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收拾的白月光》宋三冬

15、第 15 章

　　第15章

　　十月的西京已经有些冷了，环卫工用生石灰和硫磺粉兑出的涂白剂给树干上色。
　　姜稚安在叶子掉没的梧桐树下转圈，时不时盯一眼人进人出的男生宿舍大门。

　　风没叶子可以刮，把姜稚安吹得一直发抖。
　　她缩着脖子，在心里一百次后悔没提前联系就直接过来。

　　苏沿下楼，看见揣着手跺脚取暖的姜稚安，眉眼松了松，放缓步子走出去。

　　姜稚安看见他，蹬蹬跑过去，“你终于下来了，你再晚出现五分钟，得看见我冻僵的尸体。”
　　“哪有这么夸张。”苏沿把手里围巾拿给她围上，两圈，挡住大半张脸，露出一小截鼻梁和杏仁形状的眼睛。

　　他收回手，揣进兜里，“为什么来的？”
　　姜稚安：“因为想你来的不行？”
　　苏沿眉心跳了跳，“你别到处这么讲话。”

　　姜稚安看他没点愉快的表情，弯了弯眼，“有点肉麻是吧？”
　　“嗯。”苏沿掀起眼皮，“别出去丢人显眼。”

　　“好了好了，我真有事来的，算我欠你人情。”

　　姜稚安冷得眼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颤个不停。
　　苏沿安静看了她一阵，“太冷了，找个地方再说吧。”
　　姜稚安点头，边问：“去哪儿？”

　　苏沿往前走，姜稚安小跳小步的跟上，喋喋不休，“我吃了东西过来的，现在还不饿，... ...，也不想喝咖啡，要不晚上得睡不着。”

　　“不去那些地方，去我家。”
　　姜稚安眨着眼，长长的反应了一阵，看着苏沿掏出的居民房钥匙，“苏沿，你觉不觉得你的存在本身就让人充满压力？”
　　“没觉得。”

　　“炒股那么赚钱？”
　　“还成，再有干点其他的。”说到这里，苏沿慢条斯理的补充道，“以你的智商，别乱试。”
　　“... ...”

　　-
　　苏沿买的三室一厅在西清大学的东北门，在六楼，结构和采光都很好。

　　姜稚安穿着大一号拖鞋在房里转来转去，不自觉起点眼巴巴的羡慕情绪。

　　苏沿看着她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

　　他在沙发坐下，安静看了她一小会儿，“要不要给你拿件外套？”
　　姜稚安后知后觉的有点冷，点头。

　　苏沿的衣服对她来说都大了，她卷了三圈袖口，把拉链拉到最高的位置，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苏沿喉咙稍有些痒，他舔了舔发干的唇，问道：“说吧，国庆都不回家，打个电话都不耐烦，这么突然殷勤的找上门，什么事？”

　　姜稚安抿住唇，摇晃着脚丫子，就是开不了口。

　　苏沿手肘搁在扶手上，有耐心等着。

　　姜稚安磕磕巴巴开始讲事情始末。
　　她一边说，边打量苏沿的表情，千方百计给自己找嘴瓢的理由，“主要是她真的语气太气人了，真的，我脑子一热，就说了。”

　　姜稚安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的动作，“就一次，帮帮我。我绝对不能丢这个面子。”

　　“唔——。”苏沿一个语气词，姜稚安像是在接受凌迟处死，她忍不住又补充到：“而且对象和好朋友真的没什么区别，所以不需要你特别配合什么，要真问到你，你不要否认这个事就行，让我出口恶气。”

　　苏沿看着她，荒唐的笑了声，“谁和你说的没区别？”

　　姜稚安理所当然的回道：“观察来的。”

　　“哦。”苏沿懒懒的扯了下唇，“还以为是你经验之谈。”

　　就这样？没什么确定答复？
　　姜稚安绞尽脑汁代入苏沿角色，恍然的张了张眼，“你是不是顾虑之后找女朋友不好交代？到时候你可以说你甩的我。”

