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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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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晋岩一遍一遍安慰自己,不过就是一个男人天生对弱者的怜悯之情,无关乎爱。他挣扎过,但终究仍是对命运这个更强大的暴君妥协。 爱情这两个字眼,说来本就是伤害,没有刀光剑影,没有剑拔弩张,没有厮杀没有呐喊,哪怕只是两个人无声的对立,都能把人伤到体无完肤。 如今,他也尝到了,嗜血的痛苦着,却自虐般一样,宁愿这痛苦永远蔓延下去.... 古老的钟摆发出让人愉悦的乐声,时针刚好指向12点,乔晋岩艰难的从回忆中抽身,怀里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沉沉睡去。他低头,轻柔的别过她耳畔湿润的黑发,却发现掌心上尽是鲜红。他呆呆的凝视着她苍白的可怕的睡颜,听着她不时的呓语,只觉得心里阵阵发紧。 他似乎现在才来得及去看那满地的玻璃碎片,和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他早就应该发现的,他看到自己的双手都在颤抖,然后缓缓的握成拳头,又颤抖的松开 一定很疼吧,那就疼下去... 只有那样,才能继续活着,只有带着恨,才不至于失去人生的目标.... 一切终究都会过去的,陈年的伤疤或许不会彻底褪去,可能会流血,但是冷眼看着就好了,不轻易说痛就好了,别哭就好了....把一切放下就好了,别去想死去的人,别去理会他们的挣扎,心如冷铁就好了。这个世界远远比我们想象中冰冷的多,只要你装的毫不在意,就真的不会有人在意。 后来,他无数次想起这一刻。 于是愈发执着的相信 此刻被他小心翼翼捧在怀里的,不是别的,是他千疮百孔的心。
长夜漫漫,隔着几个小时的时差,在大洋彼岸,也有人与他一样,彻夜无眠。
高大的落地窗边,乔昱久久的伫立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眺望着远方,霓虹灯交错的夜晚,绚烂的街头,熙熙攘攘的夜……可那双眼,深邃如墨,一夕之间,仿若堕入无尽深渊……
如歌……
如歌……
他默念这个名字,一遍一遍,从刚开始猝不及防的疼痛到后来心脏麻木,好像经过太久的时光,久到仿佛历经沧桑。
她瘦了好多。乔昱差点认不出,她就是当年羞怯的跟在他身后连说话都唯唯诺诺的小女孩……
她变了。
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感,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带着若即若离的苦涩,这一生,仿佛他再也不会抓到他,将她牢牢的困在身边……
这个认知,让一向稳重的他莫名的慌乱。胸口压抑着雷霆万钧,似乎正随着他的彷徨与悲伤缓慢的,倾泻而出。男人的身形突然有些不稳,右手茫然的按着心脏的位置,黑暗中,它在狂乱的跳动着,他甚至可以听到,一颗冰冻的心慢慢复苏的声音……
乔昱想,是愧疚吧。
可是
他又怎么会愧疚呢……
沉思间,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清了清嗓子“进来”
“乔先生,与纽约那边的合作洽谈定在明天上午十点,下午,渤海集团的董事长七十大寿,齐小姐打电话过来说想邀您一同出席……”
“推掉”
“啊?”周秘书推了推眼镜,有些不确定的问“推掉哪个?”
