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没问你睡得香不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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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泽开完例会，回办公室的路上，听同行老师讨论现在学生有多让人头疼。
四班班主任直吐苦水，说班里有个男生上他的课，不仅睡觉还打呼噜，那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学校哪施工打电钻呢。
你把他拍起来，他又厚个脸皮跟你一个劲儿的道歉说最近压力太大！
逗得几位老师笑个不行。
他突然想起来谈喻菲课上经常把一只胳膊伸出去，睡着睡着肌抽跃，一巴掌抽在前桌的背上。
挺瘦个男孩，戴着眼镜，脾气也好，没找过他要求换位置。
“诶，刘老师你最后没锁门啊？”一班班主任钥匙刚插进去，虚掩着的门就开了。
“不能吧，我没锁吗？”四班班主任讪讪一笑，“那可能是我走得急，没锁上。”
众人笑哈哈地开了灯进去，林泽看到自己位置上好像趴着个人，走近一看，呵！
“哟，这不你们班谈喻菲吗？哈哈哈哈，你不让人在班里睡，人跑过来直接睡你办公桌！”刘老师跟他挨着，一眼就看到了头埋胳膊里睡得正香的谈喻菲。
谈喻菲还是习惯的睡姿，左胳膊伸老长，肩膀有节奏的起伏，他轻轻地叫了几声，没反应。
睡得真够香的。
不得已，他只能敲敲桌子，刚才还紧闭着的眼睛毫无征兆的睁开，谈喻菲像是被吓到了，身体剧烈一抖，胳膊不可避免地碰倒了旁边的东西，眼看就要摔下去，她眼疾手快，赶忙去接。
林泽没料到她反应会这么大，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眼看白色贝壳笔筒就要摔下去，他几乎是与她同一时间伸出了手。
就这样，那个小笔筒下被林泽手掌托着，上被谈喻菲手指卡着，免了个粉身碎骨。
这边动静闹得不小，引得好几位老师往这边瞅，林泽直起腰，谈喻菲连忙把手松开让他把小笔筒拿在手里，随后慌慌张张的站起来退到一边，手指局促地摸着裤腿缝。
林泽将笔筒放回桌子又往里推了推，朝几个人不好意思的摆摆手，然后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她。
看样子她应该是睡得挺沉，右脸被胳膊上的衣物压出来一条长印子，从额头蔓延到脸颊，藤花一般。
估摸着是被惊醒的原因，平日里那双阴厉的眼睛，此刻茫然中带着无措，看起来乖巧了不少。
“怎么在这睡着了，是有什么事吗？”林泽见她刚睡醒，于是声音尽可能的低柔。
谈喻菲绞着手指，不知道怎么跟林泽解释自己刚打了人，胸中烦躁，不知不觉走到这里，又鬼事神差地在坐到他桌位上。因为嗅到他平日里身上清冷厚重的木质香味，让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然后闻着闻着睡着了，连来人开灯都没被吵醒。
迷香吗这是？
“很香。”
她没来由的一句，给林泽听懵了：“嗯？我不是问你睡得香不香。”
啊，妈的，真丢人。谈喻菲闭上眼，恨不得原地消失。
香的主人就在眼前，浓度要比桌边残留的高得多，让她迟迟没从懵懂中清醒，才脱口而出这句不着调的话。
“就…头疼。”谈喻菲羞赧，动作开始变得别扭起来。
