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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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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伤的日子快得惊人,自那日醒来,楚嫣已于燕国呆了整整两个月。
在此期间,她总算弄清一些事儿,比如这具身子的亲爹“沈卅”目前正在齐国经商,而那日守在床榻旁的男子,是她的兄长沈诉炀——那日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尽管隐隐有些愧疚,楚嫣明白这实是最好不过的结局,毕竟她(沈秀沿)之于他,太过重要,而他之于她(楚嫣),又太过陌生。
既然如此,不如不见。
就让这段永远无法开花结果的情感,随着光阴的流逝渐渐消散吧。
燕国的天气,一日一日的放晴,又一日一日的转寒,在人们尚未做好准备的时候,冬天已经悄悄降临。
每日午后,沈夫人都会带上女红陪楚嫣小坐一会儿。
楚嫣不擅针线,每每只是看沈夫人如何描龙绣凤,好在昔日沈秀沿亦不谙此道,故她至今仍未引起旁人怀疑。
午后宁静,沈夫人似乎非常享受这段时光。她喜欢为楚嫣讲解女红的诀窍,于是一来二去,楚嫣也跟着学了些针线功夫,可惜她的绣功实在不怎么样,凤凰如鸡、苍狼如狗,成品常常惹人发笑,枉费了沈夫人的一番苦心。
隆冬到来时,百花即已绝。
转眼间,燕国已经从初冬进入了深冬。
院墙外,枝头梅花傲然独开,暗香浮动。
楚嫣一时兴起,命随侍使女在院中摆好桌案,又差人寻来朱砂、石黄、泥金、花青等颜料。虽然连日的针线女红谈不上案牍劳形,此刻的惬意却也令人有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桌案上平铺着宣纸,楚嫣闭目凝思,待再度睁眼时,恣意挥洒手中画笔。
以水墨钩勒皴染,又用色彩各异的颜料作为装饰,寥寥几笔便于纸上画出梅花傲然盛放的奇美雪景。
画到这里已算佳作,楚嫣将画笔搁在一旁,举起画卷,对照眼前美景。
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啊,没错,是缺了点什么。
勾唇浅笑,她放下画卷再次提笔,于梅间添了只通体灿金的凤凰。
眼见最初的冬日梅花图如今完全变了主题,侍立一旁的丫鬟秋瞳非但不觉丝毫可惜,反而忍不住拍手赞叹。
楚嫣笑看她一眼,指尖把玩着画笔,只片刻,俯身案前,用小楷先书画名《嬉梅图》,接着又写下两行娟秀小字: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末了,于右下角落款“楚嫣”二字——只怕今后再也用不到这个名字了吧。
“秋瞳,你看,又下雪了。”放下画笔,楚嫣双手合十,于心中祝祷:天佑善人。
新雪初落,将世间万物洗涤,只是这漫天的洁白,若能连她一同洗涤该有多好?
“走,我们回去吧。”
寒风乍起,吹散了楚嫣的长发,此情此景恰好被远处回廊下独自赏梅的沈夫人瞧见,只见她笑着朝楚嫣招了招手……
于是在这片傲然独放的梅林间,两个容貌酷似的窈窕女子,一站一坐,闲话家常,悠然梳髻。
光阴如梭,转眼即逝。
楚嫣愈发甘愿扮演孝女的角色,并非因为沈夫人的怜爱疼惜,也不是出于对记忆的渴求,而是与日俱增的不忍触动了某根脆弱的心弦。
为了避免露出马脚,她尽量保持多听、少讲的状态,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不趁早作些打算怎么行?所以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她狠心朝沈府后院的高墙撞了过去!
此番经历令她落下了容易晕眩的毛病,但也正好给她一个理所当然的鸡毛令箭——失忆。从今往后,即便她做出什么惹人疑窦的事儿也无所忌惮了。
岁末之际,楚嫣在院中堆了个雪人,沈夫人为它取名“司沿”。
这名号乍听像是“四眼”的谐音,可后来楚嫣又发现它更像“思沿”的意思。
是她太过敏感?还是沈夫人当真察觉到了什么端倪?楚嫣心中迷惑,却碍于现状无法询问。
后院的雪已经积得老高,楚嫣总喜欢捧一把在手心,看它一点一点融化,尽管双手常常因此冻得失去知觉,依旧乐此不疲。
“小姐,咱们回屋去吧,外头好冷。”皑皑雪中,身材幼小的秋瞳怯怯建言。
“好。”楚嫣勾唇一笑,放眼无边天际,耳畔似乎又传来那个低沉的男音,他正念着:“陌上花开,阡原宿哀。美虽不在,人亦归还!”
一遍又一遍,似佛家梵唱,绵延远去,又似掌中新雪,渐渐消融,直至深深融入心田。
相文谦……
你究竟是何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