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夏》何浣何否

13、小乌龟

　　变化是始料未及的，随缘吧，一个人的黄昏也很不错，两个人的天台终究没有那么自在。可自在啊，是风的权利。树叶的婆娑，也是借了你的力量在努力摇摆。而我们，还在原地等待。
　　——木易
　　和往常一样，路回写完日记正准备休息的时候，手机传来一阵来电铃声。木易习惯将一些重要的联系人设置不同的铃声，以便自己能在任何情况下判断是否需要马上处理。而现下这铃声则是普通的未知联系人，木易不慌不忙的将日记放好，才拿起手机，显示是未知号码，木易迟疑了一下。除了同学家人，木易这个号码基本很少有人联系，对陌生电话，更多时候都是直接当成诈骗电话处理，但是看着电话的归属地，木易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
　　“你好。”
　　因为宿舍还有其他人，所以木易边接起电话边打开门走到宿舍外面走廊。酷暑已经渐渐远去，秋的微凉在这个傍晚显得那么亲切。
　　“小易，是我。”
　　也许是明天有雨，也许是刚刚的舒爽只是一场梦里的恍惚，一瞬间，便斗转星移般回归现实，闷热总是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嗯。”
　　木易左手放在下走廊的围墙上，习惯性的轻轻敲击着不知名的节奏。像欢呼，也像哽咽，听到对面的声音的时候，轻快的节奏戛然而止。手掌微微握起，仿佛这样便能抓住那一瞬间的错愕。
　　“昨天我遇见了小桂子，一起吃了顿饭，聊天的时候聊起了你，她说你换了号码，所以... ...”
　　木易知道，小桂子是她们的高中同学，也是她最好的朋友。在高中的时候，后来大家都不知道去了东南西北的哪边。明明班级群还在，却都很有默契的不再冒泡和告知那年夏天以后彼此都去了哪里。
　　“最近还好吗？”最终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分别后，可还安好。
　　“挺好的，你呢？”那是很轻快的声音。
　　“嗯，我也是。”礼貌，又生疏，木易看着对面不远的山头，那里有一条通往山顶的路，在体育馆旁往上爬坡的地方，是情侣都喜欢的地方，叫情人坡。从木易所在的楼层看去，只能看到婆娑的树影和稀疏的月光。
　　“听说你去了外省，还习惯吗？”
　　那边仿佛沉默了一会儿，又好像是自己的错觉，只是再次响起的声音透着一丝小心翼翼。
　　“嗯，习惯。”这所城市不算很繁华，却也难看见星星，头顶，是泛黄的夜空。
　　“也是，我倒是忘了你总是那么随遇而安，寒假回来聚聚？”
　　那边似是在外面，不时的有喇叭声想起，偶尔还能听见路人的声音。
　　“你在外面？挺晚了，小心看路，早点回去吧，注意安全。”
　　寒假已经有了安排，不能回去，所以不想决绝的拒绝，便只能转移话题。幸好，那边并没有太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正在回学校的路上，刚刚兼职回来，放心啦，我现在过马路会看红绿灯了，而且我是戴着耳机的，走在人行道，还有同学一起的，快到学校了，你...要睡觉了吗？”
　　“嗯，正准备睡觉，你先回去吧，回去早点洗漱休息，有空再聊。”
　　不再是彼此相伴走在校道上的默契无言，木易低头，脚尖无意识的踢着围墙边。
　　“好，那你早点休息吧，今日份的晚安今天亲口对你说哦，晚安~”
　　“嗯，晚安。”
　　木易失神的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手指不自觉的在手机边角上摩挲。高中毕业后木易就换了号码，和高中同学真正有联系的少得可怜。同窗三载，都抵不过一朝散尽。有些人是散了便散了，对木易来说，只是缘分尽了罢了。而有些人，是木易自己主动断掉联系，因为离别很伤感，而这样的离别，也许一不小心就会是永别。
　　平静许久的湖泊，不经意间被天外来客荡起涟漪，久久不曾离去，而湖泊也再难平静。木易一直在走廊外面待着，直到苏豫看到她太久都没有回去出来寻人才发觉已经凌晨了。平时都是十一点前就睡的木易，竟然没有困意，便躺在床上翻着那人的空间。
　　苏豫自从那天和白邻邻说开之后就没有和木易一起睡了，木易将窗帘放下，手机光度调暗了些，并且手机音量调成静音。
