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问归途》何葭烟

14、往事纷纭（十三）

　　秦思月在知县府里又过了一段舒适的日子，府里的下人对她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先那些想法子欺负她的人都对她笑嘻嘻的，经常问她需不需要帮忙。这一切都来源于饶青岚的有意放纵。
　　可是，蒋毓镠去找秦思月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蒋天成办完公务后想找他，下人们都支支吾吾的，言辞不一。有的说是在夫人那里，有的说是在花园里，有的说是在厨房里。
　　一开始，蒋天成还以为是蒋毓镠偷偷做了坏事，不敢见他。后来他专程找他聊了聊，说：“你可是个小男子汉，做错了事为什么不敢见我呢？让下人帮你遮掩，这可不好啊。”
　　蒋毓镠当时听得莫名其妙，他只以为他爹又在给他传授经验了，就傻愣愣地点了点头。结果蒋天成就一直以为他原先的反常是因为做了坏事，还等着他来坦白。
　　但是，他没能等来蒋毓镠的坦白，却等来了他常跟秦思月混在一起的消息。
　　他原本是想查查蒋毓镠到底是做了什么坏事，结果却发现他每日都躲着自己去找秦思月。他不相信饶青岚对此事一无所知，可是她居然纵容蒋毓镠跟一个劣迹斑斑的人玩在一起，这让他实在是不能理解。
　　他不想驳了饶青岚的面子，便只好另想办法报复秦思月。可是，他根本无暇自己动手。他想，他需要找个人帮助他完成心愿。
　　而这边，饶青岚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打算与秦思月好好聊一聊。她让惠风把秦思月带到自己的院子里，然后让人在葡萄藤架下备好了茶果点心。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后，秦思月的精气神都好了不少。她笑着从院外走来，一步一步的，都带着少女的温情。突然，饶青岚被震惊了。就在刚刚，秦思月的一个笑，像极了当年的青姑娘！
　　不过，饶青岚很快就收起了脸上的震惊，转而笑着让秦思月坐下。可是，脸上的震惊来得及收回，心里的震惊却是怎么也收不回的。她与秦思月聊天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只顾盯着秦思月的脸看。惠风看出饶青岚似乎有心事，就说道：“夫人，可是乏了？”
　　饶青岚立刻点头，说道：“是有点儿。不如思月你先回去，我去歇会儿。”
　　秦思月自然领会，就道：“夫人先歇着，我回去了，咱们改日再聊。”
　　惠风等到秦思月走出院子后，立刻走到饶青岚背后，给她按揉肩膀。她以为，饶青岚是身子不太舒坦。
　　可是，饶青岚却突然叹了口气，说道：“惠风，你不觉得思月有点像她吗？”
　　惠风原本一愣，可后来也反应过来了，就道：“夫人，青姑娘那般高傲的人，要是被人这么欺负，估计早就想法子反击了。秦姨娘性子软，也不会同人起纷争。就算被欺负了也是默默忍受，这一点可就与青姑娘不同了。”
　　饶青岚也知道两人的区别，可是对于青姑娘的思念却一股脑儿地涌上来了。青姑娘家里出事的时候，她和现在的秦思月差不多大，一转眼也都三年了。青姑娘那时候也是京城里的一号人物，风头很盛，也跟饶青岚一起参加过士林的聚会，不过却是女扮男装去的。只是，青姑娘生得娇媚，旁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她是女子。
　　那时候，士林里不少人都想要认识青姑娘，便也常常找饶青岚询问消息。饶青岚烦不胜烦，便央着青姑娘自己出面解决。后来，青姑娘干脆放了话，说：“本姑娘今生只嫁有情人，不嫁薄情郎。你若喜新厌旧，妻妾成群，我必让你脸面丢尽，断子绝孙！”
　　这话一出，士林一片哗然，赞赏者有之，叹息者有之，不屑者有之，鄙夷者有之。但不管怎样，这件事过后再无人求娶青姑娘了。青姑娘乐得自在，全然不管家里人如何生气。
　　这一眨眼，好些年都过去了，当年风华绝代的佳人，如今不知沦落在何处被人欺辱。饶青岚每每想到这一点，心里就一阵一阵地难受。她也不是没想过要派人去查青姑娘的去向，可是这事是满朝禁忌。再说了，饶家在朝中树大招风，稍有不慎就可能被人陷害，她是半点心思都不敢动的。
　　饶青岚再次叹了口气，把惠风拉着坐到她面前，然后道：“你说，她是不是也曾期盼过，我会去救她……”说完，她眼里的泪早已抑制不住。
　　惠风很想点头，可是这时候饶青岚的情绪很不对劲，她怕她一点头饶青岚就会崩溃。因此，她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劝慰道：“夫人，青姑娘未必不明白饶家的处境，她是个眼观全局的人，不会只盯着目下的事情。夫人想想，如今圣上还在，邹家还在，这和三年前没有半点不同。纵然青姑娘得救了，又如何翻案呢？”
　　饶青岚也想明白了，便点点头，十分坚定地说：“是，咱们来乐源县不就是为了韬光养晦吗。邹家的帐，等回到京城，再慢慢地算！”
　　突然，饶青岚觉得有些乏力，便道：“惠风，你去把大夫找来。我这几日总是精神不济，也不知……是不是……喜事。”
　　惠风的眼睛顿时亮了，立刻说道：“那准是了，夫人这些时日吃得比往常多，也爱些小点心，和有少爷的时候很像。”
　　饶青岚笑了笑，催促道：“你还不快去！你再啰嗦，我可就把你许了人，让你啰嗦别人去！”
　　惠风站起来，赶紧往外跑，生怕慢了一步饶青岚就要把她嫁出去了。她可不想在这里成亲，京城可有人在等着她呐！
　　而这时候，回到自己院子里的秦思月则是在照镜子。她有点不明白，刚才夫人为什么总是盯着她的脸看。她可不觉得是自己美丽得过分，所以才会让夫人看呆了。她总觉得，夫人是在看着别人。难道，天底下有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人吗？她还真是很好奇，也很想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