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萧凉》五六狸

59、第五十九章

　　晨起，阙非泽已经不在身边，候在床边的是一个新面孔的小侍，他始终低着眼睛，双手交握垂于身前，察觉我已醒来，他立刻规规矩矩向我请安，然后招手唤来伺候梳洗的侍女们。

　　头一回一起床就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我不敢动弹，乖乖任他们摆布来摆弄去。

　　洗漱穿衣完毕，候在我床边那位小侍搀着我在铜镜前坐下，两名的侍女迈着小碎步到我身后替我梳头，脚下安静跪着一名小太监，正替我换上鞋袜。

　　小太监穿着李公公同款，轻轻握住我的脚踝，训练有素，多一个手指都不沾。

　　其实我不喜欢让别人碰我的脚，但只要我露出一点拒绝他们帮助的举动或言辞，他们立刻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发抖，我还能说什么？

　　套上干净的新袜子，我动了动脚趾，从镜子里看到阙非泽一身劲装裹着寒气从屏风后出现，屋里的人同时停下手里的活儿要请安，阙非泽摆摆手叫他们免了，径直走到我身后来，接过侍女手中的红木梳子看了看。

　　穿鞋的小太监完成任务，跪着后退几步，重新站进队伍中。

　　“公子……”领头的侍女看阙非泽迟迟没有动作，想上前代劳，阙非泽淡淡瞥她一眼，她便自行退至一侧。

　　“早膳备好了吗？”他审视良久，总算执起我一络头发，从头顶梳到发尾。

　　侍女嘴角翘了翘，声音带着微微的欢喜：“回公子，备下了，都在炉子里温着呢。”

　　“嗯，上来吧，这几日食粥，菜品都清淡些。”阙非泽挑了根白色的发带，笨手笨脚在我头扎了个松垮的半马尾，和我自己扎的异曲同工。

　　侍女眼珠子转了转，笑意不减，应道：“是是，奴婢这就去办。”

　　“去吧。”

　　领头的侍女挥了挥衣袖，站在队尾的侍女马上要跑出去，阙非泽再开口道：“你亲自去。”

　　侍女领命告退，阙非泽拉我起来，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好看。”

　　我看着自己，如实道：“好看。”

　　阙非泽就笑了，“都下去吧。”

　　“喏。”众人齐齐退下。

　　我注意到阙非泽换了一身衣裳，这身又飒又酷，袖子和裤腿都收得很紧，修长的体态一览无余，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头发全部盘到发顶，眉飞入鬓，英姿勃发。

　　“你也好看。”我真心实意道。

　　“嗯。”他眼尾半挑，捧着我的头和我接了个吻。

　　哎……这个小倌的身份真是……

　　我又脸红了。

　　“……那个，你去哪儿了？”我干咳一声，忽然撞进他笑盈盈的黑眸里，心跳漏了一拍。

　　我慌了神，背过身去，无措地抚上心口。

　　“马场。”他回了我的话，霸道地将我拽回头，与我面对面。

　　“今日带你出门，想去哪里？”

　　“你去骑马了？”我惊道，着手便要解他的腰带。“到床上去，我看看你的伤。”

　　阙非泽始终勾唇笑着，对我的“无礼”不知为何包容了许多，任我放肆将他推到床上，甚至配合地躺了上去。

　　“放心，我有数。”他双手枕着后脑勺，眼神闪烁，“不会耽误事。”

　　不知道他又在说什么鬼话，我看了伤口，确实没事。

　　这也太快了。

　　我满腹疑惑，上手摁了摁伤口旁坚韧的小腹肌肉，缝针的痕迹难以避免地留了下来，可能与我们现在所在的世界有关系，他创口的愈合状况好得惊人。

　　“好神奇。”

　　“奇怪……”

　　我们同时开口，我看向他，他默然与我对视，喉结滚动。

　　晴朗的阳光照进银装素裹的世界，白色的亮光反射进来将我们笼住，屋内的炭火阻隔了些许寒冷，我浸在光亮里，似乎感受到暖意。

　　“你不管你什么来头……”他缓缓说，“也不管你对我施了何种巫术，此后没有本公子允许，你不准离开。”

　　我沉默一会儿，将手搭在他额头上，认真说：“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这是你自己说的。”他捉住我的手，眼神决绝，“若是胆敢毁约……天涯海角，本公子不会放过你。”

　　我真的很想告诉他，至少这辈子，你是甩不开我的。

　　不用你天涯海角追杀我，我自会屁颠屁颠跟着你，无论是现在不明不白的世界，还是A时空的真实世界；无论是阴翳萧杀的阙公子，还是傲娇粘人的阙非泽，你身后始终会有我。

　　从前是因为任务，现在是因为你。
　　.

