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来吃糖》秋木叶

46、全职-肖时钦张新杰

　　一、

　　肖时钦斜倚在门边，目光有些涣散，似在回忆，又似在等待着什么。清晨的走廊寂静的有些可怕，透过窗户的熹微的晨光和着走廊里晦暗的壁灯在地面上织出细碎的阴影。忽的，门声响动，走廊尽头的一道门被推开，一抹颀长的身影从门中闪出，径自向肖时钦站着的方向走了来。

　　肖时钦并没有看向那边，他动也未动，如同一尊雕像一般的，对走廊里的动静恍若未觉。

　　走出的人似乎也并非是想找肖时钦的。他就那样径直的走着，挺直了脊背，从肖时钦的面前走过，头也未偏一下。仿佛肖时钦不过是一团空气。

　　来人自顾自的走着，忽觉手腕上传来一阵阻力，紧接着，耳畔划过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呼唤：“新杰……”

　　那声音嘶哑而微弱，如同蚊蚋的哼鸣一般，但在张新杰耳中，却是如此的熟悉而清晰。张新杰并不想回头，他不想对上那让人沉沦的视线，更不想追忆那段疯狂而美好的过往——那只是过往，回不去的过往。

　　于是他任由那人这样扯着他的手腕，轻声的招呼了一句：“肖队好早啊。”

　　肖时钦的手有一丝颤抖，一丝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职业选手身上的颤抖。肖队，呵，如此疏离而客套的称呼啊……他就是用这样平静的方式来提醒自己现在两人之间的关系吗？

　　“张副队……也是好早。”肖时钦的回应显得有些无力，手上却没有放松，反而抓的更紧了。

　　张新杰终还是回过了头，目光所在了被拉扯着的手腕上。他微微蹙了蹙眉，手上用力挣了挣，却没能挣脱。“肖队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我们应该谈谈。”肖时钦终于松开了手，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的，一字一顿的说着。

　　“现在并不是训练时间，如果要交流战术的话，我觉得……”

　　“新杰……”肖时钦没有让张新杰继续说下去。他不觉得这样拙劣的回避有什么意义：“新杰，你知道的，我说的……是我们之间……”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呢？”张新杰的声音依旧冷静，“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吧。我还要晨跑，先走一步了。”

　　说着，张新杰转过了身。

　　肖时钦又想去拉张新杰的手臂，却被躲过。眼见张新杰加快了脚步，肖时钦忙也小跑着追上前去，嘴上说着：“我跟你一起。”

　　张新杰没有再去看肖时钦。他微微昂着头，向门外走去，一如往日一般。他只是在做一件很正确的事情，虽然会难过，但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妥。过去的选择，大概只是源自内心的冲动吧。他不是那种该冲动的人，所以过往的那些记忆，只是用来警示自己吧……毕竟，回不去了。

　　二、

　　清晨苏黎世的街头寂静而空旷，初升的太阳透过树叶的间隙在地面上斑驳。空气并不像正午一样的燥热，温温润润的，紧紧贴着人的皮肤。

　　张新杰深深吸了口气，便开始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跑动起来。肖时钦调整着步调，努力跟在张新杰的身后。但这对他来说太困难了。作为一个平日里鲜少运动的宅男，这突如其来的晨跑真可谓是一场灾难。不过跑过了一个街口，肖时钦便已经气喘吁吁了。

　　还真是辛苦啊……追赶张新杰这种事情。肖时钦苦笑着。

　　肖时钦和张新杰两人同为黄金一代的选手，又刚好都长于战术，所以平日里私下的交流也算频繁。肖时钦最初时其实是很羡慕，甚至是有些嫉妒张新杰的。没有人知道，初入联盟的时候，肖时钦把张新杰和霸图当作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打倒的目标。他做到了，在一场常规赛里，雷霆以大比分击溃了霸图。赛后选手交流的时候，张新杰握着肖时钦的手，笑着说：“你很强。”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肖时钦第一次对眼前这家伙产生了不一样的情绪的吧。只是当时的他并没有察觉这有什么不妥，以至于后来任由这种情绪蔓延到一发而不可收拾。

　　他越来越在意关于那个人的消息，也越来越在意那个人的一言一行。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待肖时钦察觉自己对张新杰的关注已经超出了正常范畴的时候，积蓄已久的感情终于喷薄而出。他终于明白，自己……自己根本就是喜欢上那个人了。

