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敌》绘惠

1、逢敌（一）

　　雪山之巅，苍穹之下。
　　这场大雪已经下了整整两日夜，漫天飞雪，寒意侵骨。
　　在这沧茫一片的荒寂之地，一身着布衣的小仆站在雪地，张望着远处断崖顶。崖顶，白发翁者盘膝坐于碑前，碑前布着一盘棋，棋盘旁放着一壶酒两杯盏。
　　天寒地冻，小仆哆哆嗦嗦、饥寒难耐却又不敢离去。那碑前坐着的可是南吴温南王，平定南吴内乱、大胜西蒙国、一手扶持当今南吴王，以一己之力劝诫南吴王颁利民之策、行利民之事。小仆一家都受过温南王恩惠，温南王命他候在此处，他万不敢上前一步。

　　只是......

　　他抬头望天，这场大雪没有停的迹象。近来温南王的身体是愈发得不好，入了秋后已是卧榻不起。南吴王诏令天下，派人遍访名医，总算在初冬之际寻到一位神医。神医妙手回春，半月，温南王的脸色红润了些，汤药也能入口了。但神医离开王府的时候，脸上依旧忧心忡忡，小仆听王府里的老管家提过几句，管家说王爷这是多年郁结的心疾。次日，南吴王圣驾来府，与王爷攀谈了一整日。南吴王离府回宫后，王爷就命人备马车，要前往这边境蛮荒之地。他自小就进王府，算是老管家安心托付之人。老管家派他寸步不离照顾王爷，哪想王爷不但命随行马车留在山下，还命他候在远处。
　　白雪迷眼，远处的人身躯颤了颤。
　　小仆终是忍不下心，逆了王爷的命令。

　　“王爷，”碑上盖了厚雪，像是无名之碑，只有角落立碑之人的留名看得清楚一二。元睿，是温南王的名。小仆敛了心思，“此地至寒，如此下去您的身子受不住。”
　　温南王听而不闻，只是一手执棋，思索落子。少焉，他才开口道：“你会下棋吗？”
　　“奴自小在王府，管家与王爷执棋时远观过，但只是略懂一二，不精此道。”

　　不精此道？有人似也与自己如此说过，可后来与他下了一整夜的棋，也未曾分出胜负。

　　“来，你坐下，替他下这一盘。”

　　替他？小仆一头雾水，所替何人？虽有疑虑但小仆却依旧照着王爷的话坐下了。

　　小仆确实只是略懂些下棋的皮毛，但观棋久了，其中也能看出一二。比如王爷现在这盘棋，此前王爷一人同执黑子白子，棋局里两方是平分秋色、不分伯仲。只是这盘棋再下，既是死局。
　　他抬眼看王爷，温南王脸上神色自若。
　　罢了，既然王爷要他下这盘棋，他就照办就是了。

　　“你知道此地是何处吗？”温南王执白子落下。
　　此地？
　　“奴只知此地为南吴边境，近西蒙，但不知此雪山具体为何处。”小仆据实回答。

　　“此雪山名唤’万寒岭’。”
　　“万寒岭？”小仆摇头，“奴不知，从未听闻过。”

　　温南王提壶斟酒，垂了眼。是啊，世人怎会知晓此地，项逸，只有你我知晓罢了。
　　酒入喉，寒刺骨。
　　想来也可笑，你堂堂西蒙大将军，丧生之地竟鲜有人知。

　　“但奴听闻，王爷曾与西蒙的最后一战，就在这边境之处。”
　　市井流传佳话：温南王力挽战局，逼退西蒙大军。街头巷尾，连三岁孩童都知。

　　白子落定，温南王脸上一丝戾气闪过。小仆再看时王爷依旧是神色自若，面无喜怒，是自己看花眼了。

　　方罗棋盘，一人落一子。
　　白子生，黑子亡；白子亡，黑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