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从弯记》梅花五

4、4、温暖牌羽绒服

　　J城气温骤降，比哪年冬天都冷。
　　今天是周末，宋翔把笔记本搬到床上，看几眼电影，翻两页书。快考试了，他不想挂科，损害自己在本班女生心中的美好形象。
　　老爽身强力壮，被辅导员看中干苦力去了；忠哥以会老乡为名，和漂亮MM吃饭去了。魏宝宝找不到炮灰，便想让宋翔陪自己去买牛仔裤，被宋翔一口拒绝。
　　魏宝宝不死心，通过一上午锲而不舍的威逼利诱，百般骚扰，宋翔终于什么也干不下去了：“知道了，陪你去！陪你去好了！”
　　他倒不是怕耽误时间或者怕冷，实在是怕了魏宝宝。
　　因为魏宝宝其人，是个无比精打细算的南京小伙儿，逛起街来直逼自己的女朋友尹苗苗。宋翔和他逛过一次街，自己走得脚底板生疼，神经崩溃，可是魏宝宝还是逢店必进两眼放光炯炯有神，让快要吐血身亡的宋翔有种想上去撕开他的衣服看看他是不是女扮男装的花木兰的冲动。和尹苗苗逛街虽然也苦，可是还有乐趣，且在她试衣服时还能坐下歇歇。而魏宝宝试东西是音速小子，从不让别人有喘息之机，做起决定来却是腻腻歪歪罗罗嗦嗦充分发扬民主集中制活生生把人的头逼大一圈。这些还好，最难以忍受的是站在一边看一个大男生和老板斤斤计较锱铢必究的讲价，作为他的同伴，脸皮实在是要足够厚才行。
　　宋翔从此再不和魏宝宝逛街。
　　今天一时没有顶住，松了口。
　　必然要为此付出代价。
　　整整一下午，面对着宋翔的诅咒辱骂讽刺打击，魏宝宝充耳不闻安之若素地把整条商业街逛了个遍，成果却只是一条佐丹奴的特价围巾，宋翔已经快疯了。
　　被魏宝宝拉着又进了一家商场，宋翔终于彻底怒了：“你他妈有完没完啊，逛一下午了什么都没买上，女人都没你那么多事。”魏宝宝没别的优点，就是脾气好，此刻看宋翔真急了，连忙安抚：“最后一处最后一处，买不着咱就回去还不行吗？我请你吃饭今天晚上。”
　　宋翔头一歪：“不稀罕。我还不知道你，你请客撑死一碗炸酱面。”
　　“哪呀，今天咱吃牛肉面。”
　　尽管很愤怒，宋翔还是本着善始善终的心态跟他走了进去。这里面一家levis的专卖店，写着大篇幅的折扣标语。
　　魏宝宝登时露出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你也在这里的神色：“太好了，levis，打折了。”
　　魏宝宝一件件仔细打量，宋翔也百无聊赖地翻腾。一店员热情地上来推荐，拿着一条条牛仔裤在宋翔面前比划。这时魏宝宝拎着一件短羽绒服过来：“阿翔，你穿这件肯定好看。”
　　“您老就别管我了，你赶紧买上咱去吃饭比什么都强。”
　　“别介，搂兔子打草，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你试试，太适合你了。”
　　宋翔瞄了一眼，拿过来穿在身上。店员凑过去，在一边夸得天花乱坠，恨不能就把宋翔推荐成中国大陆地区形象代言人了：“太帅了，太适合你了。而且我们现在正在搞活动，这件羽绒服原价998，现价598，省了四百块钱呢，多便宜划算啊。”
　　那件羽绒服款式贼有个性，有型有派，穿在身上也的确好看，宋翔还挺喜欢。为了以实际行动对比教育魏宝宝，宋翔当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钱付了。
　　魏宝宝穿着一件衣服来征求宋翔的意见：“阿翔，你看这件……哎呀，你怎么买了。”
　　宋翔晃晃袋子坐下来：“合适就买了呗，你慢慢挑，不过我跟你说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六点之前你不让我吃上饭……”
　　“嗯，知道啦，那我买不买这件呢？这件好还是那件好……”魏宝宝蹙眉深思，宋翔知道他的脑瓜里现在正在高速运转：同样的价格比质量，同样的质量比分量……
　　半小时之后，魏宝宝终于买了一件，宋翔松了口气，今天还算不虚此行，他掐着魏宝宝的脖子：“爷要再跟你逛街就不是人！走，吃饭去。”
　　魏宝宝知道吃一向是让宋翔失去理智的罪魁祸首，赶紧拉着他进了最近的一家肯德基。平分，四舍五入，魏宝宝又把自己该出的钱有零有整地堆到宋翔面前：“你听我给你算算，刚才你点餐花了68，我又要了两个圣代……”宋翔见怪不怪地全胡拉到自己包里：“行行行，没错，走吧。”
　　走出肯德基，天都黑了，广场上一片灯火通明，比白昼还亮，很多宣传促销的厂家还正如火如荼着。