　　姜稚安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她露着狡黠的笑，眼里落着碎碎的星点，就差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苏沿定定的看着她，情绪复杂，又带着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痛快。

　　姜稚安从来没把建立恋爱关系这件事看得很神圣，她总是这样，...，也总以为在男女这事儿上能全身而退。

　　苏沿：“成。”
　　姜稚安：“嗯？”

　　苏沿背脊靠着沙发，姿态放松，“陪你演这场戏没什么问题，但是我们对男女朋友理解不太一样，不影响吧？”

　　姜稚安倒挺好奇哪里不一样的，但好不容易让苏沿松了口，她赶紧摇头，“完全不影响。”

　　她伸出三根手指，“陪我演三个月就...不，如果你觉得很麻烦，一个月也行。”

　　“三个月吧。”苏沿说话带着浅浅的气息，“不过这三个月必须按我的理解来，成？”
　　“成。”

　　姜稚安解决了心头压着的石头，突然一下觉得饿了，“有没有什么吃的？”

　　苏沿安静看着她，“今天是第一天？”
　　“是吧。”姜稚安心不在焉的回答，边起身去了厨房。

　　冰箱里没什么菜，边上的储物柜里放着两桶红烧牛肉面。
　　她一手拿一桶，像拨浪鼓晃给苏沿看，“吃这个？”

　　“好。”苏沿起身，跟着进了厨房。

　　“再煮两个鸡蛋好不好？”
　　“嗯。”

　　他拆方便面桶外面的塑料封。
　　姜稚安接了一水瓢的水倒进锅里。

　　她拧了两下煤气灶的开关，没打起火。

　　？姜稚安扭头看苏沿，“坏了？”
　　“不太可能。”苏沿凑近跟着看了眼，“这是新买的，没怎么用过。”

　　他站得有点太近了，姜稚安甚至能够感受到他身体传出来的体温感。

　　姜稚安下意识想拉开距离，但视线对上苏沿理所当然的目光，按耐住奇怪的情绪，站着让他试开关。

　　他站在她侧后面，伸着手像是虚虚的一个拥抱。

　　苏沿也没能点起火，他直起身，指节叩了叩冰箱贴压住的便签纸，“估计没煤气了，打个电话让送。”

　　“哦。”姜稚安抛开奇怪的情绪，念着冰箱上数字去了客厅。

　　煤气一时半会儿送不到，姜稚安吐槽他这么大个房子连个电炉都没有。

　　“没想过做饭，平时要用电脑或者是通宵熬个夜才来。”苏沿从门口屏风柜子里拿了把钥匙给她，“你看着添点东西。”

　　“我？”

　　苏沿偏了偏脖子，“这是我对女朋友的理解之一。”

　　姜稚安收好钥匙，郑重其事的点头，“你放心，我一定做好贤内助。”

　　这词儿用得...苏沿扯着唇笑了下。

　　姜稚安找到事做了。她在书房找了纸笔，边逛边写缺的东西，拿出了大干一场的架势。

　　苏沿玩着游戏机，时不时往姜稚安瞥一眼。

　　快五点的时候，新的煤气罐送到。

　　姜稚安把电视柜里放着的送煤气次数的小本儿找出来，让画上勾。

　　她数了数，还有三次就用完了。
　　苏沿听着，轻“嗯”了声，“下次送的时候再续费。”

　　“嗯。”姜稚安看着本子，突然想起个事，“你下周周末有时间吗？”
　　“应该有。”苏沿见水沸了，敲了两个蛋进去，“怎么？”

　　“我们年级有出游，你要不要一起？”
　　“去哪儿？”
　　“爬山。”

　　苏沿把面块扔进锅里，“你？爬山？”
　　姜稚安先嘟囔了一下方便面用沸水泡五分钟更好吃，顺带着回应到：“我也不想去爬山，但是我得当着傅芳的面，好好炫耀一下，我必须得气她一回才能高兴。”

　　“幼不幼稚？”
　　“不幼稚，这是自尊心虚荣心的对决。”

