给跪下,赶紧回礼。

      一旁的管家多嘴地问道:“舂虚派这一辈儿的大弟子不是个男的吗?”

      湖烟淡淡地答:“嗯,他是我师侄。在下是舂虚派掌门修泽真人的闭门弟子,湖烟。”

      汪老爷一时有些头晕。漠北帅府的少将军,舂虚派的闭门弟子,滇南茶庄的二少,汇集了皇亲贵胄、仙门名士和江湖巨贾,三个青年一辈里相当当的人物,竟都在今日到访?——这是什么天降财运!

      在他愣神的时候,堂青作揖道:“游玩至此是我们随兴所至,本来没想到要进茶庄,只是受到了汪大小姐的盛情邀请。但今日是大年初一,适合阖家团圆,我们就不打扰……”

      “哎别别别!”汪老爷赶紧行大礼,道,“贵客的到访令我们太平茶庄蓬荜生辉啊!只是这里乡野小地方,若有穷酸之处还请三位大人莫要见怪!管家,迎客!”

      三人踏进富丽堂皇的茶庄,被众人载歌载舞地夹道欢迎。
      习惯了清贫朴素的钟晤浑身不自在,而湖烟倒是淡淡地毫无反应。

      堂青与汪老爷相谈甚欢,得汪老爷一路热情寒暄。
      管家道:“眼看着雪越下越大,不出今夜便要封住山路了,三位贵客若无要是在身,可以在我太平茶庄多留些时日。”

      汪老爷喜上眉梢,道:“想留多久都行!哈哈哈!”

      堂青作揖笑道:“那就多谢汪老爷了。”

      待三人跟着主管去客房了,汪老爷才从袖中拿出三支签来。
      这是今天早晨,他在狐仙庙钟,踩着日出算得的第一卦。

      “上上卦,日中则斜:因贵人相助,解燃眉之急。”
      “中上卦,困境求通:果时来运转,忌家贼难防。”
      “下下卦,损益制衡:尝用行用险,应壮士断腕。”

      应顺二十六年,壬戌年。年初一,大雪,徽州太平茶庄。

      被安排进客房之后没多久,堂青就毫不客气地从汪家的库房里挑了件蔻稍绿面、银丝竹叶纹的羽绒褙子套上,再挑了个刻着百鸟朝凤的精巧手炉,吩咐下人给灌上刚滚水泡儿的温热水。

      等他梳理好发型,铺展好衣襟,捧上暖手炉,哼着小曲儿,出门欣赏漫山遍野覆雪的茶树时,已经有人在门口等着他了。

      太平茶庄里面,无论房间走廊皆有火盆地暖,所有门窗也按上了厚棉布御寒。

      靠茶园一面的长廊上,一侧是金雕银漆的徽州府邸,一侧是青翠覆雪的半山茶园,风景着实无限好。

      茶园中间,站着一个少女明艳的身影。
      她身披藕荷色的兔绒披风,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盛开的山茶花;脚踩一双金薄重台履,显得金莲三寸;梳着繁复精致的坠马髻,斜插着些叫人眼花缭乱的金钗步摇。

      堂青微微一笑,心下了然,走上前唤了一声:“墨儿。”

      情窦初开的少女身形一抖,颔首回身,抬手将一缕青丝扶上耳边,低声嗔道:“这是爹和哥哥叫的。”

      踩着雪,披着兔绒披风,里面却穿着轻薄绫罗、透着女儿馨香的对襟齐腰纱裙,显得婀娜袅袅。

      堂青微笑道:“那你也不许再叫我秦公子,称在下归邪。”

      正好奇地把耳朵贴在门框上听声儿的钟晤瞬间打了个寒颤,浑身上下的每一根寒毛都想单飞出去揍人。
      他龇牙咧嘴地撸了撸自己的胳膊,往火炉边靠了两步,强忍着好奇,转过头来告诫自己,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雪地里,堂青叹了口气。汪墨紧张地问:“秦……归邪,你怎么了?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事吗?”

      堂青苦笑着摇头,道:“我只是秦家庶出的次子,哪有什么事敢劳烦你。我幼时随家父四处跑商,也遇到过不少山贼劫匪,常常担心自己再无法回家向母亲尽孝,亦或者保护不好货物,回去要被爹责骂。”

      汪墨的眼中充满了同情,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道:“可惜我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次也没能保护好送货的商队。”

      “这次山贼没有抢走任何东西,还要多亏了你挺身而出,我替他们多谢你了。”堂青笑容温润,言辞柔和,他专注地看着汪墨的双眼,又叹道:“只是没想到,躲得过山贼躲不过官府。入镇的山路上竟然还有士兵把守,收进城路费,我当年亦是遇到不少,实在更叫人难熬。这趟商队的商客已经尽全力在周旋,但还是被带进小屋里搜了身,不知被拿去了的哪些东西。啊对了,你知道他们这趟来的时候,总共押了价值多少的货吗?”

      汪墨有些犹豫,但看着堂青担忧的双眸,便答道:“我在上山之前就帮了他们一回,也亮明身份了。他们告诉我……我只偷偷告诉你一人好不好?这趟大概押了价值五千两黄金的东西,可重要了!”

      堂青闻言惊讶道:“有这么多?可我看他们运送的东西也没有多重呐……约莫是有什么名贵器物吧,比方说——西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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