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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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少凌倚着御用的梨花书案，看着手中的信笺，偶尔能闻到上面淡淡的梨花的香味。
张富贵在一旁一颗心就没落过地。他做了大半辈子的总管太监，也从没见过敢背对着皇上说话的。就是从盘古开天算起，敢在皇上面前如此放肆毫无形状的，天底下除了他慕少凌，恐怕就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考虑的怎么样了？”
“如果我帮你，你当真会应我那件事？”
“金口玉言。”
慕少凌抬起眼，眸子一闪，灼灼一笑，道：“好！那明日子正，我就来会一会这江湖第一盗，梨花先生。”
这个答案韩瑾棠十分满意，递给张富贵一个眼色，开口又道：“今日是慕丞相五十五寿辰，朕不能亲自去了，这份薄礼就代朕交给丞相吧。”
慕少凌也没多客套，拿了礼便匆匆离去。
望着慕少凌离去的背影，张富贵才轻声问道：“皇上，这麒麟玉……”
“无妨，等着看好戏吧。”
张富贵本来还有些许诧异，但看见韩瑾棠眼底那一丝玩味，便闭了嘴，退在一边。
风拂杨柳，碧空万里。
这样的好天气，墨砚本来想着晚上忙完了相爷的寿酒，约宝莲到夜市上去看看，不过看样子是没戏了。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所谓的老小孩，这人啊，越老越像小孩。这不寿筵都快开席了，外院那帮官老爷们都到齐了，都相互拱手作着礼，热闹的像是过年。可是今天的寿星老相爷却抛了外院的一群人自己在屋子里生闷气。
这样的气氛着实诡异的很。丞相府上下现在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下人们都忙的像个陀螺，一刻闲着的功夫都没有，进出的时候总撞上墨砚这个闲人，自然给他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墨砚看见这样的情形，便悻悻然往乘风居走，想他以前是何等的风光，哪个书童不羡慕他，这丞相府里哪个下人不奉承他，他主子可是京城第一风云人物，是十五岁便夺得探花的慕少凌。
如果他知道主子作了探花郎会是这样的情形，那他三年前死都会阻止主子参加最后的殿试。
主子走时说他要仗剑天涯，主子还说他要披霞逐日，踏月摘星。
所以这三年里回来的日子用十个手指头数都数的过来。自己也从一个鞍前马后的书童，变成了现在守在乘风居的大闲人。
越想心里越委屈，直到过了乘风居，墨砚都没发觉。于是墨砚又悻悻的往回走，刚走了几步又莽的后退了好几步，看看角落，揉揉眼睛再看，确定了那个倚着墙抱着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慕少凌，便作势就要扑上前去。准备大哭一场。
慕少凌一个闪身躲过了墨砚的熊扑，眼角瞥见他两眼婆娑的样子，慕少凌双眼一弯，计上心头。
墨砚见一扑不成，作势要再扑，却见慕少凌双手把剑抱在胸前，上上下下的对他打量了一番，然后又围着他绕了一圈。墨砚不明就里，当下也不敢动，眼泪也都收了回去，只是直愣愣的让慕少凌看。
“说，你是谁？”
墨砚蒙了：“少爷，我是墨砚啊。”
慕少凌又绕了一圈，点点头道：“嗯，声音是很像，不过你肯定不是墨砚。”
墨砚有些急了。
“少爷真是我啊，你看，我是墨砚阿。”说着抓住了慕少凌的手就往脸上放，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他是墨砚一样。
“不对，你肯定不是墨砚，就是外表像了点罢了，你瞧瞧你，两眼通红，活像个锁在深闺里的怨妇，哪里是我那个神气活现的墨砚。”说罢忽然把脸凑到墨砚面前，阴森森的道，“说，你把墨砚给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主子不认自己，下人不理自己，墨砚所有的委屈突然全都涌上心头，眼泪大颗大颗的不受自己控制的就往下掉，口里的话因为呜咽，也说的断断续续的。
