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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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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国院除了教文武,也会定期组织许多活动和比试,初冬闭院前,会邀请各位王公大臣来看自家孩子学习一年的成果。
因几位皇子和公主都在国院学习,所以国院的闭院测试,青阳皇偶尔也会来观看,既然皇帝都来了,其他王公大臣自然也得来。
虞岁刚入国院那几年,南宫明赶巧,都在外忙碌,没时间回来,所以去的是素夫人。
其他几位夫人也会抽出时间来看看自家儿子在国院过得如何。
南宫王府的三位少爷在国院的成绩自是不用说,十分优秀,文武样样出彩,唯有小郡主干啥啥不行,读书写字、琴棋书画,在更加优秀的尚阳公主等人对比下,就显得过于平庸,勉勉强强。
文画方面钟离雀倒是学得十分出彩,国院不少这方面的大师教习都很喜欢她,对她倾囊相授。
绘画课时,虞岁基本都在补觉,每次都画个简笔太阳应付一下。
教习先生常常望着她画纸上的一个圆和五道竖线陷入沉思。
教习先生想过,她画的是不是乌龟,抬头一看趴桌睡觉的虞岁,眼角一抽,又放弃了询问。
就当她画的是乌龟吧。
闭院测试时,虞岁也展现了自己惊人的画技,一幅“日出东方”震惊全场,逗得所有人哈哈大笑,教习先生含泪得知,原来她画的不是乌龟,而是太阳。
素夫人每年冷着脸来,又冷着脸离开,回程马车上虞岁静悄悄地不敢说话,因为素夫人满脸都写着“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孩子”几个字。
虞岁那时候年纪小,半块息壤没有被封印,也还没习惯忍受异火的灼烧,身娇体弱的,白天在国院的时光都拿去补觉休息,确实没怎么听课学习。
直到她对五行光核的掌握越发熟练,又因为骑射课多加锻炼身体,状态才好些,那些错过的绘画技巧,都由钟离雀补讲给她听。
钟离雀充当虞岁的绘画小老师,每次骑射课,虞岁就去休息区找钟离雀学画画。一开始尚阳公主还会过来捣乱,但没一会就被顾乾给带走了。
虞岁画山画水,画花画草,就是不画人像。
她说人太复杂了,花草要简单些。钟离雀教她画梅兰竹,虞岁学得有模有样,两人几乎将见过的花草都画了一遍。
赏花宴前,钟离雀最喜欢的花就是葵花。
金色的葵花朝气、明媚,向阳而生,坚韧又美丽,她画过许多,平日里练手最多的也是葵花,钟离雀甚至觉得葵花很像虞岁,一样的明媚漂亮。
后来在赏花宴中钟离雀发现虞岁不喜欢葵花,素夫人也不喜欢葵花,她还害得虞岁回王府被责骂罚跪,心中很是愧疚。
钟离雀好几日闷闷不乐,想着该怎么哄虞岁开心。
虞岁则怕钟离雀多想,几日后,在得知苏枫要去钟离家时央求他带自己一起去。
苏枫倒是答应了。
王府的二世子此时已是十六七岁的俊俏少年郎,行事和谈吐都比几年前要稳重几分,路上他问虞岁:“赏花宴那日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你回来又被罚跪?”
虞岁低着头看手指,秀眉微蹙,一副苦恼不知该不该说的模样,瞧着可怜。
“说。”苏枫伸手点她眉间,让她抬起头来,“不说我可就不让你跟我去将军府。”
虞岁抬起一张可怜兮兮的脸说:“我也不知道,我和雀雀在玩农家术士给的灵花种子,种出了很多葵花,谁知却惹阿娘生气了。”
苏枫听得想笑:“四姨娘不喜欢葵花?”