林泽直觉她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对于她能主动来寻求帮助这件事，他还是很开心的，这说明谈喻菲更大程度接纳了他。
多么好的开始啊，说不定很快就能让她融进班级里。
“想找我谈谈心？”林泽从旁边拉过来一个凳子，“坐着说吧，这几位都算你的老师，不用觉得不自在。”
谈喻菲倒没有觉得有任何不自在，拉过凳毫不客气的坐了上去，然后……尬住了。
她原本没想要找过来的，所以现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更不知道如何开头。
突然目光落在了贝壳笔筒上，灵光顿现：“林老师当时是怎么说服徐明然他爸妈让她转班的？”
她对这个确实好奇，听左七七说林泽为这事跑了好几趟，挺难说话的一家人怎么就同意了呢？
林泽有些意外，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他打开电脑，调出来一个文件给她看：
“你们每一次的考试成绩我都有记录，不论是大考还是小考，都会统计下来做成图表分析，很容易看到进步退步，强弱项是哪些科目。”
这个系统是他自己写的，林泽只给她看了主页面，为了保护其他同学的隐私没让她看到具体的数据。
“徐明然情况特殊，我找了她高一时候的成绩，文理优势对比很明显，又请了她当时的班主任当说客。其实主要还是她父母在学科以及职业规划认知上存在误解和偏见，怕自己孩子走弯路，后来一听到明然精神低靡，很快就同意了，毕竟天下哪有父母不心疼自己孩子呢？”
话音刚落他就有些后悔，在一个家庭残缺的孩子面前说这话无异于是在伤口上撒盐，他小心地观察着谈喻菲的表情，果然在听到“父母”时，她脸上满是嘲讽。
“林老师别那么敏感，我是没有好父母，倒也不会见不得别人有。”
得了，已经生气了。
“不过林老师怎么确保这条路就适合徐明然？”那句话确实刺激到了她，她已经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尖酸，“万一你预判错了，徐明然到时候还是无所成，她和她的家人后悔，怪你多管闲事呢？”
林泽合上电脑，沉思良久：“这些都是未知，谁也保证不了路的尽头一定是花团锦簇的光明未来，哪怕是同一条路，不同的人走际遇也不一样。有些人在迷茫中选择，又在悔恨中坚持，清醒与痛苦交替，”他看着谈喻菲，“但明然很幸运，她清楚自己想走哪条路，我们谁都没有替她做决定，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谈喻菲直勾勾地看着他，语气不善道：“是吗，那林老师为什么不尊重我的选择，我选的也是我想要的。”
“你不要偷换概念，路是路坑是坑，一个老师不至于这都分不清？”林泽差点被气笑，“就像你明知道你朋友碰上个渣男，但她告诉你这是她的选择，你会无动于衷袖手旁观吗？一样的道理。”
谈喻菲瞪大了眼睛，心中感叹林泽这比喻还真是贴切！林泽见状，仔细回想自己又是哪句话让她反应这么大。
谈喻菲察觉自己失态，尴尬地偏过了头。
林泽渐渐摸清了她的脾性，每次遇事都要先冲上一冲，有理就继续，没理就不吭。
“老师也不是神，能做的只是尽可能挖掘你们的潜力和天赋，在你们需要帮助的时候，将我们所见所学所知还有一些有价值的社会经验献出来，让你们不走或者少走弯路而已，有时候提出建议并不意味着要去干涉你们的选择。”
谈喻菲愣怔住，林泽以为她是在消化这番话，但其实她思绪已经飘到不知道哪去了……
许茉的事还没告诉李哲，他容易冲动，知道以后肯定要找人揍姜乐阳一顿，还不够添乱的呢。
可是除了许茉和李哲，再没有能跟她说说话，出出主意的人了，所以很是郁闷，在这种情况下，她几乎是受本能驱使找来了这里。