墨砚哭了一会儿但觉有些不对，抬头看去，只见慕少凌扶着墙在那发抖。
搞不清状况的墨砚只能试着问：“少爷？”
“墨，墨砚，三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有趣。”慕少凌说罢再也忍不住，就自顾自的哈哈大笑起来。
等慕少凌笑够了，墨砚的眼泪早干了，接过慕少凌丢给他的茶叶和礼品，墨砚一边嘀咕一边跟在慕少凌身边向书房的方向走。这样子就和三年前的光景一样，少爷挑眉浅笑，神采飞扬，书童昂首阔步，神气活现。
“嘀咕什么呢？”
墨砚看了慕少凌一眼，道：“墨砚后悔当日没在少爷碗里下巴豆，让少爷去了殿试，中了探花，到现在不要墨砚了。”
这话倒是把慕少凌逗乐了。
“墨砚胆子大了，敢给我下巴豆了，不是当初那个被刘尚书的儿子打了找我哭鼻子的小墨砚了。”
“要知道是现在这样，墨砚就算死也是会下的。”墨砚转过头，急急的问：“少爷，你仗剑江湖为什么就不能带着墨砚啊？”
慕少凌听见这句话，忽然停了脚步，认真的看着墨砚，问：“你真想去？”
墨砚猛点头，道：“真的，只要能跟着少爷墨砚什么都不怕。”
慕少凌‘扑哧’笑出声，开口道：“这样吧，我给你三天，你摆平那些瞧不起你的人。我就考虑考虑。”
“如果摆不平呢？”
慕少凌听罢放慢了脚步，凑近墨砚的耳朵，幽幽的开口，道：“摆不平嘛，乘风居就别呆了，听说广汉叔那边还少个扫前院的。”
慕少凌的声音很好听，说这话的时候也如清泉石流，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笑意，可说的话却让墨砚掉进了一个万年冰窟，所有汗毛都竖了起来。
“少，少爷你开玩笑的吧。”
“是不是你可以试试。”说罢冲墨砚眨了眨眼睛，施展了轻功就向书房跑去。
看着慕少凌不像是说说而已，墨砚这下急了眼，撒腿跟在后面喊：“少爷三天就三天，你等等墨砚啊。”
乘风居和书房就隔了一个院子，所以没走几步就到了。进了院子慕少凌和他大哥慕少云二哥慕少风，也没隔几步的距离，所以他们脸上的表情一眼就看清了。
看清了他们神情的慕少凌作了个最符合时宜的决定，他决定立刻转身向回走。这个决定是对的，转身的时机也没错，错就错在他忘记了有人跟在他身后，并且这人还是墨砚。
所以情况就是，他转身，然后和跑过来的墨砚撞了个满怀，武状元慕少风就趁这个功夫直接把他押到了书房门口。
这时就听书房里‘哗啦’一声，应该是一堆书落地的声音。
如果你是丞相府的人，那你一定知道这是丞相夫人动火了。
因为慕夫人曾说过，瓷器摔碎了还要花大价钱，而书即便摔烂了，至多也就几锭银子的事。
“哼，风儿开忘世居你不高兴，你说他不务正业也就罢了。那云儿做了编修你也不满意，凌儿给你捧了个探花来，我也没见你高兴几天。”
书房里又是‘哗啦’一声，这声干净利落，应该是瓷器掉在地上摔碎了的声音。
如果你认得慕丞相，那你一定知道这是他发脾气了。
因为慕丞相曾说过，书为圣物，器为俗物，是以圣俗相较，俗物可损，而圣物则须护尔。
“别跟我提那个逆子，平日里乖张也就罢了，堂堂一个探花郎，抗旨不遵，放着少卿不做，居然是要去仗剑江湖。逆子！逆子！你看看他这三年回来过几次，现在连他老子的生辰都敢不回来了！”说话间也是一连串的拍案之声。
听了上面的对话，慕少云和慕少风是心领神会，慕少凌这里是叫苦不迭。
事到如今要平盛怒，三人之中是必须要牺牲一个了，与其让慕大哥和慕二哥作老爷子面前的炮灰，不如让这正主去，牺牲一个也总好过牺牲两个。
所以慕少云和慕少风对了下眼神，慕少风突然手上用力，欲把慕少凌丢进书房。没想到慕少凌则一转一闪最后纵身一跃，愣是连书房门都没碰到，就挣脱了慕少风的钳制。
慕少风诧异了一下，递了个眼神给慕少凌，说：小子，三年不见精进不少。
慕少凌看懂了眼神，也回了个：二哥就算你是武状元，今日也不一定能抓住我。
慕少云则展开了扇子，在一旁观战。