　　“你还没说，前段时间在忙什么？”

　　慢慢到下班时间点了，隔着高高的楼层，隐隐约约能听见“滴滴”不停的喇叭声。

　　姜稚安催着苏沿把面夹起来，边回到：“去赚钱了，我发现我很有做生意的天赋。”

　　“摆摊？”
　　“嗯。”姜稚安偏头看他，“你也知道最近摆摊很火吧。”

　　“大概知道。”苏沿撕开调料包，继续说话，“去卖什么了？”
　　“首饰，各种各样的，和一个大哥一起。”

　　“大哥？”
　　“嗯。”姜稚安要溏心蛋，指了指，边说到，“那大哥是下岗职工，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叫陈中，你猜另外一个叫什么？”

　　“什么？”

　　“陈国。”
　　“连起来就是‘中国’。”

　　他们说的事情不关乎什么经济体制改革，也不涉及到什么人生远大志向，只是些零零碎碎的小事。

　　水雾模糊着两个人的眉眼。
　　他们的说话声被此起彼伏的炒菜的“嘶垮——”声打碎，融进平凡的日常里。

　　-
　　姜稚安晚上回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傅芳报名。

　　傅芳脸上贴着黄瓜片，拿了本子给她。

　　姜稚安一边登记信息，边问：“可以带男朋友的是吧？”
　　“一个人五十块钱，包括到时候的车费和食宿，只要交钱，就可以带人一起爬。”傅芳顶着摇摇欲坠的黄瓜，扭曲僵硬的转了转眼珠，“你不会想说苏沿会来吧？他不喜欢这种活动，不会参加的。”

　　不喜欢？
　　姜稚安写字的笔短暂的顿了顿。
　　她还真不知道苏沿讨厌什么。

　　苏沿胡萝卜也吃，苦瓜也吃，物理题数学题都喜欢，这种级别的人会有不喜欢的事吗？

　　她的茫然被傅芳抓到了。
　　傅芳眼底出现几分得意的情绪，“他从来不参加这种没有意义的活动，他只专注在他自己的事情上，所以他才这么厉害，这你都不知道？”

　　姜稚安扭捏娇羞的笑了笑，“他也说了不怎么参加这些活动，只是吧，因为和我在一起，就算是没有什么实际价值的爬山也有了别样的情趣。”

　　傅芳眼角抽了抽，掉下两片黄瓜。

　　姜稚安害羞的捂住脸，“哎呀呀，不要说了，人家害羞死了啊。”

　　说完，傅芳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难看。

　　姜稚安笑眯眯的把本子推回给她，“不打扰你美容了，我就先回去了，到时候爬山再见啊。”
　　比矫揉造作，她永不服输。

　　姜稚安神清气爽的离开傅芳宿舍，哼着歌儿回了301。

　　她把门一关，随手拿了一本书卷成喇叭，“姐妹们姐妹们，我有个事情想要征求大家的意见。”

　　崔莉莉从漫画书里百忙之中抬起头，“说。”

　　“你们觉得我现在改去隔壁学校学演技怎么样？我觉得我真是个天生的演员。”
　　崔莉莉边翻了一页书，“请问民族舞一班的姜稚安同学，你是怎么得出这个荒谬的结论的？比起这个，你把书给我放下，那是我买的漫画，买的，不许卷，我要收藏的。”

　　301宿舍鸡飞狗跳，苏沿所在的男生宿舍安静多了，只能听见笔尖在纸张上摩擦发出的声响。

　　他们明天课上得交高数作业，每个人都奋笔疾书的赶工。

　　苏沿坐在书桌前，一个字都没写。
　　他拿着笔，有一下没一下的在纸上戳，目光直直的，完全在走神。

　　苏沿几乎没什么大笑的时候，但和他同宿舍三年，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现在心情巨好。

　　这种状态放在苏沿身上，足够惊悚了。

　　王永胳膊推了推杨林，“你说我们要不要打120，送他去看看急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