　　得到这个结论的时候，肖时钦自己也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怎么会喜欢上一个……男人？然而那样真真切切的情感却根本没法抑制，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在自己的心里肆意蔓延。

　　自己该怎么办？自己能怎么办？

　　那段时间，肖时钦疯了一样的钻研战术，给自己加训。他以为这样的忙碌能让他淡忘那无稽的感情。他刻意回避着有关那个人的一切，他刻意忽略那种情愫的存在——然而爱这东西，永远那样戏谑，有时候，越想忘记，反而会记得越清晰。肖时钦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日渐沉沦。

　　是时候做出些改变了。

　　第八赛季结束之后，肖时钦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管是为荣耀还是为他自己，都应该有所改变。

　　挑战赛吗？

　　连在赛场上碰面的机会都没有，这下，总可以……放下了吧？

　　肖时钦是这样想的。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来到嘉世的第一天就与那人再次对上了。

　　“霸图那边是谁在指挥？”肖时钦的心情很复杂。遇到叶秋这种事情已经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了，被叶秋邀请来一起抢BOSS，却没料到竟然遇到了他最不想面对的“BOSS”。

　　“张新杰啊，还能是谁？”叶秋说的一脸的不以为然。他当然不会理解，这个名字会在肖时钦心里掀起怎样的波澜。

　　还真是……相当的有缘分呢。肖时钦满心的无奈。他有心直接起身走人，但事已至此，这个BOSS倒下之前，他恐怕都无法脱身了。

　　肖时钦在兴欣的训练室里如坐针毡。BOSS倒下之后，他飞快的从兴欣逃了出来。他的状态太过狼狈，以至于听到电话铃声响动，居然连来电显示都未看一眼，就这么不假思索的匆匆接听了。

　　对面的人开口的瞬间，肖时钦如遭雷击。

　　张新杰。

　　是他找上来了。

　　肖时钦当然知道张新杰是为什么给他打的电话，但在那样的情境下，肖时钦的心里居然有一种卑微而荒谬的幻想。

　　如果他是因为挂念才联系他的，该有多好。

　　“还习惯吗？”张新杰的语调低沉而平静，这声音在肖时钦耳中仿佛有着难以抗拒的蛊惑人心的力量。

　　“还好吧。”肖时钦苦笑，“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比如适应没有你的比赛。比如适应不去想你的日子。

　　“联赛里没有了你，还真是寂寞呢。”张新杰半开玩笑的轻叹了一句。

　　听了张新杰的话，肖时钦的心念有一瞬间的萌动。但他不敢多想，他不敢有太多期待。他怕失望。

　　“是啊，叶秋也不在，这个赛季只剩下你跟文州斗法了呢。”肖时钦的语气有些苦涩。

　　沉默。

　　张新杰的回应就是久久的沉默。

　　肖时钦有些慌了，他不知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他正鼓足了勇气准备开口去问，就听张新杰终于还是先开了口。

　　“我等你回来。”

　　肖时钦怔了怔，张新杰那边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之后漫长的夏休里，肖时钦没有再与张新杰联系。他刻意回避着一切与张新杰、与霸图相关的一切消息，但他还是不能忘记那个人——那句话，他一直在回味。

　　挑战赛很快便拉开了帷幕。线上赛第一轮，肖时钦一如既往的提前了半个小时进入了比赛专用的竞技场房间——这是那人的习惯。由于参赛的队伍有嘉世，所以虽然时间还早，观众席却早已围了不少人。生灵灭这一出现，公共频道当即沸腾。然而肖时钦并没有去看那热闹的公屏。他的目光早已牢牢锁在了观众席的一个角色身上。望山云雾，职业牧师。

　　“你……也在？”肖时钦有些讶异。他当然记得这个ID，这是夏休期张新杰在网游里抢BOSS时用的角色。

　　“来看看。”张新杰的回答相当的简单。

　　“与普通玩家队的比赛也值得研究吗？”肖时钦心里虽然震撼，却也不敢说些过火的话。他心里隐隐有一种期待，一种难以言状的期待。

　　“来看看你。”张新杰的回答几乎是不假思索的。

　　肖时钦惊喜的无以复加。

　　“你能来，我很开心。”他回道。

　　或许，那是他进入联盟以来最快活的一天，因为那天，他收获了挑战赛线上赛第一场的兵不血刃的胜利，还有一个寤寐求之的爱人。

　　三、

　　肖时钦和张新杰都是理智的人。这或许是他们二人做过的最荒唐的事情。

　　他们小心翼翼的维系着这样的关系，隐秘而温存的，他们不敢让人知道，甚至从未对彼此有过明确的表示——作为公众人物，他们深知这样的关系被曝光意味着什么。这显然还不是一个能接纳他们的社会。

