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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生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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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荫蔽,少有人烟,竹屋虽然面积不大,却极为精致。恰恰能遮住太阳,留下的缝隙却足够清晨的风缓缓吹过,令人身心惬意。
“刺啦——刺啦——”连续不断又十分轻微的声音在竹屋里慢慢响起,床上虽然气色稍好,却依旧虚弱的男子睁开眼睛,只见一名青衣的光头男子被一根精致十分的金链子牢牢的绑在竹屋的一根柱子上。
这青衣男子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根细细的小铁丝,正十分专注而认真地在金链子的小锁上倒腾着。可这小锁弄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动静,这青年面上有些焦躁,不时蹦出些不入耳的脏话来。
床上削瘦的男子倒觉得十分有趣,微微笑问道:“小公子,你这是在干嘛?”
刘旷被吓了一跳,手中的铁丝直接倒在地上。他转身只看到了这位病殃殃的白衣男子,脸上又瞬间恢复平色,拿着铁丝又倒腾了两下,最后直接不耐烦的扔了。
他靠着柱子,看向那个病怏怏的男子:“呦,终于醒了。”
然后他拍拍脑袋,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哦,那个叫月尚的,让我告诉你,他去那镇上买些药材,让你不必挂念。”
这位男子又淡淡的笑了一下,刘旷这才发现这名男子长的竟是十分清隽,他这一笑,便不由得让人生出一种亲近的好感来。
刘旷凑他近了些,说:“我叫刘旷,你…叫什么呀?”
“萧陵。”男子笑得更加温和:“我叫萧陵。”
刘旷和这人攀谈起来,这人让他十分待见,他来这古代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能谈得来的人,他遇见的要不就是动不动威胁着要杀的大将军,要不就是把它当做玩宠的娇蛮小姐,要不就是冷着脸不说话也足够让他哆嗦的鬼门门主。再不然就是说话做事都让他十分看不惯的花孔雀。
这男子说话非常的慢,中气不足,声音又轻,可一点都不影响何况兴高采烈的和他攀谈。
刘旷这才知道他们本来这一行,就是为了找到这个竹屋来请远近闻名的恶医给萧陵看病的,只是他们来了之后,发现这竹并无一人,正失望而返,幸而月尚听到了鬼煞说话,认出了声音,才慌忙的又赶了过来,堪堪遇上了。
“……听出了声音…我听说,你们是三年前看的病?那月尚竟然……三年了,还记得人的声音吗?”
萧陵苦笑了一下:“怎么会不记得?你若是天天做噩梦,你也能记得。阿尚不知道在梦中见了恶医多少回了………你知道你家公子为什么叫恶医吗?”
“……为,为什么呢?”
萧陵转头向窗外望去,眉眼之间,十分平淡。
他开口声音也是清清淡淡的,仿佛一瞬间都能被那清晨的风吹散了去。
“那是因为他救人时,开口要的条件太过于恶劣。”
萧陵转头又看着刘旷,闭了闭眼睛,在睁开时已经是一片清明。
“……我……三年前,我也曾经被他医过一次,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只不过是眼睛看不见了,从小都看不见了,我觉得也没什么,只是阿尚不愿意非得来找江湖上盛名已久的……恶医公子。”那萧陵说出这么长一段话,有点力气不足,顿下来歇了一会,又继续开口道:
“当时阿尚旁边,有一位姑娘,名字叫做无伤,是阿尚的师妹吧,但武功要比阿尚好许多,从小到大都护着阿尚,平生最不愿意的,便是这有人欺负阿尚……”
“然后为了救你,月尚便把她给了……公子吗?”刘旷想起当初月尚与鬼煞的谈话,便开口打断了萧陵的话。
萧陵叹息了一下。
“无伤喜欢阿尚我是知道的,但她听见阿尚面对恶医的条件,却一言不发。无伤就直接跪在恶医面前求他救我……直到现在,我再也没听见一点关于她的消息……江湖上也没人说恶医身边多了个人什么的……也不知………”
萧陵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直接没了声响。
屋外不知何时落下了雨,夏季的雨来得迅猛,黄豆般大小的雨珠砸落在竹屋的茅草蓬上,声音十分沉闷却急促。
萧陵伸出自己十分削瘦的,冰凉的手,缓缓的盖在刘旷的手上。
他抬起头,盯着刘旷,眼神忽然就变了,如同一把把人逼地无从遁形的利刃,然后一字一句地开口,声音几乎算的上是凄厉:
“——那么,这次为了救我,阿尚向恶医许诺了什么?!”
“啪——”屋外的风忽然刮掉了什么东西,东西掉在以上发出一声尖锐的声响。
刘旷几乎是有些慌了,他急急忙忙的甩开了萧潇的手,后退了一步,低下了头。
“你告诉我。”萧陵声音也几乎带了一抹哀求,他猛然咳嗽了起来,颤抖地开口:“咳咳……是不是……是不是要阿尚的命!”
