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萧凉》五六狸

11、第十一章

　　“你……”

　　阙非泽眼睛还被水糊着，抬手抹了把脸，一撑手臂从浴缸里蹦出来，站定的同时把毛巾扔过来盖住我的头。

　　“你干什么突然进来！？”

　　我脱力躺在浴缸，拽下毛巾，“我不知道你在里面。”

　　这可是实话。

　　阙非泽留下声鼻哼，围着浴巾出去。

　　嗯，我摸着下巴半眯起眼睛看着阙非泽，我相信这个表情一定很猥琐，但我情不自禁，我下意识给他的身材评了分，九十，满分一百。

　　门“哐”一声被重重关上，我略遗憾地收回视线。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我动了动手指，表示法力强度的黄色光粉几乎看不见。

　　光粉从手指上游移到我背后，它们轻轻托起我的腰，然后重重落了下来。

　　我摔回浴缸，大坨水花砸出去铺湿地面。

　　“……”

　　和重力僵持了一会儿，我没赢过它，我开始往下滑。

　　“阙非泽。”

　　没人理我。

　　“阙非泽。”

　　下巴碰到水了，有脚步声过来了又走开。

　　“阙非......”我的脑袋也沉下去了，“泽”字变成一串咕咚咚的水泡。

　　在水里听到的脚步声比空气里听到的大，我睁着眼睛，第三串水泡在水面上破裂的时候，阙非泽把我捞了起来。

　　“我腰疼。”我起来后重复了一遍，以便他能着重理解我为什么没有像他那样潇洒的自己从浴缸里走出来，“……咳咳。”

　　浴缸里的水味道不太好，幸好他没放洗浴用品。

　　“知道了。”阙非泽拉着脸。

　　我搂紧他的脖子，“别扔我下来。”

　　“谁说要扔你下来了！”

　　“哦，”我松了松手，“那把我抱到床上去。”

　　“楚萧凉！”

　　“你说了不扔我的。”我看着他。

　　“你不要得寸进尺！”他又是这句。

　　“我腰疼。”我掏掏耳朵。

　　.

　　“嘶——”我抓住他的手，“疼。”

　　“活该，三更半夜乱跑。”阙非泽把我衣服拉下来，离开了床，“青了。”

　　我有气无力的趴在床上，“我透透气。”

　　阙非泽找来一管消肿止痛的药，挤一坨在手上，在我背上抹开。

　　我倒抽一口凉气，把脸埋进枕头里，攥着两个角，“轻点，轻一点。”

　　“活该。”阙非泽口气很恶劣，“怎么摔的？”

　　他下手明显轻了许多，疼痛感一减轻，我顿时轻松不少，谎话张口就来，“台阶踩空了。”

　　“去医院吗？”

　　“不了，”我摇摇头，“我困。”

　　“活该。”阙非泽又道，我把脸转过去对着墙。

　　“困了就睡。”他没好气道。

　　“好。”我闭上眼睛，拍了拍右侧的空位，“你也睡。”

　　阙非泽没再说话，也没再问我问题，他安安静静的，带着茧的指腹在我皮肤上来回推拿。

　　穿越了两个时空，我力倦神疲，有点类似时差倒不过来的感觉，昏昏沉沉。我不知道阙非泽擦了多久，好像直到我进入梦乡，细长手指还我背上轻轻移动。

　　可能他睡饱了吧。

　　我迷迷糊糊的想。

　　.

　　补了一个多小时觉，我非常抗拒的背上书包。昨晚上阙非泽没有睡在我旁边，我醒来的时候他坐在床头看书。

　　可能他真的睡饱了吧。我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

　　“不想去就不去。”阙大公子着装完毕，双手抱胸依着门框，凉凉道。

　　我揉顺头发，走到他旁边，他斜勾着嘴角又给我瞎几把揉乱了，我站在原地瞪他。

　　他笑得十分欠扁，打开门，心情颇好对我道：“去不去？”

　　我顿了顿，气呼呼追了两步和他并排，书包晃晃荡荡，“去。”

　　“那就快点。”阙非泽语调微扬，大步走在前头，“不许说你腰疼。”

　　我笑。

　　“笑个屁，”阙非泽等我走到他旁边，提起我的书包反手一拽，撸了下来，他往自己肩上一甩，“傻呼呼的，走啦。”

　　“哦。”我忍着笑，“你饿吗？”

　　“不饿。”阙非泽刚说完肚子就叫了叫，“……”

　　我忍着笑朝路边的早点摊跑去。

　　“喂！你又乱跑什么？”阙非泽站在原地喊。

　　“等等我！”我远远答了句，卖手抓饼的阿姨笑呵呵的：“小伙子啊，今天还加烤肠吗？”

　　“加，要两份，带走。”

　　“好嘞。”阿姨熟练地往烧热的铁板上打了颗蛋。

　　我站摊点前巴巴等着手抓饼，后脑勺扇过来一阵风，我一缩头躲开了。

　　阙非泽的手在早点摊铁架前一厘米处停了下来，他皱着眉，很不赞同的看着我。

　　“这玩意儿一点也不卫生，不许吃。”

　　“嘿你这孩子，长那么好看，说的话怎么那么不中听呢，哪儿不卫生了？阿姨注意着呢！干净着呢！”阿姨处理好一份手抓饼，用夹子夹进纸袋里，装塑料袋给我。

　　“你有卫生许可证吗？”阙非泽一巴掌拍铁车框上，凶神恶煞地，“有流动摊点经营许可吗？”

　　“阙非泽。”我咬了一口，阙非泽凶神恶煞的表情现转向我，“干什么？！”

　　我指了指摊子下面贴的两张盖政府红章的许可证。

　　阙非泽：“......”