　　这样的感情，终归是见不得人的，但那又怎样呢？只要彼此间能感受到这样的感觉就好了吧？

　　挑战赛和职业联赛都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联赛中的霸图、挑战赛的嘉世，这两支队伍都是那么的势不可挡。

　　每次线上赛的时候，张新杰都会来到比赛的房间，或是与肖时钦闲谈几句，或是看了比赛就离开。而每一场的联赛，肖时钦也都是守在电脑前看着直播——他们似乎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感受彼此的存在。

　　真是辛苦。也真是幸福。

　　挑战赛的线上赛部分很快便落下了帷幕，嘉世毫无悬念的进入了线下赛。这样的成绩或许根本不值得嘉世这样的战队欣喜，但肖时钦的心情却是异常的激动。距离线下赛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里，除了战队所需的必要的磨合，剩下的时间，对于嘉世的选手来说，就是假期。

　　肖时钦毫不犹豫的订了去往Q市的机票。他现在可以去见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了，这是他通晓那人心意之后，第一次去见他。

　　肖时钦没有告诉张新杰他的行程。他要给他一个惊喜。

　　他到的那天刚好是比赛日。霸图战队，主场迎战雷霆战队。

　　还真是……凑巧啊。肖时钦无奈的笑了笑。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与自己的母队重逢，他此刻想要见的人在他心里，或许比所有关于雷霆的一切加在一起还要重要吧。肖时钦清楚的记得自己走出雷霆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如果有一天，那人要离开……肖时钦不敢去想象那样的情况，他不知道，自己会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

　　至少现在还在相守吧。这不就够了？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四十分钟的时间，肖时钦一早便守在了比赛场馆的选手通道外面。这场馆他并不陌生，之前每次在这个地方驻足，或是带着赛前的忐忑，或是赛后带着胜的喜悦或者败的落寞，却没有一次是如现在这样，紧张而欣喜的。

　　他深恨那手表上的指针走的太慢，让他陷入这样的等待；但他又希望那指针能走的更慢一点，让他整理好仪表，让他收拾好心情，让他带着最好的状态站在那个人的面前。

　　“方副队，刘队会这么早去比赛场馆吗？”熟悉而清亮的少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肖时钦猛然一惊。

　　这是……雷霆战队的戴妍琦吧？

　　肖时钦忙向角落里闪了闪。他并不知道见到这些人之后他该说些什么，所以……还是不要见比较好吧？

　　选手通道旁边能隐蔽的地方不多，肖时钦又素来谨慎，这一闪便闪出了好远。待再折返的时候，张新杰竟然就已经站在了选手通道的门口。

　　他此刻的神情是那么专注，他站在选手通道前，正伸手给另一个人整理衣领。

　　“队长，出门又匆忙了吧？”平淡的语气，一气呵成的动作，仿佛这件事情他已然做的习以为常轻车熟路。

　　或许吧。同队这么多年，张新杰自然惯是站在他韩文清身后的。这样细小而亲昵的动作，他们之间不知是第多少次重复了。

　　肖时钦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梗在了胸口。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看着那两个人并肩消失在场馆的大门里。他们是队友，只是队友。肖时钦这样劝告自己。但他不得不承认，看见那一幕的时候，他很嫉妒韩文清。

　　如果跟张新杰在同一支队伍里的是他肖时钦……

　　只是没有这样的如果。肖时钦的手无力的松开了。今天的比赛……怕是没心情看了呢。

　　这条路很长，很安静，只有他一个人。肖时钦走的很慢，比来的时候还要慢。他明白，他什么都明白，只是他没办法欺骗自己，他没办法真的不在意。

　　或许，这正代表着，他太在意那人了吧。

　　“队长！”身后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唤，肖时钦不由得顿住了脚步，回过头，就像张新杰帮韩文清整理衣领一样的自然——那是他以前的队友发出的呼唤。

　　“队……肖前辈？”戴妍琦不敢置信的看着肖时钦，“你怎么在这儿？”

