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圜萱草》瑟寞汍澜

4、殪去情不逝

　　已经过了一个月。

　　那场车祸已经过了一个月。从护城河边回来也有一个月了。但幼……荛偏过头去担忧的看了一眼幼，幼呆坐在座位上，盯着黑板却没有在听课，荛抬头看见讲台上的老师不满的看着幼，但幼却毫无知觉。荛用手肘碰了碰幼，幼下意识推了推课本，又低下头走了神。

　　自从那个夜晚发觉幼没有哭以后，一直都是这样心不在焉且常常走神，要不就是一整天都埋头涂涂写写。幼这个样子……就像、就像行尸走肉——

　　看似恢复了从前的样子，但荛却深深知道幼还并未自那场天降人祸中缓回来，原本担心幼会不够坚强，会承受不住而晕倒、而泪留满面、而崩溃抓狂……种种种种，却并未想过幼竟是坚强得令人害怕，除了曾经的那一刻震惊和突如其来的袭向她时她晕了过去之外，她既没有哭也没有崩溃没有抓狂更没有绝食断饮，种种荛所设想过的情景都没有出现，她依旧冷静而理智，看起来就像从前一样，是的，看起来还如从前一样——

　　下课了，打断了荛的神游，幼出了教师。荛看着幼的背影，想，如果，是自己呢？一夕之间这些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凭空消失，尸骨未寒，自己能够承受得住么？自己又会如何呢？摇摇头，深知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是坚韧的女子，换作自己，自己是一定会哭的吧？

　　上课了。

　　幼没有回来。

　　一直到晚习下课幼也没有再出现过。

　　荛仿佛有了预感，幼，又去了那里？但荛已不敢再去了，上次的经历依旧历历在目，她畏怯了。荛焦急起来，幼这样的状态，让她一个人去，这样好么？荛在挣扎。去，还是不去？幼……荛安慰自己：也许，也许幼不会是一个人去的吧……

　　回到宿舍，荛依旧忐忑不安，已经熄灯这么久了，幼明明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啊！会没事么？荛狠狠咬住下唇，怎么能够呢，怎么还能够欺骗自己说幼没有事，幼不会有事？！荛抓了外套向外去，却又折了回来，此时已是深夜了，就连末班车也早已走了。荛挫败的一下坐在床上，沮丧不已：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让她离开而不知觉呢，下午她没有回来为什么不去找她呢。荛沮丧的一捶腿，却碰到了一个硬物，由于受到挤摁，亮了起来。手机！荛惊喜不已：是手机啊！对了，还可以用手机联系到幼啊。荛紧紧握住手机，由于惊喜兴奋而控制不住力道，用力的摁键

　　盲音。

　　五分钟后，盲音。

　　十分钟后，盲音。

　　二十分钟……

　　…… ……

　　直到手机终于没有电了。荛懊丧的放下手机，已经拨了不知多少遍，竟都没有人接，幼、幼你到底在干什么？你……你还好么？还活着么？你真的没事么？如果没有事，为什么不接呢？幼、幼你千万不要有事……荛一遍遍的祈祷。

　　护城河边。

　　幼倚着护城河边的栏杆，口袋中的手机强烈的震动不断，幼没有接，也没有拿出来看一眼。她来到这里，是为了给那些昔日同窗祈福，是为了告慰他们尚未安息的魂灵，今夜只有她，是一个寂静的夜，她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她与他们的独处的，决不。

　　“婧，对不起。我们还能是姐妹么？今世我是你的妹妹，欠了你太多太多，如果有来世，我做姐姐，你是我的妹妹，我一定，好好待你……”幼含泪轻声说道。

　　“闵、潇、俪。虽然我们从前常常有争执，但我们都那么久了，我要走的时候，也是你们送的我，我们的那一场重逢更是缘分啊，请记得，待到你我重生时，不要再做冤家对头了，我们，要做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幼念着，声已微微哽咽。

　　…… ……

　　深夜的天空依旧繁星如茫。寂静的护城河旁，一名少女寂寥瘦削的身影背对旷野对着护城河絮絮低语……

　　夜，深了、凉了。风瑟瑟的刮。幼抚了抚双臂，却依旧倔强的立在河边，她轻声说，却很惆怅：让我陪完你们这一整夜。幼拿出最后一张字条，念到：朴，我将对你的话留到了最后，说完，也就差不多了，可是我舍不得，真的很舍不得离开你。我原以为，短暂的这一年分别，可以再在一起，你知道么，听说你要考贾川敬阳高中，我就很努力的开始学习，很多人都可以证明的啊！我想上了高中，你就不会再拒绝我了吧，毕竟我们都有长啊。但是你、你怎么能走了呢，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你真的有这么讨厌我吗？讨厌到要逃到那不知名的远方让我有生之年永远也无法找到你。幼的眼中含了泪，又哭又笑：朴，从前你坐在我后桌的时候，你还记得吗？我们打打闹闹的，有时候别人调侃我们是夫妻俩，你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朵根，那时侯，你脸皮好薄呢。说到这里，幼痴痴的笑了起来：有些事，真的不该说破，如果我就任你把我当作妹妹，那么……我离开那个地方之前至少不会有这样多的遗憾吧……这样的遗憾，非你无法消除呢。我一辈子也忘不掉你的呀，朴。幼低低柔柔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叹了口气，从前就算是自欺欺人也总算还有个盼头，现在呢，连自欺欺人也做不来了，是天意，还是造化弄人呢？究竟，自己前世造了什么孽，会被这样惩罚？幼低头苦笑，嘴里也不再自语。

　　站了许久了，也吹了好久的风，头有些昏了。

　　深邃的夜空，散布的星光……是个很美的夜晚啊……幼回过身紧了紧外套，仰头望了一眼夜空，向来时的路回去。

　　次日清晨。

　　贾川护城河公车站。

　　今日竟起了这样多的雾啊。公共汽车朝专线站点开始往返。早上六点，根本就没有什么人会到这种邪门的地方来，但这是工作，司机无奈的朝玻璃的挡风镜上哈了口起，使劲擦了擦，看见了路，又向前驶去。快到站点的时候看见前方有一抹红，赶紧刹了车，习惯性打开车门，那抹红冲车门跑来，跳上了车，投下币才慢慢向车座走去。司机还没反应过来。过了约有几分钟才开了车回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