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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时三餐》
竭泽而愉/文
01
“真是想不通你这脑袋瓜子里装着什么。”
闺蜜冯婷远站在马路牙子上，接过谢安递来的行李箱放在地上。
“S市不好吗？非要回那小地方去。”
谢安从后备箱里取出自己的登山包背在背上：“就是太好了，我才待不下去。”她低着头，看到鞋带松动，刚想弯下腰系鞋带，背包的重量却让谢安将弯腰的动作改成蹲下身。
“我真是……”闺蜜还要再说句什么，前头驾驶位置上的男友突然探出头来，“小远，我往前开去停车场。”他昂头示意后视镜，“后面车等不及了。”
“快走快走。”冯婷远不耐烦地摆摆手，“磨磨唧唧的。”
谢安笑笑。
北方姑娘遇上南方小伙，多是冯婷远和谢征这样，一个火爆一个温吞。
“你少吼他。”谢安想去拉闺蜜手里的箱子，被冯婷远挡了回来，“好歹是我本家。”
她也没强拿，两人一同往车站内走。
谢安取了票，又确定了一下车次和时间，将车票放进上衣口袋。
闺蜜看了眼手机。
“他说不过来了，在停车场等我。”
“行，那就到这里吧，别送了。”谢安接过拉杆箱。
冯婷远叹了口气：“还以为躲过了毕业季，就不用分开了。这才没几个月，还是要送你走。”
谢安拉住她的手：“又不是以后不见了，等我安顿下来，就和你视频。倒是你，和人家谢征好好的，多腼腆一个小伙儿，让你每天呼来喝去的。”
“你这话说得和我妈一样。”冯婷远撇嘴，手插在口袋里。
谢安愣住，或许真是到了分别，她也不自觉地啰嗦起来。
“年龄大了。”她自嘲一声。
她上学晚，本就比同级大一岁，又复读一年，过了年，她就要二十六岁了。
“大个屁。二十来岁，标准的九零后！”
一八年下半旬，最早一批九零后都二十八岁了。
谢安没接话，这么一算，她有些感慨。
四年多前离开省城来S市求学。四年一晃过去了，她最后还是选择离开这座国际大都市，回黄土高坡上的故乡过最平凡的日子。
“是不是时间不早了？”冯婷远按开手机看了一眼。
11点20分。
谢安买的11点58的车票回省城。
“这个谢征，让他动作快一点。做个事情磨磨唧唧的，不到半小时了。”冯婷远嘟囔着，脚下的步伐更快些。
“够了够了。”谢安连忙跟上，“这都到了。”
“安安。”冯婷远红了眼眶，“下一次见面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会见的。”谢安上前抱住闺蜜，“你要好好地，你和谢征结婚的时候，我还过来给你当伴娘呢。”
“记得到时候带上男朋友还有足够的礼金。”说起这个，冯婷远连忙提醒她。
谢安笑着骂她：“财迷。”
说再多都是扭捏，和冯婷远道别之后，她拉着行李箱混入人流。
走出几十米，谢安突然停下脚步，她转过身，看着远处闺蜜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鼻子发酸。
冯婷远还在朝她招手，她也伸出手，朝着她挥了挥。
等谢安找到自己的座位，已经11点50分了。
将行李放好，谢安摆好小桌，取出电脑。
这趟旅程将近十个小时，她准备先在网络上订一家酒店，顺便把今天的更新写好。
谢安是个小写手，在网站上连载文章，平平淡淡，没太大水花，从未写出什么爆文，也不至于饿死，每个月都收入不多不少够她一个人生活，还慢慢攒下一笔小钱。
可在这座国际大都市中生活，这样的收入太辛苦了。
这是她想要回到老家的其中一个原因。
她的学历没有多么漂亮，在这座城市里，压力会逐渐模糊她的模样，很快就将她打成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耳机里的轻音乐缓缓响起，十指在键盘上快速飞舞着，将脑内的画面转变为文字。
差不多两个小时，谢安完成了一章三千字，她拧开上车前买的水抿了一小口，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
周围的人要么靠着座位假寐，要么玩手机看视频，没人注意她。
谢安松了口气，在她看来创作的过程是个很私密的东西，戴着耳机没感觉，这停下来，却感觉有些害羞。
估算着时间还早，她又写了一章，才将笔记本收起来，靠着窗户闭上眼睛，缓解久盯屏幕带来的眩晕感，额头下冰凉的感觉逐渐被体温染上温度。
睡前谢安估摸着时间定好了闹钟，想在差不多的时间起来看一眼黄河。可她估计错了，没看到。
谢安感到惋惜，亲眼看到列车跨过黄河本该是生活中小小的仪式感，即使着心中仍然忍不住地激动。
这种情绪，随着距离不断地拉近显得越加明显，她甚至能感受到心跳越来越重，一下又一下，就好像随时都能够撑破胸膛跳出来一样。
省城南站。
谢安走出车站，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寒战。
十月中旬已经是深秋，省城这北方城市不比南方，冷得早。
十一月就要供暖了。谢安穿个打底衬衫加薄外套，腿上单一条牛仔裤，实在扛不住。