　　“我……”被发现了的肖时钦自然再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扯开丝笑容，“我来看看比赛。你呢？在找人？”

　　“我在……”戴妍琦脸上的惊喜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些失望与不安，“刘队他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刚去了选手休息室也没见着，我在找他。”

　　“那你去忙吧……”肖时钦推了推眼镜。

　　“那前辈你……”戴妍琦有些迟疑。

　　“我去观众席那边。”肖时钦回答。

　　“嗯。”戴妍琦用力点了点头便转过了头，“那我先走了。”

　　“戴……”肖时钦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句。

　　戴妍琦收住了脚步，回头看着肖时钦。

　　“晚上的比赛加油。”肖时钦笑了笑。

　　“那是必须的。”戴妍琦笑的灿烂。

　　她当然不会知道，肖时钦的这句加油，本是打算说给另外一个人听的。而那个人，正是他们今晚的对手。

　　肖时钦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去看了那场比赛。没有任何惊喜，也没有任何意外，如常规赛的任何一场比赛一样，张新杰的石不转守在大漠孤烟身后，一丝不苟的维系着全队的血线。

　　至于雷霆表现的如何，肖时钦真的没太关注。不是他不想去关注自己的母队，雷霆的选手一直以来都不是那么强势，如今又少了身为战术大师的他，虽然有刘皓的还算不错的领导以及戴妍琦的绝对的超水平发挥，但在霸图的四位老将面前，雷霆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毫无悬念的比赛。

　　比赛结束之后，肖时钦没有去霸图的休息室，也没去雷霆的，他就那么静静的坐在观众席，带着宽大的墨镜和帽子，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那一刻，他觉得，张新杰离他是那么遥远，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他永远都无法逾越的距离。

　　直到会场的工作人员来清场，肖时钦才缓缓的站起身，向门口走去。没有再停留，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直接打车去了机场。

　　就当他没有来过吧。

　　三、

　　肖时钦从来没想过在挑战赛上嘉世会输。或者说不是没想过，而是根本不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

　　然而这件事情就这么发生了，毫不留情的在肖时钦面前发生了。

　　肖时钦坐在比赛席上，无力的垂着手。怎么办？嘉世输掉了挑战赛，输掉了未来，那他呢？他以后的路在哪儿呢？

　　这次失败，让那个人变得更加的遥不可及了吧。肖时钦心里满满的都是酸涩。就算是两情相悦的，可他们之间这样的差距终究如同一根刺一样抵在他的心头。

　　真是……难堪啊……肖时钦多想就这么窝在比赛席里不再出来，但是他不能。

　　此刻，对未来茫然无措的人，不止他一个。肖时钦侧过头看了看身边比赛席上呆呆发愣的孙翔。这样的结果，不管对谁来说，都是个很大的打击吧。

　　“走吧。”肖时钦终于起身，叫上身边的孙翔一起，黯然的离开了比赛的场地。

　　关于挑战赛的新闻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那段时间，肖时钦把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间里，一心一意的研究着比赛，不是他输掉的比赛，而是这个赛季的，霸图战队的比赛。

　　真是风光啊。

　　张新杰当然有安慰过他，但他真的没办法心平气和的接受这样的安慰。张新杰他不懂，他怎么能懂自己此刻的心情呢？这个赛季，霸图战队是那样的所向披靡，他们就这样以这种无人能挡的势头冲进了季后赛，此刻，他们正对着冠军发起最后的冲击呢。

　　天差地别。肖时钦能想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词汇。

　　他们打的很好，特别是他，表现的真好。肖时钦反复欣赏着这一场又一场的比赛。这样的差距，要多少努力才能弥补呢？

　　他不知道。

　　总要试过之后才知道吧。从现在开始。肖时钦甩了甩鼠标。

　　嘉世挂牌出售了。

　　然后，第九赛季的总决赛打响了。第一轮，霸图战队势如破竹，把风头正盛的轮回打的措手不及。肖时钦拉开了□□好友，在那个只有一个人的分组里找到了张新杰的名字，点开，又关上了。