　　这里的集市与我在电视里见到的大有不同，店铺小摊都不多，各家颜色也不出彩，四处灰扑扑的。

　　于腰叔说此地偏僻，城镇人口不多，亦不处于交通要塞，故集市不会有多热闹。

　　我对这些倒是不甚在意，瞧见莫霆和青有，我已然晓得这个时空的原型实属哪里。

　　这个年代，想必于腰叔口中的热闹也热闹不到哪儿去。

　　好在有阙非泽在，上次去秦朝时囊中羞涩的窘迫，他这土豪动动嘴就化解了。

　　我一会儿看看马匹，一会儿逛逛陶瓷铺，阙非泽一边笑话我没见过世面，一边命人把我看中的东西都买下来。

　　“这位小少爷，拨浪鼓瞧瞧？”叫卖的青年笑眯眯的，我拿起一个，凑到阙非泽眼前。

　　“你玩儿过这个吗？”

　　“幼稚。”他十分不屑，眼角斜了斜，旁边的护卫立刻掏出钱付账。

　　把拨浪鼓塞给他，我指了指说不上名字的小吃， “我们去尝尝那个吧？”

　　阙非泽看了一眼，便嫌弃道：“不许吃。”

　　古代没有虚拟支付，银子死沉死沉的，考虑到这点，我看着他道：“你没钱了吗？”

　　“噗——咳。”几个护卫憋笑憋得很辛苦。

　　阙非泽青着脸，“瞎说什么。”

　　“那玩意儿脏死了。”他直接给我拽走了，进到一家酒楼。

　　“这里不错。”我和他坐到包厢里，“有什么好吃的？”

　　那厢小二正要介绍，阙非泽一脸冷漠地重重把茶杯砸在桌上。

　　护卫闻声而动，刷刷抽出佩刀，店小二不知哪里开罪了阙非泽，膝盖一软跪下来，求助的看着我：“……小、小公子？”

　　“……”对不住啊小二哥，我也不知道这位爷又抽哪门子疯。

　　阙非泽抬了抬指尖，护卫收起刀，直挺挺站回原位。

　　“荤腥油腻不要，挑几个可口的小菜。”他抿了口茶，见小二还站着，不满道：“去啊。”

　　“小的这就去！小的这就去……”小二端着大托盘马上爬起来，一刻不敢多待。

　　原来是担心这个，我松了口气。

　　我之前写给于腰叔的医嘱里是有这条，没想到阙非泽记得这么清楚。

　　我想了想，道：“现在不用忌口了，你的伤恢复得很好，应该多补充营养。”

　　他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自讨没趣了，我默默喝了口茶。

　　在外头不好多说什么，这家伙想一出是一出，万一又踩了他的雷，我怕这里要横尸遍野。

　　我捏着茶杯，默念与岳丘通讯的法决，很快通了。

　　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岳丘这次通话反应正常了很多，蹦跶得像个小麻雀。

　　“楚还！我还没接到任务，和监督管理局出了个外勤，你们那儿出事儿了，你还好吗？”

　　“出什么事？”我用意念神识同他交谈，同时观察了一下周围，没有鬼气活动的迹象，“阎王可在地府？”

　　“哎？你没收到消息吗？你以前呆的时空出了大纰漏，阎王马上要换人了！都上天开会去了，你抽空回来一趟吧，组长说有任职宴的，大部分高管都回来的，咱新人一起去混混脸熟呗……”

　　阎王换过人了？我倒是一点也不记得。

　　我扣了扣桌面，直觉要回去一趟。

　　告诉阙非泽我要去茅厕后，我躲在里面捏着鼻子念了三遍回去的法决，然等了好几分钟，我仍站在臭气熏天的茅厕里纹丝不动。

　　？？

　　我正要问岳丘怎么回事，忽然整个茅房都炸了，守在门口的两个护卫和我隔壁茅厕的路人满身是屎，无一不惊恐地看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