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白潞青崖

22、冷湘行刺

　　明月当空，凉风习习。

　　金玉城城主府的一处别院中，一池夏荷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城主金麟坐在池畔的凉亭中，望着月色下的满池荷花，微微出神。

　　一位身着薄衫的温婉美人，安静地端坐在金麟身侧。凉亭中的石桌上有银盆盛放的新鲜瓜果。美人伸出纤纤玉手从桌上的银盆中取出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细细撕掉外皮，最后递到金麟唇边。

　　美人温柔说道：“吃颗葡萄吧，不要再去想那些烦心事了。”

　　金麟将葡萄吞进口中，顺势在美人的玉指上轻轻一吻，又轻声问道：“小七，你怎么知道我心有所忧呢？”

　　金麟的众多小妾中，小七最善解人意，金麟平时心中忧愁时便会来小七的别院。近些天，金麟一直在小七的院中留宿。

　　小七没有回答金麟，她将头枕在金麟的肩上，轻声问道：“是不是还在为紫卿姑娘的事情伤神？”

　　金麟望着满池的夏荷，没有回答她。的确，他在想紫卿姑娘的事情。他叹了口气，心中想到，多么好的女子，正是如花般的灿烂年华，就这般香消玉殒了，口中又喃喃念道：“是我错了……”

　　小七没想到金麟会如此自责，愧疚地说道：“妾身不该提这事的……”

　　金麟并未责怪她，安慰般地牵过她的手，问道：“你看过紫卿姑娘的飞天霓裳舞吗？”

　　“妾身未曾看过。”小七微微摇头，答道。

　　“可惜啊，如今世人都已无缘得见。”

　　金麟在见过紫卿的飞天霓裳舞之前便已听过她的名声，那时他认为世人对这位红尘女子的夸赞多少言过其实。直到金麟第一次在红香馆中，问仙台下，看过紫卿一曲飞天霓裳舞之后，他又觉得世人所言，不及其十分之一。

　　紫卿在问仙台上舞动身姿，仿佛天上仙子在云端翩翩起舞。她的神情高冷清越，没有一点风尘女子的谄媚，眼神偶尔望向台下众人也视若无物。她不像是在为取悦台下众人起舞，更像为自己起舞。金麟心中啧啧称奇，想不到这风尘场中还有这样的奇女子，又想起自己弃官经商的经历，不禁对这紫卿姑娘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

　　后来每逢紫卿姑娘登上问仙台，金麟必定去捧场。一来二去，坊间传闻城主金麟对紫卿姑娘有意。金麟听到这些传闻时有些诧异，自己是十分欣赏紫卿姑娘的才华，但对紫卿姑娘本人却从未有过其它非分之想，除了台下观舞外，也没有与紫卿姑娘有过其它接触，没想到却落了个狂蜂浪蝶的名头。想来这些传言都是红香馆为紫卿姑娘造势所为，金麟也无法公开辩驳，便由它去了。

　　直到不久前，紫卿姑娘登台献舞的次数越来越少，金麟寻了个机会，向红香馆李东家问起此事。李东家说紫卿姑娘年龄已经不小，不可能在红香馆中过一辈子，自己这个做东家的正打算为紫卿姑娘寻个好去处，所以近些日子很少安排紫卿姑娘登台。

　　金麟心中感到些许遗憾，这样的女子最后也难免委身于人，沦为妾氏。出于好奇，金麟又问起是否已寻到合适的人选。李东家一连说起几人，称这几人都有意为紫卿姑娘赎身，自己正犹豫不决。

　　金麟眉头微皱，李东家所说众人，他都有所耳闻，不是年过半百的老人，便是品行不端的纨绔子弟。紫卿姑娘不该沦为这些人的玩物。

　　此时，金麟心中便生出为紫卿姑娘赎身的想法。金麟觉得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懂得欣赏紫卿姑娘。又想到紫卿姑娘迟早要委身于某一个男人，不如自己将她纳为小妾，这样紫卿姑娘便不会被那些庸俗之辈玷污了。

　　金麟向李东家提出想为紫卿姑娘赎身，李东家二话不说便答应了，第二天消息便在金玉城中传的沸沸扬扬。

　　可是，当金麟在问仙台下目睹紫卿姑娘一跃而下时，他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金麟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与那些贪图紫卿姑娘美色的庸俗之辈并无区别，不过是给自己的占有欲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自己应该提前问问紫卿姑娘的心意，这般自作主张，同那些将紫卿视作可以随意买卖的玩物之辈又有什么区别呢。

　　所有人都不解紫卿姑娘为何要从问仙台上跳下来，但金麟是能理解的。从一开始，金麟便在紫卿身上看到了一种风尘女子不该有的骄傲。如今这种骄傲被他亲手毁了。

　　金麟心中所想并未对小七诉说，小七也不多问，只是安静地为他剥着葡萄。

　　金麟又想起红香馆的李东家主动为紫卿寻找去处之事，如今想来大有蹊跷。商人都是逐利的，有紫卿在红香馆能多赚一倍的银子，李东家不可能会无故将紫卿卖掉，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只是如今佳人已逝，他已不想再追究。