　　那句恭喜，他说不出口。

　　“还是……不要去打扰你了吧……”肖时钦喃喃。

　　接下来的一场，霸图输了。又一场，霸图又输了。

　　每个人打的都很出色，只是……他们不再年轻了。

　　或者这个时候的张新杰最能体会当初肖时钦的无奈吧，明明有满腹的经纶却没法施展，只能看着大局一点一点的走向败势。

　　“还好吗？”肖时钦问。

　　“胜负都是很平常的事情。霸图不会放弃。”张新杰的语气很坚决。

　　“我也不会。”肖时钦回的同样坚定，“我们一起加油。”

　　嘉世散了。嘉世的选手都有了新的去处。孙翔离开的那天，肖时钦跟在他身后送他。

　　孙翔一脸茫然的像个孩子——或者说他根本就只是个孩子。

　　“肖……肖前辈。”孙翔忸忸怩怩的叫出了这个完全不似出自他口的称呼，“我……”

　　“轮回是个好去处。你需要轮回，轮回也需要你。”肖时钦轻轻拍了拍孙翔的肩膀，“你的前途，该是如此光明的。”

　　他是战术大师，可他前算万算也算不到孙翔会在这个时候扑到他怀里，更算不到张新杰会在这样一个时候出现。

　　将这暧昧的一幕尽收眼底的张新杰转身就走，肖时钦望着他的背影，却没有追赶，而是继续安慰着面前的孙翔。一会儿再去解释吧，张新杰是那么明事理的人，又怎么会介怀这样的事情呢？

　　“我只是在安慰迷茫的后辈。”肖时钦在张新杰面前自然是毫无隐瞒的，“没想过他会抱上来，或许，挑战赛的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关爱后辈的宽厚的前辈。”张新杰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语气也是那么波澜不惊的，“况且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一样……”

　　张新杰的意思是什么肖时钦当然很清楚。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们一样，能接受来自同性的爱。只是这样简单直接的挑明了，肖时钦还是觉得有点尴尬。他没有领会到张新杰语气里夹带的尖酸，或者说压根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如同一个寻常的吃了醋的少女一般，那种感觉，怎么会出现在张新杰身上呢？

　　张新杰掩藏的很好，好到连肖时钦都完全没有洞察。然而他本意是想让肖时钦知道的，他想让他知道，他很介意这次的事情。他不想在肖时钦面前有所隐瞒，因为对他来说，肖时钦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靠的人。他想让肖时钦知道，更想肖时钦能够真正读懂他的心思。

　　多少年了，那样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的。作为霸图战队的副队长，他虽然看起来风光，但事实，却相当辛苦呢。在队员面前，他始终要保持那种理智与清醒，他对战队来说太重要了，他不能有丝毫的任性。而在韩文清面前，他更是不敢懈怠。他能做的，仅仅是帮着队长分担整个霸图的重量，他没法把一丝一毫的情绪宣泄在那人的身上——韩文清身上的担子已经够重了，他不能也不想再去给他添麻烦。

　　他在联盟里认识的人很多，但真正的知交却少得可怜。外界评价他说冷静的犹如一个机器人一般，但他生而为人，怎么会没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呢？他只是隐藏的很好，好到让太多人都忘了，他也是个会疲惫、会彷徨的人，忘了他也有太多想要倾泻的或喜或悲的情绪。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肖时钦，是他的爱人。他多渴望这个人能读懂他的情绪，能抱着他、安慰他——就像刚刚抱着孙翔一样的自然。

　　呵。他输掉了比赛，在最后的关头，无可奈何的输掉了整个赛季。此刻他出现在肖时钦面前，本就是来找他寻求安慰的，他想释放，想把心里所有的委屈都说给这个人听。可是看到刚刚的那一幕之后，那些软弱的话，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信任这东西，想打破简直太容易了。

　　“夏休期里，战队还会有特别的加训，我来也就是看看你，我很快就要回去。”张新杰说。

　　“下赛季，或许我们又会在赛场上见面了。”肖时钦很自然的拉过了张新杰的手，“雷霆来找我了。我会回去。”

　　“那么加油。”张新杰任由肖时钦牵着，又跟着肖时钦的脚步调整了自己的，“在赛场上遇见了，即使是对你，霸图也绝对不会手软。”

　　“我明白。”肖时钦笑了。

　　在场上的交锋是无可避免的，但这并不妨碍两人——至少此时此刻能在一起就太好了。

　　四、

　　一年前，他离开，一年后，他回来。肖时钦坐在雷霆的训练室里的时候，心中还是颇有几分感慨的。这个夏天开始，他要为下一个赛季做准备，下一个赛季，他一定要跟上那个人的步子。他和雷霆，一定可以的。