刘旷赶紧凑上去,慌慌张张的擦干了他嘴上的血迹,拍着他的背,慌张的摇了摇头的开口道:“你别激动,不是…不是…要月尚的命!”
他直接喊了出来:“他要月尚离开你!”
萧陵愣了半响,然后刘旷真真切切地看到,他眼中的凄厉与哀悸缓缓消散,他的唇角忽然间绽放出出一抹极淡的笑容,仿佛冰天雪地里一抹吹开了花苞的温风。
“那也好。”他轻轻淡淡的开口,那声音里竟然带了一抹释然。
刘旷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要说些什么。
“阿陵!”
一个人一身狼狈地推开门进来了,头发衣服全是被雨打湿的模样,但怀里却揣着一大块儿的东西。
是买药草回来的月尚,他手里宝贝似的攥了一根玉簪子。
他看着萧陵,举着簪子兴高采烈道:“阿陵,你看,我从集市上买来了一个簪子,卖簪子的人说这簪子用的是上好的古玉,能够祛除人体内的湿气,对身体有很大的好处呢。”
刘旷以前也偷过卖过玉石之类,怎么也没听说过有能去扶人体湿气的簪子,就算是一块能去除湿气的玉石,也该是放在心口上捂着罢了。
一听便知道这人被狠狠的坑了。
月尚小心翼翼的拿着簪子手,捧着放到萧陵面前,满眼满脸都是希翼之色。
萧陵看着月尚,浅浅地笑着说:“嗯,我很喜欢……帮我戴上吧。”
那月尚便小心翼翼的去除了原来那个一看成色就比手上这只要好的玉簪子,带上了这一个粗制滥造的玉簪子了。
他的动作是那么小心翼翼轻柔又缓慢,仿佛害怕一不小心,就打碎了上好的瓷器。
他是那样的轻柔,仿佛不想让一根头发丝都不想让萧陵感受到丝毫的疼痛,他的眼睛是深深的眷恋之色,仿佛要把这一刻这个人深深的印在心底一样。
刘旷忽然间觉得有些不忍,转过身子,继续靠在柱子上,不再看这一幕。
因为鬼煞见不得那么多人闹腾,月尚便让那些侍女,轿夫们走了。
萧陵的衣食住行,全都是月尚一个人照料着。
托萧陵的福,刘旷经常能吃到这月尚精心做出来的饭。
除了略有些清淡,没什么油腻之外,倒是找不出一点毛病了。
鬼煞看起来也甚是满意。
萧陵生的是肺痨,本来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只不过在鬼煞的调理下,他的气色变得一天比一天好了些,鬼煞三天帮他针灸一次,再开些药方,让月尚去镇里买。
有些草药很是稀奇,小镇里并没有得卖,月尚便只得亲自去西山里采摘。
应该是照顾萧陵久了,他竟然也识得不少药材。但因为他轻功不算得上好,经常满身是伤的,拿着药回来。可他一点儿都不在意,拿着药的时候,仿佛尽管脸上满脸血污,身上衣衫褴褛。也高兴得像个战胜的将军。
他时不时就从镇上买些小玩意儿来,经常是一些红色的绳结或一些笑吟吟的身穿看起来就十分有福气的小娃娃,他的衣服也总是红色的,他试图让萧陵也穿一身红,但是被萧陵拒绝了,只有连刘旷都被他逼的穿了一身从头到尾的红色来。
有一次他竟然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大字符,上面只写了四个字,“长命百岁”。当刘旷知道这是被“开过光”的,听了价格之后,不由咋舌:“真是人傻钱多。”甚至有些心痒,想起自己以前也冒充过大仙,几乎都想自己写几个大字,让这人傻钱多的孩子买了去。
幸亏鬼煞对这间屋子的装饰不是很在意,若是花离颜在,恐怕早就拿个扫帚把月尚给赶出去了。
有日鬼煞不在,萧陵刚被鬼煞施完针,不由痛昏了过去。
月尚正心疼的给萧陵擦着额头上的汗,刘旷实在是无聊便与他攀谈起来。
原来月尚出身于月山派。还不是普通的弟子,是掌门嫡子,如果没有遇上鬼煞的话,他在等个一两年可能就会成为月山派的掌门人。
月山派是江湖中颇具盛名的一个名门。月尚说的时候。也不掩饰不住的洋洋得意。
“我们是江湖正派,以除暴安良为己任,别看鬼门这两年势头正兴,那始终是个邪教,邪不胜正自古以来的道理,我本来还想着等我一上任,第一个便聚集武林人士去剿了那鬼门去!就算不能完全绞杀,至少也能让那门主鬼煞三五年无心再行恶事!”
