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泪诉晨风》天山晨雾

17、祸及慈母 泪洒病榻(一)

　　傍晚，江南的冬季，阴森森地，“呼啦啦”地北风吹来，夹带着几片数得清的雪花，却让人倍感寒冷！回到家已六点多了。

　　我边敲门边喊：“玉珍，玉珍！”却没人答应，自己开门进去，房里黑漆漆地没有一点灯光。走进天井，脚下突然“乒乓”一声，差点儿把我绊倒！开灯一看，只见满地狼籍，四个宜兴产的漂亮花瓶都七零八碎，四盆有名有姓的兰花全被压在泥土和花瓶的碎片下，枝残叶碎，惨不忍睹！

　　这几盆兰花是我高价买进，经过了几年的精心培植已成了枝叶茂盛的精品，太可恶了，一定是黄玉珍！

　　我一个箭步冲进客厅去找，她却不在，厨房里也没有，一定在房间里！走上二楼我用钥匙开门，却怎么都打不开，我生气地使劲敲门，厉声喊：“玉珍开门，快开门！”

　　黄玉珍总不应声，恨得我想砸门。再一看，原来慌乱中钥匙弄错了，打开门亮了灯，哪有黄玉珍的影子！

　　床上凌乱不堪，枕头褥子一半在床上一半在地上，所有的衣柜和抽屉门都开着，满地都是照片和碎片，捡起一看全是我和兰子的合影，有的剪成两片，有的用手把我和兰子中间撕开了口子，我弯腰把二人的照片一张张捡起来，看着被撕得支离破碎的兰子，心里特别难受。脑子变得一片混乱！也不清楚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头一热，从楼下到楼上把每扇门按下了保险，东西没整理，饭也不想吃，拾起枕头和褥子，穿着衣服就躺在床上生闷气。

　　黄玉珍回来了，因为大门给我在里面按了保险，钥匙无法打开，玉珍折腾了好久才明白是我锁住了门保险，就“咚咚咚”开始敲门，我想：“敲吧，反正今晚我不会开的。”

　　玉珍敲着喊着，时而又跑到后墙窗下喊，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那天又是三九严寒中最冷的一天，我心肠虽硬，却也七上八下起来！终于，我下楼开了门，玉珍却不见了。肯定回娘家了，我又锁了门回到楼上卧室，过了一会儿只听门外传来：“斌子，斌子!”的喊声，原来是我的爸妈来了，边猛力敲门边使劲地喊。

　　我更加愤怒了：“好个黄玉珍！你把家搞成这样，你不跑回娘家住一晚上，让我消消气，而去搬弄我爸和妈来捣是非！敲吧，喊吧，我偏不开！”又过了好长时间，夜已深了，突然听见卧室窗户有击打声，原来是老爸找来了竹梯沿墙爬到了我二楼卧室窗户下，我大吃一惊！这冰天雪地竹梯肯定滑得很，老爸又有恐高症，真见鬼了。一不小心准会摔下去！

　　只听老爸在窗外又叫又骂：“斌子，小畜生！你讲不讲理？再不开门我就往下跳，你等着收尸！”

　　够绝的，这倔老头真会做出来。我电击似地亮了灯，打开了窗户，看见老爸战战兢兢地一步一步往下爬，妈和黄玉珍一人一边抱着竹梯可怜极了！我开了门，爸还想痛骂我为玉珍出口气。

　　妈妈说：“老头子你别瞎搅和了，夫妻没有隔夜之仇，让他们自己吵去！”眼神中却有一种担心。

　　说完硬拉着爸走了。见玉珍已冻得脸无血色，气得发抖，我也不忍心和她再吵架，披了件风衣出门而去，敲开了七哥家的门。

　　第二天，第三天我都没有回家，黄玉珍也没有来电话。冷战又开始了，而且愈演愈烈，玉珍变得不可理喻，天井上依然满地泥土碎片，可怜的兰花因为沾了个兰子的“兰”字，依然压在破花盆下，已被冻得奄奄一息。

　　可是，我还是和往常一样一天一次去看柳柳，给她和岳母买好多好吃的糕点水果。有一次听见玉珍和女儿已在里面闹着笑着，我只好躲在外面等，想着可爱的女儿心里直乐！也不觉得累，一站竟然站了快一个小时，玉珍好不容易走了，我才进去抱起柳柳。