“全部推掉”乔昱淡淡的开口“另外,帮我订一张明天一早回国的机票。”
“可是乔先生……”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他终于不耐烦的转身,继而从西服里兜里拿出张照片,交到周子凌手上,继续吩咐“还有,找到这个女孩。明天下飞机后,我要第一时间见到她。”
照片上的女孩扎着高高的马尾辫,清秀的脸庞挂着俏皮可爱的笑,与这漆黑的夜格格不入。他一直珍藏这照片很久,久到它早已褪去曾经的鲜亮颜色,变得有些陈旧。
月光透过窗子照在这个男人陷入沉思的侧脸上,周子凌慢慢发觉,此刻的他竟是如此的落寞,眉眼之间尽是挣扎过后的沧桑疲惫……
乔昱有些出神的看着自己的手,手背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莫名其妙的隐隐作痛
周子凌心里一惊,恍然大悟
纪如歌……
脑海里惊现这个禁忌的名字
他于震惊之中翻过照片,果然,照片的背面,右下方,用黑色的钢笔写着四个字
“挚爱,如歌”
乔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有些不以为意的轻笑,不过是当年为了哄骗她随手写下的,而已。
那个晚上,她做梦了。
一切又回到了那年夏天,她扎着红领巾,站在冉冉升起的国旗下,不耐烦的听着学姐慷慨激昂的演讲,无精打采的唱着国歌,心里盼着,快点解散,然后去学校的杂货店买东西。
那时候,总有个男孩子,省着自己的零花钱,给她买头花和水彩笔。
他叫周世佳。
年幼的少年为了讨喜欢女孩子的欢心,可谓是奉上了自己的所有,在别人看来那一切都是廉价的,但对于那时候的周世佳来说,那些已经是他的全部了。
她并不领情,经常撅起嘴巴数落他没有出息,每天只跟在女生身边,一点没有男子汉的气概。
她习惯了他的温柔,只当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时光荏苒,流年匆匆
蓦地,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火海之中,他依旧维持着一个姿势坐在驾驶座的位置上,紧蹙着眉峰,朝她大吼“快跑……”
如歌快跑……
她止住脚步,他心一横,低头抱紧了什么
然后,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车子突然爆炸,那个昔日里笑意盎然的少年一瞬间血肉横飞……
远处的她,彻底的呆在那里,像一尊僵硬的雕塑……
彼时,有人在她的耳畔残酷的低语,他说,如歌,你的喜欢,对他是致命的。
她失去全部力气的站在那里,前方火光冲天,爆炸声频频响起,她终于颤抖着,跪在那个男人脚下,抓着他的衣服,声泪俱下
“为什么……”
他不言语,俯下身抱起她,走到身后的宾利车中。
司机识相的下去吸烟,他的吻就是在那一刻落在了她的唇瓣上……
侵略式的攻入,翻搅,吸着她口中的香甜….
他扯碎她的衣服,捆住她的双手,将她的腿固定成一个屈辱的姿势,她的一切都展现在他的眼前,卑微的似乎随时在等着他的临幸……
她的长发散落,凌乱的发丝缠绕在她微微张开的嘴角,她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目光悲凄苍凉,像美丽的俘虏,无措却倔强着。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他几近疯狂……
他凑近她,扣住她的下巴,吻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抚摸她的小腹,然后,渐渐的向下移去……
她的呼吸渐渐的变得急促,目光开始游离,双眼布满一层氤氲的水雾。她难耐的扭动着身体,他的手指似是有意的触碰她的柔软境地,让未谙世事的她浑身战栗。
“不要……”
别碰我……
密闭的空间,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一个手握众生繁华的男人,身份的不同,地位的悬殊,注定昭示着一段不公平的战争。
后来呢?
他还是碰了她,占有,粗鲁的占有,毫无节制的占有,丝毫不顾及柔弱的她是否可以承受他极端可怕的力道……
之后,像是吸了毒品般,日日思,夜夜念。他怀念死那天她的凄迷的目光,无助的神色,那一刻,他甚至想,换她在身边,哪怕不要全世界,也甘愿…...