　　白天出着太阳还好些，晚上气温又降了好多度，小风刮得人脸生疼，衣服缝里直冒凉气。宋翔和魏宝宝在人群中穿行，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
　　突然。宋翔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又转回头去，揉揉眼再看，没错，那某饮料厂家促销的牌子底下，正低头收拾东西的人不是汪博明又是谁呢。
　　他怎么跑这里来了？宋翔纳着闷。不过看见了还是去打个招呼吧。他拽住魏宝宝：“哎，那边有个同学。”
　　两个人走过去，厂家的促销活动可能已经结束了，摊位上东西很少了。汪博明和另一个男孩正在搬箱子，卸条幅。
　　“hi，汪博明。”
　　汪博明抬起头，看了一会才恍然大悟：“是你啊。和同学来玩？”
　　“是啊，你干嘛呢？”
　　“给它做促销啊。”汪博明指指箱子上的标志，“赠饮。”
　　“你怎么干这个啊？”宋翔脱口而出。
　　魏宝宝赶紧拉他，他也看出俩人不熟，宋翔说话又不经过大脑，语气又冲，本来没什么别的意思的话从他嘴里冒出来就好像有鄙视意味似的，可别把人给得罪了。
　　汪博明倒没在意：“今天反正周末没什么事，朋友介绍的，就这一天，钱当天结算，挺好的。”
　　宋翔噢了一声，又转头看魏宝宝：“你拉我干吗？”
　　魏宝宝尴尬：“我……”
　　宋翔走过去：“要不要我帮你收拾啊，你呆会儿回学校吗？咱们一起走吧。”
　　汪博明笑笑：“不用，快收拾完了。我晚上还有个家教，等会儿我结了帐就得赶过去，你们有事就快走吧，挺冷的，晚了赶不上公交车了。”
　　宋翔说：“咳，没事，打车就是了，你去哪家教？一起走吧。”
　　汪博明摇头：“不用，我骑车去。又不顺路，你们先走吧。”
　　既如此，宋翔便和魏宝宝告辞而去。
　　魏宝宝说：“阿翔，怎么以前没见过你这个同学啊，我们学校的吗？你老乡吗？”
　　宋翔说：“唉，不好说，大三的，医学院的，刚认识没多久。”
　　魏宝宝：“我看你们也不是很熟！大三的吗？怎么那么显小？长得还挺好的。”
　　宋翔伸臂舒展：“我看你可以和尹苗苗结拜了。他长得能有多帅，有我帅吗？整天看着我怎么还是那么不开眼！”
　　魏宝宝作呕吐状：“老大你就别自恋了！不过其实说起来我觉得女生还是会比较喜欢咱们这一类的，具有硬汉形象的。”
　　宋翔比他吐的还厉害：“我怎么就跟你成一类了？谁允许你和我论咱了。你别糟践硬汉形象了，你要是硬汉，世界上就没女人了。”
　　魏宝宝笑：“也就咱宿舍的人能受得了你的嘴，公共厕所似的！连尹苗苗你都敢连挖苦带讽刺的，要是我再跟你分手了。”
　　宋翔：“你听好了，我从不挖苦讽刺人，我一向实事求是。”
　　“行，就算你你实事求是，也不能忒大炮了。知道你的人还好，不知道你的早被你得罪光了。”
　　宋翔奇道：“我得罪谁了我？我怎么觉得我人缘还挺好的。”
　　魏宝宝笑：“自我感觉良好。……你这同学挺困难的吧，这大冷天的，又做促销又赶家教的，怪可怜的。”
　　是吗？宋翔没说话，陷入了沉思。挺困难的吗？看外表也还行啊，不象啊。
　　“宝，做这一天促销给多少钱啊？”
　　“不知道，最多七八十吧。”
　　“这么冷的天在外边站一天才七八十啊。那还干个什么劲啊。”
　　魏宝宝拍他：“想什么呢，少爷，我说的这是最多了，你还‘才’，以为都跟你家似的开银行啊。你知不知道还有三分之一的劳苦大众等着我们去解放呢。”
　　也是。他好像确实很忙，身兼数职一样。学医不是很累吗？难道他的花费都是自己挣出来的？跟外国小孩似的？那得多辛苦啊。对了，上次打了人家没给医药费不说，还白拿了人家七百块钱。要是这样的话，他得干多少天促销才能挣出来啊。
　　“阿翔，给你说话呢！”魏宝宝提高了声音，“想什么呢？”
　　宋翔没回答，不知为何上次“抓贼”的英勇事迹一直没给宿舍的人说，因为老觉得糗的是自己。
　　他猛地回头，看见汪博明已经推着那辆破自行车向后走了。大冷的天，衣服穿得很单薄，人和车子都晃晃荡荡的，一阵风刮过去，好像要把他细瘦的身躯吹走似的。
　　宋翔心里一堵，丢下魏宝宝就跑过去：“汪博明！”
　　汪博明闻声回头，灯光把他的脸照得白惨惨的。其实汪博明说话办事时都很得体成熟，但是一不说话时就显得特别小。现在他嘴巴微张地看着宋翔，肩膀瑟缩地拱起，看上去就更加小了。
　　宋翔把羽绒服的袋子整个塞给他：“这么冷你穿那么少也不怕冻死，穿上吧。”
　　汪博明赶紧推辞：“不用不用。”
　　宋翔不接，扭头跑了。
　　寒风呼啸，把他的话吹到汪博明的耳朵里。
　　“注意安全，别耗子给猫当三陪，挣钱不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