　　小七见他始终眉头微皱，心有所思，便主动说些最近听来的趣事，金麟也配合着偶尔露出微笑。

　　不久后城主府总管汪财神色紧张地赶来别院凉亭外。

　　“怎么了？如此慌张。”金麟问道，他很少看到汪总管如此慌张。

　　“属下正在紫卿姑娘灵前守灵，忽然有人用暗器将这纸条送了进来。”汪总管将一张白色纸条递给金麟。

　　金麟接过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今晚子时取金玉城主性命”一句话。

　　小七也瞥见了纸条上内容，不禁轻掩嘴唇，惊呼一声。

　　金麟笑着安慰道：“不必担心，这些年想要取我性命的人实在不少，可惜他们都未成功。”又转头对汪财说道：“该怎么做便怎么做吧，今晚我便在这里歇息了。”

　　汪总管点头应允，便退下了。

　　凉亭中回复安静，只听得夏虫鸣叫。整个别院里再无其他人影，小七心中有些害怕，轻声说道：“要不我们回房休息吧。”

　　金麟摇了摇头，说道：“如此良辰美景，我们不如月下赏荷，静候刺客朋友到来。”

　　小七只好作罢，片刻后别院中多了许多护卫，凉亭外也站了两个精壮汉子，小七认得他们是城主府中的护卫教头，一个姓林，一个姓肖。有这么多人在这守着，小七心下稍安。

　　金麟与小七在凉亭中说说笑笑，不知不觉便到了子时。小七一连打了几个哈欠，已经困顿不堪。

　　别院中十分安静，护卫们目光锐利警惕，四处逡巡着。金麟眉头微皱，时辰已到，但他们的刺客朋友还未现身。

　　金麟环视一周，忽然发现别院的空地上有一片不停变换的影子，仔细一看，似乎是一个女人在翩翩起舞。

　　依着月光的方向推测，跳舞的人在凉亭顶上。金麟走出凉亭，向凉亭上方望去。两位教头也发现了院中异样，同时抬头向凉亭上望去。

　　只见月色下，一个红衣女子在凉亭上翩翩起舞。她的红衣似火，一双画着墨色眼影的灵动眼眸，流转间勾人心魄。红衣女子身边坐着一位老人，他背负一把二胡，双目紧闭，沉默不言。二人正是冷湘与无音。

　　一曲舞毕，冷湘朝金麟抛了个媚眼，轻启血色红唇，问道：“金公子，小女子的舞跳得如何？”

　　“你的舞跳得很不错。”金麟答道。

　　小七听到女人的声音，也从凉亭中走了出来，抬头便见到了凉亭上的红衣女子。她眉头微皱，问道：“这女人是谁啊？”

　　金麟笑着答道：“应该就是我们的刺客朋友。”

　　凉亭上的冷湘得了金麟的赞赏，看起来十分高兴，又故作娇羞的问道：“那和紫卿姑娘比起来呢？”

　　金麟摇了摇头，答道：“和紫卿姑娘比起来，还差许多。”

　　冷湘瞬间变了脸色，冷冷说道：“世人都说紫卿姑娘的舞艺天下无双，我偏偏不服。听说你花五万两银子替她赎了身，看来你是喜欢她喜欢得紧了，今天我便是来取你性命的，希望你下辈子不要这般没有眼色。”

　　林教头怒哼一声，喝道：“何方宵小，敢来城主府中放肆。”说完和肖教头对视一眼，同时飞身从两侧朝凉亭上的冷湘袭去。

　　冷湘冷哼一声，怒斥道：“你们这些杂碎也敢管本姑娘的事，滚一边去。”说完从袖中摸出两枚柳叶小飞刀，抬手一扬，朝两位教头掷去。

　　好快的飞刀！林、肖两位护卫教头来不及闪躲，纷纷跌落在地，不能动弹。冷湘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这小飞刀上淬了药，人只要一沾上，三个时辰内动弹不得。

　　院中其它护卫见势向凉亭围了过来。忽然传来一阵二胡声，众人只觉得头昏眼花、四肢沉重，寸步难行。原来是凉亭上的老人从背后取下了二胡，开始演奏起来。只是这二胡声中藏着魅术，实在不简单。

　　冷湘从凉亭上跳了下来，走到了金麟面前，她叹了口气说道：“啊，真是可惜了，生了这么好的一副皮囊，居然长了一双不辨美丑的眼睛。”说完便抬手去拿金麟的要害。

　　冷湘忽然察觉左右两道劲风袭来，原来是林、肖两位教头，一人屈指成爪，一人紧握铁拳，同时朝冷湘袭来。冷湘眉头微皱，自己居然被这二人给骗过了，现在被左右夹击，实在不好全身而退。

　　凉亭上二胡声戛然而至。林教头的利爪和肖教头的铁拳距离冷湘不过数寸，但都已不能前进半分。刚才还在凉亭上的老人现在已金鸡独立般隔在二人之间，他左脚高抬，点在肖教头的腋下，右手紧握琴弓，抵在林教头胸口。

　　院中其他护卫瞬间清醒过来，同时纵身围向无音与冷湘。

　　无音对冷湘说道：“拿了人，快走！”

　　冷湘点了点头，伸手捉住金麟，又向小七眨了眨眼睛，说道：“你家相公，我带走了。”说完施展轻功，带着金麟离开了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