残酷的梦魇之中,她猛然惊醒。
心痛的感觉仍在持续,手,缓缓的抚上胸口,她长长的舒着气,以为这样可以缓解下那彻骨疼痛的感觉……
窗外,天气阴郁,沉甸甸的乌云笼罩在苍穹之上。
昨夜的一片狼藉已经不复存在,身上的伤口也像是被人处理过了,清清凉凉的感觉,像是经历一场幻觉,黑暗过后了无痕迹。
下楼的时候,邢威的车停在小区门口,见她出来,摇下车窗,摘了墨镜,冲她摆手,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
如歌有些无奈,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邢威沉默着,目光出神的看着正前方,突然问道“如歌,我哪里不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她也变得沉默。
为什么不喜欢他?这个高高瘦瘦的大男孩温暖的像是清晨里最灿烂的阳光,每次碰上他的眸子,那种温柔似乎随时都能抚平她心底长久以来涓涓流血的伤痕……
她当然喜欢他
却无法爱他。
永远不会。
“是因为这个?”他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份报纸,摔在她面前“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一直不肯接受我?!”
她诧异的展开来看,首页上,明晃晃的黑体标题“知名企业家纪英男杀人犯长女‘如歌’就读西城名校,被赞誉为‘西城校花’引人唏嘘”
如歌只觉得浑身的血液渐渐凝固,心仿佛一下坠入冰窟,冷的让她失去了知觉。
这件事情,即使在当年庭审过后都没被报道出来的新闻,一下子被人挖了出来,三分之一的版面,八卦记者寥寥几笔,添油加醋的杜撰了她整个人生。
她一字一句的读到最后,竟让她惊觉,她的人生,是这个社会的最大败笔。
父亲锒铛入狱,继母趁机掏空整个公司,生母下落不明,她为了报复周家,残忍的制造爆炸现场,让周家唯一的继承人周世佳命丧九泉……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让她化身为新时代的魔鬼……
而这篇报道里,从头到尾,没有那个人的名字,哪怕是一句话的意有所指,都没有……
文章的结尾,是一个“热血”记者的“正义”控诉:
我们岂能容忍这样一个丧尽天良的人坐在学校里安然度日?!
落款处,一个大写的“K”
握着报纸的手剧烈的颤抖,一滴滴眼泪敲在纸上,她失控的将它团成团,撕的粉碎。
果然是他。
K......
那个男人手下的一条忠犬。
邢威伸手抱住她,感受着她发抖的身体,他一字一顿的说“我不信,如歌,我一个字都没信,连一秒钟都没相信过这些”
她任由他抱着,不发一语,眼泪成串的落在他的肩上,打湿了他的衬衫。
邢威也在痛着,为她遭受这么多的非议而深感无能。这篇报道发出一个小时后,他多次动用手段想要阻止,甚至不惜借用父亲的手,然而,都以失败告终。无可奈何之下,他才找到这里,让她做好心里准备。
“别怕”他小声安慰她“这段时间先不要去学校,我会想办法,相信我。”
她推开他,轻轻摇头。
他斗不过那个男人的。
邢家在C市虽然地位牢靠,但远不及对方的实力浑厚,她不能连累他。更何况,如果这是那个男人操控的局面,她除了妥协,除了给他他想看到的局面外,没有更好的办法。
“送我去学校”她偏过头,目光看向不知名的远方
邢威气急“学校那边已经一团糟了,拜托你,别去。”
她看向他,口气平静“邢威,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算我求你,送我过去。就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如歌!”他气急败坏的吼“你不是不知道,学校里有多少不省事的主子打你的歪主意!他们都是得罪不起的!墙倒众人推这个道理你不是不明白!到底谁是你的后台我不知道,但自从你出事后,他去了哪里?再者说,出了这么大的事,舆论上你根本就是众矢之的,你以为大家对你还会有忌惮吗?”
她有些头晕,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她还能相信谁?
手心传来的刺痛让她保持着清醒。
“送我去学校”
她只重复这一句话,一字一顿,清晰明了,没有委屈,眼底清明,平淡无波。
身边的男人用力的敲了下方向盘,深吸了口气,妥协。他猛地踩下油门,车子如同离弦的剑般冲了出去。
她想,乔昱,我输了,我只是想知道,你能做到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