　　逗她说：“柳柳长大了，身体太沉了，爸爸快抱不动了，柳柳乖不乖啊？柳柳这么沉了，以后不能让外婆抱你了，好不好？”然后又给柳柳讲了个《猴子背苞米》的故事，柳柳睁着大大眼睛无比天真地问：“爸爸你说这猴子傻不傻啊? 苞米瓣一个扔一个？”这小丫头真是可爱极了！

　　我喜滋滋地摸着柳柳的头，故意闭上眼睛对她说：“柳柳问外婆，爸爸变傻了！” 就这样，我每天一次往岳母家跑，看着心肝宝贝一天一天慢慢地长大。

　　我心疼黄玉珍那晚被冻得一直咳嗽着，她虽不理我，但我还是给她买了一大堆药，并留言让她按时吃药，约她下午二点去医院，我在医院门口等她，可是黄玉珍偏没有来，让我傻子似地等在医院门口。我回家一看，药和纸条已被扔进了垃圾筐。

　　更难受的是我知玉珍喜欢吃我炒的年糕，就精心准备了佐料，算好她下班的时间，炒好年糕后盛在碗里，自己打开电视看节目，暗中留意着玉珍的反应。等我再回到厨房，看到玉珍已连碗将年糕砸在锅里！

　　几次碰壁终于激发了我的逆反心理，我发誓再也不会用热面孔去她擦她的冷屁股！就这样，漫长的冷战一再在延续……几个月过去了，我和玉珍一直对彼此的过错耿耿于怀，谁都懒得说话和吵架，在外面即使擦肩而过也互不招呼，渐渐地形同陌路……

　　这一天让我终身难忘。从市里办好了贷款手续后，陪有关人员吃了顿饭。回到家天已漆黑。突然发现家门口蹲着一个身影，如此熟悉，如此单薄！我一声惊呼：“妈妈！”果然就是久病的妈妈，我一把将她扶起，发现妈妈全身冰冷微微发抖。只听她有气无力地说：“斌子，这么晚了才回来？以后别这么拼命了，噢。我已等了一个多小时了。饿了吗？珍珍又没给做饭？”

　　妈妈！我鼻子一酸，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妈！是你惦记不孝的儿子。拖着病重的身体大冷天里站了一个多小时。这可是你自己儿子的家门口，竟没有人理你！你养儿子，娶媳妇，有什么用啊？儿子真是不孝！

　　我深深地自责着，把一块厚毛毯包在妈妈身上，熬了点姜汤一口口喂进妈妈的嘴里。妈长长地喘了口气，抓住我的手说：“妈不放心你和珍珍，今天过来看一看，你们二人成了冤家，你岳母说是你的错。斌儿，听妈的话，咱不能对不起人家！在妈眼里，珍珍是个孝顺的媳妇。”

　　我含泪望着妈妈，点了点头。妈妈萎颤颤地站起来，走到柳柳的大照片前，眼里充满着慈祥。我扶着妈妈，对着她的耳朵说：“妈，你放心，我让玉珍带上柳柳天天去看你。”

　　我把妈妈送回家后，妈妈见我面目憔悴一脸疲倦，又心疼起儿子，用手摸着我的头叮咛：“斌儿，妈知道你孝顺，有苦没地方去说，你有什么委屈别憋在心里，就过来告诉妈，妈今天累了，你快走吧，玉珍说不定回家了。”我百感交集，多想在妈妈面前大哭一场！

　　那天受了凉后，妈妈不停地咳嗽起来，身体更是雪上加霜，很少起床了。

　　漫长的冬季快要结束了，妈妈的病却不见丝毫的好转。

　　我每天提心吊胆地坐在妈妈病榻边，妈妈总是费劲地抓我的手，两眼呆呆地望着我许久许久，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妈妈的眼神把我的心揪得阵阵发痛，忍不住掉过头偷偷掉眼泪。是儿子不孝，夫妻失和累及慈母。你知道儿子犟，害怕儿子突然离去，音讯全无。你的心语定然是：你一走还回来吗?妈还能不能再见到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