“北方就是冷啊。”她本来还打算散步到酒店，途中顺便解决晚饭，现在看是不行了。
谢安等到顺风车，前往订好的酒店，办理完入住已经十点半。
她还没吃饭。
躺在床上点外卖，看到超出配送距离几个字时，谢安愣了一下，抬眼看到外卖软件上来没来得及更改的定位，她突然产生一种回家的感觉。
她赶忙定位城市，在搜索栏里打出刀削面，页面跳转，谢安松了口气。
这种感觉，很微妙。
她点了一个大碗刀削面，加了由卤蛋卤豆腐干和丸子组成的老三样，备注加香菜和醋，下单后，将手机丢在旁边。
谢安在酒店床上打了几个滚。
明明在S市也可以吃到这样的味道，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唇角就是止不住地上扬。
谢安冷静下来后，拿起手机，给冯婷远发送了视频请求。
等了一会儿，冯婷远才接起视频。
谢安整理一下头发，看见屏幕上自己这个闺蜜正在敷面膜。
“到了？”她的声音含糊不清。
“嗯，刚到酒店。”谢安回答。
“酒店？在省城住下了？我以为你会直接回老家。”冯婷远敷着面膜说话不敢张嘴，声音不真切。
“没，太晚了。明天订票。”谢安回答。
她老家不在省城，是本省一座小城市，现在那地方还没有直达的高铁。
“坐绿皮火车咣当回去啊？高了，往下点。”后半句是对谢征说的，谢安看着画面向下移了一点。
“绿皮火车便宜，大巴贵一些，时间都差不多。”谢安笑，“再说了，我好几年没坐过绿皮火车了。”
“不是很理解你的享受点。”冯婷远皱起眉头，他们这一代的人都不会忘记被绿皮火车支配的恐惧，小一些的时候觉得有趣，等到了十几二十岁，却突然不再适应和陌生人侃侃而谈。明明小时候也是闹腾的小孩，现在却受不了闹腾的熊孩子。
“哦，对了，你还没吃饭吧？”
“叫了外卖，等会儿就送来了。好久没吃过地道的面了。”谢安笑得更加灿烂。
“瞧你这出息。”冯远婷翻个不明显的白眼，“你不在省城玩几天？不是说在省城上的高中吗？”
“不了。”谢安敛起笑容。
其实她本来打算在这里留几天好好逛一逛的，可想想省城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她有些害怕在这里见到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父母，这时候，她没有那么想要见到他们。
不过，她确实有个地方想去看看。
“明天上午去涧河边逛一逛，下午走。”她想了想，补充一句。
“回去也没地方住吧？我记得你爷爷奶奶给你留下的房子已经卖了，是吧？”
“卖了。”谢安点头，“反正就是财产那点事情，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是听说的。”
“唉，都差不多这样。”冯婷远吐槽一句，“低了，举高点。”后半句仍然是对谢征说的。
“小远，我手酸了。”谢征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谢安从合租房内搬走，谢征就能名正言顺地和冯婷远住在一起。
“没用！”冯婷远骂一句，还是接过手机，“你看他，大男人家虚的一批。”
那你别接过来啊！谢安吐槽一句。
“行了行了，他手酸了，我整个人都酸了。”谢安打趣，“好了不打扰你们的二人生活了，我有电话进来，外卖到了。”
“嗯，快吃吧。早点睡。安安亲亲。”冯婷远凑近在镜头前嘟起嘴。
“晚安。”
挂断前，她依稀听到谢征的一句我也要亲亲。
外卖送到了房间门口。
谢安开门拿进来，随着塑料袋打开，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香味。
一股脑儿将刀削面和卤三样倒进汤内，谢安小心翼翼打开卖家赠送的陈醋倒了一多半进去。
她不是酸味的人，但身为一个本省人，离乡久了，这酸味让人魂牵梦萦。
谢安先端起碗喝了一口汤，然后才拿起筷子吃面。
一餐毕，碗底都不剩，谢安满意地拍拍肚子，收好垃圾。
看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
洗完澡差五分钟十二点，谢安最后一次刷新了今天的订阅，收益和往常一样，没有因为她换了城市产生多大的起伏。
谢安看了一眼，放下手机熄灯睡觉。
第二天早晨起床，八点。
简单的梳洗过后，谢安定了一张下午五点左右回老家的火车票，预计一个半小时到。
然后她下楼，问了前台最近的早餐店，回味了一下熟悉的早餐味道。
饭后她打车去了涧河畔，沿着河畔走走逛逛，倒让她想起了高中时候，每个周末，她都会在这里夜跑，筋疲力尽才勉强回到那个房子
那时候她和绝大多数青春期的孩子一样，不喜欢回家，不喜欢见到父母。
时间真的好快。
谢安手肘撑在大理石栏杆上，环视周围的高楼，缓缓呼出一口气。
中午，她在酒店附近的一家餐馆吃饭，是小时候奶奶常做的莜面栲栳栳。
味道不错，有奶奶做的味道，但谢安吃得心情很复杂。
回到酒店收拾东西，她前往火车站。
下午五点，她坐上了回家的绿皮火车。
作者有话说第1章 0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