慕少风那边是提、拉、拽、勾、按，动作虎虎有声。
慕少凌这边是翻、转、纵、跃、侧，躲的轻轻松松。
慕少风最后一个翻掌眼看就要擒住了慕少凌，却让他一个凌空侧转给让了过去，竟是连衣角都没碰到。
这边慕少风提掌又去，那边慕少凌却冲他扬了扬眉，指了指衣角，勾了勾唇，一个小跃就出了慕少风的掌控范围，眼看他要逃跑成功。
谁成想就在这时不知道谁撞了下书房的门，惊扰了屋里的两位泰山。
“谁在门外？”
慕少云看了眼正冲他摇头，作势要逃的慕少凌，然后对他温文一笑，随即转过身去，拱手行了个礼，恭敬的回答道：“娘，是三弟回来了。”
慕少凌张了张嘴，扯了个苦笑。
书房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位妇人装扮的女子，面若桃李，眉目间，三分娇嗔，两分霸气。一分的狡黠。举手投足间甚是有度。
慕少凌眨了眨眼睛，走到了她身边，围着她看了一圈，‘啧啧’两声，道：“爹什么时候又娶了位如此年轻貌美的姨娘来。”说罢转向两位哥哥，“你们真不够意思，家里出了喜事也不告诉我。”
这话儿把慕夫人给逗乐了，拍着自己的儿子道：“坏小子，就数你会说话，我可是你亲娘，有你娘亲在一天，看谁敢做我儿子的姨娘。”说完了便狠狠瞪了一眼慕丞相。
“逆子，如此目无尊长，给我去跪祖宗，不想明白了不准出来！”
“慕维栋，你敢！”
夫人发话，慕丞相自然是不敢的。
况且慕丞相也不见得真会让慕少凌去跪祖宗，每次慕少凌被罚跪祖宗，出来的时候祠堂里的贡酒都是涓滴不剩，有时候慕丞相真怀疑让他跪祖宗是不是对祖宗的大不敬。
慕少凌看着慕丞相红中带青的脸色，目光闪了闪，余光触到二哥慕少风时眼底闪过一次揶揄。
转身从墨砚手里拿过一包东西，走到慕丞相面前，道：“爹，孩儿刚从皇上那里来，听说您近日日夜操劳，肝火旺盛，孩儿特意为您带了上好的雾峰毛尖。”说到‘上好’看了眼二哥慕少风。
说罢把纸包打开了一点，一阵幽香顿时溢了满院。
慕丞相闻到香气，表情如同万年冰山里放了个火盆，瞬间只剩下外面一个冰壳子，里面早已解了冻，成了水了。
这头慕丞相闻了茶香降了肝火，那头的慕二哥脸色却变成了老绿色。一百两金子一钱的雾峰贡茶，明日去忘世居他要好好问问这件事，关照关照包茶的活计。
慕少凌看着两边的神情甚是满意，所谓打铁趁热，于是又贴着慕丞相的耳朵低声耳语了几句。
“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皇上说他来不了了，这是让我给您带的贺礼。”说着把锦盒从墨砚怀里拿了出来。
慕丞相打开看了看，一瞬间冰山外面的壳子立时化了个干净，脸色从刚刚的肝火青变成了现在山楂红，两眼也弯成了两条拱桥。
感觉到周围气氛不对，慕丞相这才发现，在场的人都用极其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堂堂一家之主，一国的丞相，如何能失了脸面，于是假意咳了两声，面色又恢复了平日里严谨的样子。
“既然是圣上交待的，那你就好好办。”
说罢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似乎还觉得有些不妥，又借故抬眼看了下天色，日头已经沉入了西边的天际，余霞也只剩下青蓝的光。
慕丞相起了急。
“都这个时辰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如此怠慢客人，丞相府的颜面何存。”
说完拉开步子就往前院的方向敢。
寿星老，于内了了心结，于外，上到九五之尊，下到同僚门生都是给足了他的面子，慕丞相这五十五的寿辰过的是从未有过的满意。
外院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内院的墨砚是翻来覆去，彻夜未眠。一直想着最后慕少凌离开的时候回头和他比划的那个口形：三天。
三天不成墨砚就成没颜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