可能是从心底觉得这个人靠谱，也或许是跟他说话很舒服，不然就是被他那套“有事记得联系我”说辞灌输得久了。
但当她走近办公桌，那股熟悉的味道袭来，就如一股暖流轻柔而温和地顺着她绷紧的神经，将所有躁郁都抚平扫净了。
如今面对语如清风，目如皎月的林泽，她猛地意识到林泽本身于她来说就像是镇定剂！
这个结论让谈喻菲脑子乱作一团，顿时有些慌张，甚至立马触发了她的防御机制，她试图将这个荒谬的想法踢出脑外，这时林泽突然开口道：
“你来这儿就是好奇徐明然转班？”林泽没有看出她脸上的情绪变化，更不知道她此刻心里想法有多活跃。
“…对，是。”谈喻菲说话有些磕巴。
“那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快到点了，他要准备下班了。
谈喻菲见他整理东西，其他几位老师已经起身走出办公室，才意识到这是下逐客令了，于是摇摇头起身。
“行，那赶紧吃饭去吧，”林泽又想起什么，说道：“睡觉的时候别把胳膊伸那么长，你睡癔症的时候腾就是一巴掌，你那前桌可糟了罪了。”
“不过以后在课上能不睡就尽量别睡。”
已经走到半道的谈喻菲，闻言又转过身，她睡觉还打人吗？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骗你做什么，你忘了刚刚醒的时候？”林泽嘴角扬起，指了指笔筒。
“那是我在做梦，你敲桌子吓到我了。”
林泽挎着包走上前打趣道：“我也不想吓到你，但是叫不醒啊，我学生趴在我办公桌上睡得那么香，几位老师还在旁边，我多尴尬呐，不过做什么梦至于吓成这样？”
谈喻菲跟他并肩，自知有些对不住他：“梦到我变成了饺子，都快煮烂了你都不管，却把别的饺子一个个都捞出去了，只剩我在锅里翻，等啊等，你直接在案板上切起了菜，我心想完了，这是要把我煮成丸子汤。”
林泽听完哈哈哈大笑起来，这梦荒诞无稽，他不禁怀疑谈喻菲是不是在逗他，怎么会梦到变成翻滚的饺子呢？想象一下那场景都觉得好笑。
“林老师，请尊重一下被你遗忘的饺子。”林泽笑成这样她有些不爽，可梦确实是这样的。
她当时看到林泽转身心急的不得了，特别是案板上响起当当当的声音时，恨不得能自己跳到盘子里，质问他为什么看不见她这个大饺子！
林泽强忍住笑：“对不住对不住，放心，你长这么高，现实里肯定不会看不见的。”
梦有一部分是心境的映射，可能现实中谈喻菲也是渴望被关注的，想到这他突然心中一软。
谈喻菲没在意，耸了耸肩，路过班门口时，刘洋拿着球从后门窜出来，兴奋地朝林泽摆摆手：“林老师！走啊，打一会儿！”
林泽似是有些心动，低头看了看脚，遗憾道：“明天吧，今天没带鞋。”
刘洋失望地叹口气：“说好明天了啊，好几天都没过来，同学们都想你了！”
“一定一定！”林泽笑笑，回道。
刘洋这才跟谈喻菲打了个招呼，抱着篮球窜下去了。
谈喻菲有些意外，林泽怎么跟谁都能相处的这么好？
这时楼下传来李哲的声音，她朝楼下看去，李哲冲她眨眨眼，她比了个OK的手势。
转身后发现林泽也撇过头瞧着下边。
“等你一起回家？”
谈喻菲点点头。
“关系真好，那快去吧，还有人等着呢。”
谈喻菲跟他摆了摆手回班，这时班里只剩下零星几个人，她拎起书包准备走，突然停下看着前面那张桌子，想了想，从旁边桌兜里拿出一瓶饮料放上去。
再出来时已经看不到林泽了。
楼下，李哲过来拿过她的书包，垫了垫：“里边空荡荡啊菲菲，你天天背来背去干什么？”
“我乐意。”谈喻菲口吻傲娇，伸手准备把包抢回来。
“哎，我也乐意背啊，走吧，柳街新开了一家甜品店，巧克力慕斯一级棒！”李哲邀功似的揽住她的肩膀。