　　“肖时钦这个赛季忽然这么强势，果然，有了对象就是不一样啊。”在黄金一代的群里，楚云秀忽然发了这么一句。

　　一石激起千层浪，黄金一代的群就在这一瞬间沸腾了。

　　“怎么回事，肖时钦你赶紧出来交代情况，是谁家姑娘？是不是你们队的那个妹子，那个妹子好像还不错……”最先开始坐不住的是黄少天。

　　“是队内解决？这个时候，我不禁要为蓝雨点根蜡了……另外@肖时钦快出来交代情况。”接着说话的是李轩。

　　“大家别这么刷了，他会害羞的。”方明华说，“还是等他主动坦白吧。”

　　“到底是哪家的姑娘，你倒是说啊！”李亦辉说。

　　“谁说小事情喜欢的是姑娘了？”苏沐橙发了个笑脸，意味深长的说。

　　“女选手群里看到的消息，说是我们的肖大队长在给人寄东西的时候，连贴邮票都要反复练习。”楚云秀接着道。

　　“另外一个人好像也在我们的群里啊。”苏沐橙又补了一句。

　　群里讨论的浪潮又被掀到了一个新高度。

　　“@肖时钦@张新杰二位当事人不准备说点什么吗？”楚云秀才不管那许多，直截了当的开始召唤二人。

　　而在屏幕前的两个人却是很默契的谁也没有说话。其实群里开始这个话题的时候，肖时钦就开始关注了，但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去说明——或者说是该如何掩饰。

　　他心里有一丝卑微的期待，期待着楚云秀他们讨论的是与这不相干的另一件事。但是事与愿违。纸终究包不住火，当这样的事情别放在大家的眼前接受审判的时候，肖时钦的心里是相当恐惧的。

　　还好这只是选手的交流群，还好不是媒体曝光，还好，大家只是以这种开玩笑的语气——这样的事情，可能谁都不会当真的吧。

　　“你们别胡说，我跟张副队怎么可能有那种关系，张副队像是那么胡来的人吗？”肖时钦想了想，还是在群里说了这么一句。

　　“怎么就不可能了，你们平时都在战队呆着，也见不到什么姑娘，喜欢男的也挺正常的吧。”楚云秀不依不饶。

　　“蓝雨那边的两位可还在呢。”肖时钦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而且我跟张副又不是同队的，平时接触的机会本来就不多。”

　　张新杰看到这里，终于是看不下去了。他随手关掉了群，点开了与肖时钦的对话窗口：“肖。”

　　群里的话题被带过，肖时钦这边刚松了口气，却收到了来自张新杰的小窗，原本放下的心再次被提了起来：“新杰，怎么了？”

　　“群里的……我都看见了。”张新杰觉得有很多话想跟肖时钦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肖时钦愣了愣，在键盘上敲下了一行字：“你不怪我吧……这种事，当然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明白……”张新杰的心情有说不出的失落。

　　“退役之后就出国吧。”肖时钦也察觉了张新杰言语间的不悦，“去瑞士，听说苏黎世是个不错的地方。”

　　“好。”没有丝毫的犹豫，张新杰当即敲下了这个字。

　　接下来的第十一轮比赛里，雷霆以7：3战胜了霸图。这让肖时钦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他做到了，他终于觉得自己是可以跟得上那个人的脚步的，他们之间，是有未来的。

　　时间如果过的再快些就好了，快一点到那个未来。肖时钦常常这样想。

　　新年很快来了，随之而来的是霸图主场的全明星周末。肖时钦并不喜欢这个地方，因为在这里，张新杰是霸图战队的，不是他的。

　　他当然能理解主办方安排的关于石不转和大漠孤烟的煽情的桥段，但看着张新杰和韩文清在台上握手、拥抱，肖时钦的心里还是莫名的辛酸。

　　快点退役吧，退役之后，他们就可以那样无拘无束的享受在一起的日子了。

　　“张副队，您跟韩队的亲密大家有目共睹，我们很好奇，您跟韩队在私下的关系是什么样的呢？”记者招待会上，一个记者的提问晦涩而暧昧。

　　张新杰却好像完全没听出记者话里的弦外之音一般，一本正经的回答：“我们是最亲密的队友，无论是场上还是场下。”