虞岁点头道:“应该是的。”
“她不喜欢葵花,拿你撒气干什么?”苏枫没想到就这点事,有些无奈,望着可怜巴巴的虞岁叹气。
苏夫人自从没了要儿子继承王府的野心,整个人都变佛了,每天和娘家的姐妹们听听小曲聊聊趣事,听其他大臣世家的后宅乐事,给侄女们的婚事把关,再把那些不争气的侄子训斥一遍。
得空了就和姐妹们出去游山玩水。
反正自家孩子已经长大,懂事了,也出息了,都敢和王爷顶嘴,苏夫人很是欣慰。
在苏夫人的佛系散养下,苏枫倒是长得越发成熟稳重。
苏枫这次来钟离将军府是来找钟离山的,将军府今日设宴,钟离家的孩子都来了,与钟离家交好的世家孩子们也来了。
苏枫来之前没想到自家妹妹要跟着,到了将军府开始头疼,不知该怎么安置她。虞岁和钟离家的女孩子们也不熟,带她去男孩那边,那男孩们倒是挺高兴的,却也不妥。
好在虞岁乖巧懂事,主动说:“二哥你去忙吧,我去找雀雀玩。”
苏枫便让钟离家的人带她去找钟离雀,自己去赴宴,结果刚走过一个长廊转角,就遇见从宴会离开的钟离雀。
“苏二哥。”钟离雀见到他主动打招呼。
“你在这?”苏枫有点惊讶,“岁岁刚往你那边去,说要找你玩。”
“岁岁也来了吗?”钟离雀原本低沉的心情因为这话瞬间好起来,眸光都亮了几分,让苏枫看得怔了怔。
苏枫说:“她今儿应该是特地来找你的。”
钟离雀是很高兴的,忽然想起来自己屋里放了一堆葵花画还未处理,院子里还种着好几株已经开了的葵花,她怕虞岁看见那些又不开心,急的往前跑,跑了没几步又回头,像是下定决心般朝苏枫走去,伸手抓住他的衣袖,鼓起勇气道:“二哥,我有东西不能让岁岁看到,怕她看见会伤心的,你能不能帮帮我,带我抢在她前头回去?”
她急得都喊二哥了。
苏枫没有犹豫,也没有多想就答应她,轻挑下眉道:“这有何难。”
他晃了晃自己被钟离雀抓着的衣袖说:“抓紧了。”
侍女们低垂着头不敢看,抬头时,自家小姐已经被王府二世子御风术带走了。
虞岁还走在路上。
钟离雀已经被苏枫带回小院。
苏枫望着少女提着亮蓝的裙摆,急匆匆地推门而进,将放在桌案上的画卷抱起到处找地方要藏起来。
“二哥!”在屋里忙得团团转的少女抽空朝门前的人喊道,“你帮我把院子里那几株葵花挖了好不好?”
“它开得好好的,挖它做什么?”苏枫问。
钟离雀抬手擦擦额上的薄汗,头也没回道:“我不喜欢它了。”
苏枫看她一眼,想起她之前说怕岁岁看见会伤心的话,心中了然,认命地去帮她把花铲了。
等他再进屋,就见钟离雀正在烧画。
火盆钟离雀早就准备好了,因为宴会的事暂时耽搁,这会回来正好,她点燃火就往里面扔画,画纸易燃,很快屋里就被烧得暖烘烘的。
钟离雀看起来很着急,又在火盆前,细白肌肤上满是汗意。
她烧得干脆果断,没有丝毫留恋。苏枫展开画卷一看,画中葵花明媚朝气,画技成熟,栩栩如生,让他觉得眼前一亮,就这么一把火烧了确实可惜。
“二哥。”钟离雀抬头看拿着画的苏枫,意思是要他给自己烧掉。
苏枫垂眸看她:“这么烧了不可惜吗?”
钟离雀摇摇头,黑白分明的眼盯着他,认真道:“我还可以画很多。”
“你把这幅给我吧。”苏枫屈指轻弹画纸,“我保证不会让岁岁看见。”
钟离雀却道:“二哥你想要画,我回头重新画一幅给你,我不想留下这张。”
苏枫望着她,发现在此时,这个印象中安静乖巧,甚至有几分柔弱的少女,此刻却如此固执,坚定又明确自己的意愿,绝不退让,自己竟争不过她,最后还是给了。
钟离雀望着化作灰烬的画卷,又想起那日赏花宴,虞岁望着素夫人离去的一幕,那时所有人都追着素夫人离开了,没人去看虞岁,所以只有她看见了。
这时候的钟离雀还不知该如何形容那一眼,只是每每想起来,就会立马鼻酸掉眼泪。
画画这种事,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画一百张,一千张,都可以。
但这世上只有一个虞岁。
钟离雀希望这世上仅此一个的虞岁是开心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