林泽在路上收到胡女士的信息，让他去新开的甜品店拿定的蛋糕。他顺着导航走到一了片小广场，手机上却显示已到，他心里直呼这破导航可以退休了，还不如问人来得靠谱呢。
这个时间段都回家做饭去了，广场上冷清清没个人影，正想掉头回去找个人问问，灌木球后边突然传来爽朗的笑声，他凑近仔细看，隐约看到后边椅子上坐着两个人。
他挪步子上前，想过去问问，看清人脸后怔住了。
谈喻菲两条长腿交叠，一手娴熟地拿着烟递到嘴边，一手用勺子挖着放在旁边的小蛋糕，李哲拿着手机正念着什么，弯着腰脸笑得通红，而谈喻菲的表情管理做的相当好，只有两个小括弧挂在嘴角。
他尴尬地想趁他们还没发现赶紧扭头走。结果李哲突然直起腰，正巧跟他对视上，可谓瞬间收了笑脸，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喊了声老师好。
谈喻菲在他站起来的同时，一眼望去，拿烟的手顿住了，忍不住在心里咒骂。
怎么每次跟林泽碰面，气氛都尬成这样？
还有，手里的烟灭是不灭？
林泽僵硬地点了点头，继而将目光转向谈喻菲：“蛋糕混着烟，不难受吗？”
得，谈喻菲将烟摁灭在地上，起身站在李哲身旁，俩人神情姿势跟在罚站似的。
周遭寂静的令人尴尬。
“你们知道这附近哪里有蛋糕店吗？是新…”他们正在吃小蛋糕，林泽觉得或许可以向他们打听，结果话还没说完，李哲就从椅子上拎起来个塑料袋，从里边掏出一盒未开封的慕斯跑过来。
“有有，林老师尝尝！新开的这家店可好吃了，这盒芒果的，没动过。”李哲咧着嘴，热情的向他推荐。
看着怼到怀里的芒果慕斯，林泽失笑，这孩子以为自己嘴馋了跟他们要吃的呢：“好好，你先放下来，我是想问你们知道这个地方吗，我的导航好像出错了。”
他将李哲的手拉下来，给他看手机页面。
“啊，巧了！咱们说的是一家店，我刚从那儿买了两盒，离这儿不远，但门面有点偏，也不能怪导航，林老师现在要过去吗？我带你去。”李哲嘿嘿傻笑。
“那太谢谢了。”林泽莞尔一笑。
“哪里哪里，”李哲连忙摆摆手，回头跟谈喻菲说，“菲菲，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啊，我带林老师过去一趟。”
谈喻菲点点头，看到俩人退出视野，心里松了口气。
虽然林泽也不会管她抽烟，但被发现还是会紧张，毕竟身份摆在那，就像林泽哪怕没教过李哲，他也会本能的起身问好。
后来只有李哲拎了个袋子回来。
“林老师妈妈定了个蛋糕，他取完就走了，”李哲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他真是太客气了，非要给我俩再买点，我推脱不掉，就拿了盒蛋挞。”
他把蛋挞和芒果慕斯合在一个袋子里递给谈喻菲，把剩下的巧克力慕斯拿起来吃：“我当时真以为他馋了呢，还傻不拉几的把芒果的拿给他，真尴尬啊！”
是的，她在一边都嫌尴尬。
他吃的太快差点被噎到，谈喻菲颦眉：“慢点吃，这不还有一盒新的，抢我的吃着香？”
“对啊，不仅香还甜～”李哲三两口扒拉完，“走吧，我妈刚催我了。”
到家门口时，谈喻菲非让他把东西带回去给陈姨尝尝，李哲想让她晚上饿了吃，俩人争论半天，最后谈喻菲要了那盒蛋挞。其实她不太能接受那个味道，于是进屋后随手搁在了客厅里。
拼图拼到凌晨一点多，肚子饿得咕噜噜叫了两声，谈喻菲下楼看到茶几上的蛋挞，犹豫着打开尝了一个。
奇怪，就还挺好吃的。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没问你睡得香不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