　　现场开始出现细索的交谈声，而在外面听着的肖时钦，心里更是有些烦躁了。

　　自张新杰进入霸图以来，舆论中对韩张二人关系的猜测就没间断过，由粉丝意淫出的各种段子更是层出不穷，对于这种事情，他们两人素来是不去理会的。然而这次记者先把问题挑到了明面，张新杰却并没有丝毫反驳的意思，这模棱两可的态度，就好像默认了一般。

　　这让肖时钦分外不爽。

　　“你这样是什么意思。”记者会后，肖时钦直接找到了张新杰，“为什么不跟他们解释？”

　　“这种事情解释得清么？”张新杰推了推眼镜，“难道让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我们的事？”

　　“可是……”肖时钦语塞。聪明如他，自然知道张新杰的应对方式是正确的，“可是我偏不想看着有人说你跟他……”

　　肖时钦的语气变得很弱。他心头有股无名的怒火，但此刻却不得不努力压着。

　　“这种事情，没必要去计较。”张新杰的语气依旧很平静。他想起了那个夏天，他风尘仆仆的赶到嘉世时看到的场景。这次也一样，不是么？

　　“嗯……”肖时钦赢了一声。他上前半步，站到了张新杰的面前，抬手，把眼前的人揽入怀中，“我只是太在意……”

　　“肖……”张新杰推开了肖时钦，“别这样，让人看到了。”

　　“那我们出去走走？”肖时钦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又去拉张新杰的手。

　　张新杰依旧躲开了：“出去让人看见了……”

　　“你不介意跟老韩在台上当众拥抱，却介意与我私下出去散步吗？”肖时钦心头的怒火终于再也压制不住了。

　　“肖……”张新杰依旧一脸淡然，“这不一样，你知道的……”

　　“我知道，这当然不一样。”肖时钦攥了攥拳头，“你这么严谨，当然不敢让别人知道，你犯下了这样的错。”

　　“肖时钦……”张新杰看着眼前失控的人，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不管怎么样，我们就是这么见不得光，比你跟老韩那么近密还见不得光。你那么擅长战术，谁知道你在我这里算到了第几层啊……”肖时钦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张新杰，我想，我们真的不合适吧。”

　　“那就……分开吧。”张新杰的语调依旧平缓，让人听不出其中的喜怒。

　　五、

　　终于有一天，肖时钦和张新杰一起踏上了苏黎世的这片土地，然而他们却不是为了之前所说过的未来。

　　真是嘲讽。

　　分开之后，肖时钦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他想追回，想弥补，却不知道该怎样做。他怕面对过去，更怕面对未来——没有张新杰的未来。

　　这天早晨，他鼓足了勇气，在门口等待张新杰。他带着满腹的心事，跟在张新杰身后晨跑。然而不过跑过了一条街，肖时钦便已经觉得脚步沉重到无法继续了。

　　他蹲下了身子，大口的喘着粗气。抬头看了看前面的人——那人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一瞬间，肖时钦忽然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追不上这个人的脚步了。

　　肖时钦默默摘下了眼镜，高度的近视让周围的景物都变得模糊起来，然而那个在视线里渐行渐远的背影却反而愈发的清晰。

　　那是张新杰啊。

　　那是对他来说最最重要的张新杰啊。

　　肖时钦觉得眼角有些湿了。他慌忙抬手擦了擦，然后带上了眼镜，起身，向前追了去。

　　他追的很辛苦。这样的运动量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勉强了。但他没有停下，他就这样不停的在苏黎世的街头奔跑着。

　　不停下，就还有希望吧？

　　他看着眼前的背影越来越近，近到伸手就能碰到。

　　肖时钦忽然又犹豫了。他追上来了，却不知道自己追上来还能做些什么。

　　于是他跟在张新杰的身后，用同样的速度，慢慢的跑着。

　　张新杰没有回头。身后传来的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如同鼓点一般的敲在他的心上。他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

　　接着，肖时钦诧异的发现，原本在他身前一步远的张新杰忽的到了他的身侧，与他并肩。

　　在苏黎世的街头，这两个人就这样，肩并着肩地，慢慢地向前奔跑着。

　　清晨的阳光温暖而神秘，在地上把二人的身影拉的好长好长。或许再没什么能阻挡他们的脚步了吧。未来是什么样或许已经不重要了，此刻他们是在一起的。

　　新杰，我追上你了呢。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肖张cp的bl，章前排雷，不喜请自行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