　　阿姨把剩下一个手抓饼递给我，依然笑呵呵的，“没事儿啊，小孩还挺懂法，放心吧，阿姨不干那些祸害人的事儿，拿去吧，快去上学。”

　　“谢谢阿姨。”我接过来，付了钱，阙非泽灰溜溜跟着我走。

　　我把没咬过的那份给他，“尝尝？”

　　他把脸撇到另一边，肚子很不争气地又叫了叫。

　　我再往他面前一送。

　　他很别扭的拿了，用“要不是老子没别的选择了老子才不吃”的表情勉为其难咬了一口。

　　我憋笑憋得肚子疼，撞了撞他的肩，“好吃吧？”

　　“凑合。”阙非泽说着，又咬了一口，看了我一眼，然后报复似的也撞了撞我的肩。

　　我边啃边撞回去，“好吃吧？”

　　阙非泽吊稍着眼睛乜我，撞回来，“不死心是吧？”

　　“是啊，”我撞他，“你快说好吃。”

　　阙非泽勾起半边嘴角，露出恶魔的微笑，“就不。”完了还不忘撞我肩。

　　“小心眼儿。”我咬完最后一口扔了袋子，用力撞过去，阙非泽毫无防备，难看的蹦了两蹦。

　　“楚萧凉！”他马上横眉竖目，几口吃完了剩下的追着我跑，“你站住！”

　　我扭头做了个鬼脸，跑得更快了。

　　.

　　得益于我们一路上你追我赶的幼稚比赛，我们坐进教室的时候既吃了早餐又没有迟到。

　　班主任巡逻看到整整齐齐的我们非常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走向讲台，在早读之前宣布了一个重大消息。

　　“都静一静了，我说个事儿。”班主任用自己杯子敲了敲桌面，班里静下来，“下周啊，下周五运动会，全校活动，都积极一点，有把握能拿名次都报了，给咱们班争光。体育委员下午放学前把参赛名单交给我，抓紧时间啊，每个人都要参加。那个覃东滂，跟我去办公室拿比赛项目报名表。”

　　班主任一走，班上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

　　阙非泽单手拿着英语书，撑着下巴，好像在背单词。

　　“阙非泽，你报什么？”

　　“他男子1500啊。”前桌忽然回头说了一句。

　　阙非泽一脚把他凳子踹正了，“废什么话。”

　　前桌坚持不懈，倒倒下来，翻着白眼看我：“你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

　　“他从初中起就蝉联1500冠军了，”前桌说，“我叫王语伦，很高兴认识你。”

　　他伸出右手。

　　我和他握了一下，“楚萧凉。”

　　“我知道，”王语伦很高兴的样子，“你转来第二天我们学校贴吧就炸了。”

　　“啊？”什么贴吧？

　　阙非泽没给他解释的时间一脚把他踹回去，踩着他的凳子不给他转回来。

　　我看着阙非泽，阙非泽在英语书上抄抄写写，看也不看王语伦：“多嘴。”

　　早读开始，我就没再问了，洋气的英语老师在班里坐镇。

　　我捧着英语书，阙非泽在桌底下蹭了一下我的小腿。

　　“helmet、helmet......”我跟着大部队念着单词，拨冗瞄他一眼。

　　阙非泽横一条胳膊在桌上，尖润的下颌支在上面，悄悄靠近我，低声问：“你报什么？”

　　我学着他的姿势把脑袋遮在课本后，“我没想好。你真的报1500吗？”

　　“你报吗？”

　　“我不行。”

　　“你报我就报。”

　　“唉？”

　　说到这儿他就不和我聊了，坐直了大声念单词。

　　“......”

　　.

　　早读完直接衔接第一节课，这个话题中止在这儿，下了课，我们心照不宣，很自觉地一人提了个拖把去扫厕所。

　　惩罚就是这样，你执行或者不执行，它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四楼厕所还在装修，不知道校长想把它装得多么与众不同，那么多天了还在施工中，弄得四楼的学生统统挤到三楼来上厕所，三楼厕所一下子成为了厕所中的重灾区。

　　“你左我右？”阙非泽用校服袖子捂着口鼻。

　　哦，忘了说，因为他昨天是住酒店，所以今天穿的是我的另一套校服，他高我一点儿，不过校服就那个尺寸，M码和L码差不到哪儿去，都是又宽又大，不怎么看得出来，他人又瘦，除了个头比我高一点，体型倒是差不多。

　　我点了点头，拿着拖把去了右边。

　　阙非泽和我同一个方向。

　　我：？？？

　　不知道是被我气得还是熏的，阙非泽看着我翻了个白眼，然后拿着拖把去了反方向。

　　我被气味熏得晕头转向，两眼线圈地只想快点儿离开这个地方。

　　拖到第二个隔间的时候，青有给我传来了资料。

　　资料不多，正反面一张A4纸，现在马桶盖上。

　　这个环境没法办公，我折起来塞进口袋里。

　　这轻飘飘的一张纸，写完了阙非泽简短的前半生。

　　我从隔间出来，阙非泽在左边那排很认真的拖着地，垂着眉目，抿着鲜红的唇瓣，瘦削的少年身骨裹着一身不妥协的倔强。

　　我忽然想起那个故事里同样傲娇和倔强的小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