　　木易以前偶尔会发空间，那时还没有朋友圈，都是用□□，发的经常是一些随笔诗句，很少配图，如果有几乎都是配的风景图。上大学之后就更少了，也许只是不想让人知道。不过现在翻看着那人的空间，发现空间动态是显示最近半年的，而且近半年的动态几乎都是大学的一二寻常事，如今日参加了什么活动，或是又参加了什么表演，偶尔有一些和同学的配图。看得出来，那人的大学生活远比木易的有趣多了。至少在苏豫看来，木易的大学生活简直不要太老干部，典型的老年生活。
　　两人并没有加微信，木易觉得，保持着□□联系，便能保持曾经的单纯一样。
　　半年的动态很快就翻看完了，而强大的生物钟终于发挥作用，困意袭来，便检查了一下闹钟，放下手机睡觉。
　　第二天早上没有课，刚好文雅要回来还书，便约了在图书馆见。因而木易晨跑结束后回宿舍换了衣服，习惯性的和苏豫知会一声就出门了。
　　先去食堂吃了早餐，随后到没有课的教室找了位置坐下。9点刚过不久，文雅发消息说到已经到图书馆门口。之前两人就已经交换了微信，所以便直接用微信联系。
　　两人把书还回去之后，见时间还比较早，也未到午饭时间。文雅不想那么早回去，刚好木易没课，便拉着木易逛起了校园。
　　两人在接触的过程中了解加深，发现彼此有许多的共通爱好，只是相对文雅的儒雅，木易的寡言少语让彼此的熟络来得更晚些。
　　十月的韩城仍然储存一波夏天的燥热，时不时的就泄露那么一丝，让人无比怀念韩江的风。木易两人漫无目的的在校园里逛着，木易偶尔介绍一下学校的设施设备。走着走着走到情人坡，也许是白天的原因，这时并没有什么小情侣在这里你侬我侬。只有坡旁那不知名的几棵树开着烂漫的粉红色的花，时不时的落在小道上。偶尔风起，花絮纷飞，迷了过路人的眼。
　　许是经常都能看到，木易对这个地方的风景已经免疫，仍是正常的步伐。一旁的文雅欣赏着纷飞的雅景，不经慢了几步，于是本是并肩走着的两人，在木易无意识中变成一前一后，从而走进文雅一瞬间的风景里。
　　文雅在她们学校是摄影社团的副社长，经常外出采风，也习惯性的会随身携带相机。她说：美通常都是在不经意间的一刹那，一个转身，一个飞跃，一个挥手，看到有趣的就保留下来，已经成了和吃饭一样的习惯。
　　木易还不知道自己被装进了一方小空间，在前面像游魂一样的行走。经过那么久的接触，文雅自然知道那只是木易在走神罢了。无奈的放下相机追上去，又变成并肩而行。
　　那天文雅和木易用过午餐之后就离开了。用那人的话说，也许是两人最后的午餐，所以木易带着她到学校外面的小餐馆叫了几个小炒。来到韩城许久，木易都没能习惯这边的饮食习惯。辣酱几乎都是堪比盐的存在，辣味少得可怜，所以饭量都比以前小了很多。两人来的这家是木易在吃了好几家小馆之后发现的有辣酱的，所以饭量倒是比之前两人在学校饭堂一起用晚餐的那次大了些。
　　深秋已过，终于盼来一场湿凉的雨。大家都添了外套，这场降温来得有些急，苏豫没有来得及准备外套，便把手伸向了习惯备好换季的衣服的木易，木易翻着翻着不经意找出了高中的校服外套。木易高中之后就基本没有再长高，而高中的外套都基本比较宽大，质量也是不错，不知是当做纪念还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总之在收拾要带到新学校的衣服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就把这件可以塞下一个半木易的高中校服一并带上了。苏豫见外套宽大舒适，便抢了过去，套上后甩着两只比她手臂还长的袖子，一脸委屈的看着木易。
　　仿佛这场寒流有时空倒流的能力，木易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高中的时候。
　　那时候也是和现在差不多的季节，刚入秋，便已经有好几拨寒流匆匆而过。那人穿着宽大的校服，因为瘦小，所以校服衬得那人更加的娇小。中午放学，仍然是食堂几乎要关门，木易和那人才慢悠悠的从教室离开。高三教学楼面前有一颗和楼层同高的银杏。每当银杏叶挥挥洒洒的飘落，大家都会不约而同的找上几片品相姣好的，风干了写上一些东西夹在书本里，像彼此的小秘密。
　　两人走出教学楼，头顶金黄一片，偶尔有一两枚落在两人跟前，每当这时，那人就会这般把两只手臂缩进袖子里想接住，那叶子便又像有意识般忽的飞走，离了视线，又飞向不知何方。那人便像稚儿追逐着大人逗趣的举高的玩具般，抬高挥舞着两臂，又在看不见之后无所谓的继续往前走。木易打趣，就像一只让人忍不住摸摸头的小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