“我去年还逮到了一个鬼门里的人呢,虽然最后还是让她给逃了的,但是胳膊上还被我狠狠的打了一鞭子,哼,哪有,传言中的那么出神入化……”
月尚话音顿了顿,似乎刚想到自己答应恶医的条件。他低下头,似乎是有些丧气。很快又抬起头来
“——虽然以后要跟着恶医公子了,但我只要还活着,便定会与这邪派势不两立!”
刘旷怜悯地看着这个眼瞳中燃起浓浓正义之火的少年,在心底默默的摇摇头,不忍心告诉他说:他跟着这个恶医公子,便已经是半只脚迈进鬼门里了。
中间也有几个人过来,说是求鬼煞去看病,可大都听了鬼煞的要求,便黯然离去,只有一个流着泪答应了鬼煞的要求,刘旷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这人走的时候失魂落魄的,仿佛一具行尸走肉的丧尸。可这人所救的那一位似乎是中了毒,鬼煞只是随随便便的扔了一个小瓷瓶,便打发这人走了。
万万不如医治萧陵那么麻烦。
这天月尚又出去买药,萧陵在屋里睡觉,刘旷坐在椅子上晒太阳,啃苹果。
而鬼煞正在练剑。
身姿潇洒,剑法凌厉,他带着面具,又因为看不见狰狞的脸庞,顿时刘旷便觉得这个男人,竟然让人移不开视线了。
连苹果都忘了啃。
鬼煞一套剑法练下来,脸不红气不喘,身姿似乎还又轻盈的几分。
刘旷呆呆道:“门主,你以后落魄了去街头卖艺肯定有很多赏银。”
鬼煞拭剑的手微微一顿。
刘旷啃了一口苹果,傻呵呵道:“不过你得带上面具,要不就太吓人了嘿嘿……”
鬼煞冷冷地一眼扫过来。
刘旷立刻就怂了,手中的苹果一咕噜滚落到了地上,刘旷双手挡在头前,左手的链条呼啦啦作响喊到:“——门主饶我狗命!我今天生日!!”
鬼煞挑眉道:“生日?”
“嘿嘿……门主看我生日的份上就原谅我刚刚口无遮拦啊!!!”
“为什么生日就要原谅你?”
“门主诶,您实在是太不食人间烟火了!生日是什么?!生日是我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日子,是我的日子诶,难道在这一天我不能胡作非为吗?!”
刘旷说着,就不由自主放松了下来,从怀里又拿出一个苹果,咔嚓咔嚓继续啃了起来,继续道:“人活着就是要开心,那么在生日这一天就要特别特别开心,要重视自己的诞生才能重视自己的人生!”
刘旷似乎想起了什么,耸耸肩道:“呐,这是我妈对我说的。不过我知道她说这句话是因为给我买不起蛋糕又怕我哭,才强调让我一定要开心来着。”
鬼煞竟然听进去了,只不过关注点有一些不对:“蛋糕是什么?”
“就是一种圆盘大小的月饼形状的的又松又软甜甜腻腻还放置着各种水果又插了几根蜡烛的糕点,不过你们这里没有。我过生日的时候总会买一个吃。”
刘旷扬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今天生日,能不能把这解开,赐我一个放荡不羁的生日!”
刘旷晃了晃手上的链子,几乎是泪光闪闪的。
鬼煞看着他,看到刘旷几乎想要撤回那句话。
鬼煞缓缓走过来,道:“……好。”
刘旷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被解开锁链的那一刻,刘旷觉得呼吸都是清新的气息。
他几乎很困难才抑制住自己躺在地上打滚的冲动。
“啊——老子解放了!”
刘旷大喊了一声,上蹿下跳的。
“门主,我第一次这么爱你!”
刘旷疯疯癫癫地嚎了一声,野马一样窜到了厨房。
鬼煞在后边跟上他,耳廓微微有些泛红。
“门主,我们去镇上吧!”
“别得寸进尺。”
“门主……我发誓,我要是不规矩就罚我牙齿掉光,菊花生疮!”
“……收拾一下再走。”
“啊——门主我爱你!”
晚上的时候,刘旷手中拿着从街上鬼煞给他买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一脸满足地走在竹屋的路上。
天上是繁星皎月。
“门主,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还送我这么多生日礼物!”
“你说生日要开心。”鬼煞淡淡道。
“嘿嘿门主,没想到你还这么有感情……等你生日我一定给你送礼物,不过……门主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鬼煞沉默半响,道:“不知道。”
“啊?”
鬼煞道:“从来没有人告诉我我生日是什么时候。”
刘旷愣住了,也不知道说什么。
鬼煞低头,缓缓道:“原来生辰是这么过的,挺有意思。”
他不知道自己的生辰,自然也从未操办过生辰,没有人告诉他生辰这天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从不知道生辰这一天会应该收到生辰礼物,也不知道在这一天,应该要很快乐。
他今天知道了很多他以前从来不知道的东西。
还是……有一些羡慕呢。
刘旷呆呆地看着他,月光碎银一样地铺落在这个人身上,莫名多了一些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