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爱写傻白甜》沈静彬

39、番外二

　　刚从车祸中醒来的时候，白恬是有些歇斯底里的。这种歇斯底里，在他同皇甫卿的那通单方面说了一整天的电话之中，表现的格外的淋漓尽致。
　　而在那通电话终于被人抢走后，他忽然就安静了下来。然后，他开始拒绝同任何人对话。明明身上满是伤痕，却固执的要将自己彻底的团起来，拒绝一切的治疗，俨然一副自生自灭的架势。
　　就是在这个时候，季同第一次见到了他。
　　推开门的时候，季同见到的，是一个没有丝毫生气的，仿佛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的白恬。内心暗自将派了他来这种苦差事的人骂了千百遍，走到白恬面前的，却是一个带着完美的笑容的医生。他弯下腰，用一种充满担忧的语气进行着自我介绍，眼中满是关怀，只觉得自己的背后都要发光了。可他的一番话结束后，白恬却甚至连眨眼的反应都没有给他。
　　内心的怨气又大了几分，季同依然维持着面上的笑，仔细的观察着白恬。他的呼吸几不可闻，一张脸消瘦苍白的仿佛死人，眼睛更是几乎一眨不眨。一双眸子里满是血丝，定定地凝视着一个方向，却是连动都不动。内心涌起一抹好奇，他伸出手，快速的戳向了白恬的眼睛。
　　眼皮微微的抖了抖，季同满意的笑了笑：“还算好，你至少不是个真死人。”
　　回答他的，是白恬依然如同死尸一般的反应。季同却没有在说什么，他思考了许久，露出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容，转身离开了病房。
　　第二天，季同将一团温软的，带着细腻的皮毛触感的东西放到了白恬那枯瘦颤抖的手中。这微妙的触感似乎在某种程度上激活了白恬，他的眼皮动了动，手指微微的抖了抖。满意于自己得到的反应，季同笑着说：“你应该还记得我，我是你的主治医师，季同。”
　　在这种外物的刺激下，白恬那不知道看向何处的视线终于转移到了季同的身上。他漠然的看着季同，就好像对方并不是一个活人，只是一件死物。季同却完全不介意他的眼神，他甚至笑的更灿烂了些：“虽然是皇甫家安排我来治疗你的，但是我并不觉得你需要的是我的帮助。”然后，他嘟了嘟嘴，有些无奈的说道：“不过，谁让人家出了钱呢？”
　　然后，他指了指白恬的手，说道：“好了，你也应该感觉得到了，我给了你一个东西。先说明，这个东西很脆弱，如果你把它摔倒地上，它大概是活不成的。如果你不给它喂食，它也应该是活不成的。而考虑到你现在这种拒绝接受治疗的态度，你的病房是不会有除了我以外的人的。”他的眸子垂了垂，看着那团东西，说道：“我是不会管它的，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呢？”
　　季同看到，白恬的眸子微微的瞥向了自己手的方向，那双手也微微的动了动，似乎试图握住那团东西。那团东西乖巧的待在他的手心，伸出粉色的舌头，轻轻的舔了舔他的手心。这个动作似乎给了白恬极其强烈的触感，他的手本能的抖了抖，抖动的频率让那团东西微微的滚了滚。
　　眼见那团东西就要掉到地上，他的手本能的握住了它。很久没有进食的身体哪里有什么力气，他拼尽全力，也不过虚虚的握住了那团东西。那东西却并不害怕，只是乖巧的蹭了蹭他的手指。见他这样的反应，季同眯了眯眼，说道：“好了，看来你和它相处的很好。那么，我就先走了。接下来，我有一个会议，可能一周后才会回来，你就好好的和这个小朋友相处吧。”
　　说完，他毫不迟疑的离开了病房，留下白恬依然睁着眼，许久，才缓缓地，将自己的视线又一次向着手的方向挪去。理所当然的，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季同回来，已经是一周以后的事情了。推开白恬的病房，他首先看到的，是一个靠坐在床上，依然瘦削不堪却全神贯注的凝视着自己手心的白恬。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他的手中，一只雪白的毛团子团成一团，正在吃着什么东西。似乎是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声音，白恬的视线本能的扫向了门口，在见到季同之后，停留了一瞬，皱了皱眉。季同却好似十分高兴，他看着白恬手中的东西，笑着说：“很可爱吧？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么个乖巧听话的小东西呢。”
　　白恬摇了摇头，手指用力的收紧。那小东西却并没有被吓到，只是乖巧的停在他的手心，任由那一根根纤瘦的手指将自己紧紧的包住。白恬感受着手下小活物的温暖，仿佛连它的脉搏都感觉得到。他感觉到小东西一动一动的吃着东西，身体微微的颤抖。
　　然后，他闭了闭眼，将手缓缓地松开。季同看着这一幕，笑着踏进了病房：“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有了点使命感？”
　　白恬看着他，却是摇了摇头。他颤抖着手，将小东西一点一点的递向了季同。季同却只是负着手站着，没有要伸出手接过的意思。他看着白恬，问道：“你就真的忍心，什么都不留的离开这个世界，连带你的爱与你那些微不足道的妄想？”
　　白恬垂着眸，盯着手中的毛团，可他的手却并没有收回。季同忽然笑了，他伸出手，将毛团接过，握在手中，垂下头，轻轻地亲了一口，才看向了白恬：“你不会不甘么，自己已经这样了，却连自己的小小奢望，都的不到半点祝福？”
　　然后，他没有再看向白恬，而是端着手中的毛团子，又一次的离开了病房。留下白恬一个人，感受着忽然空空如也的手掌，不适应的握了握，陷入了沉思。

　　又过了一周，季同再次见到白恬的时候，对方的面色已经好了一些，正对着一台电脑，敲打着什么。季同上前，正看到白恬抬头，看向了自己。他笑了笑，指了指电脑，说道：“在忙？”
　　白恬点了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敲了一行字，将电脑的屏幕转向了季同。季同眯了眯眼，看清了那字是：“我想讲完几个故事。”他的手顿了顿，又敲道：“我还有多少时间？”
　　季同却是耸了耸肩：“我不在意你还有多少时间，我只在意你想再活多久。”这个话似乎让白恬陷入了沉思，许久，他摇了摇头，打道：“等我讲完我的故事，我就离去。”
　　看着白恬坚定的表情，季同笑了笑，点了点头。
　　然后，游医季同停留在了这座城市中，开始了每个月同自己唯一的固定病人会面的日子。而那只白色的毛团子，依然躺在他办公室的某个地方。
　　直到白恬来找他的前一晚，他去看那个毛团子，才发现毛团子忽然的就不动了。伸手去戳一戳，原本柔软温暖的毛团子此时僵硬冰冷，像一块石头。
　　他于是叹着气，将毛团子从笼子里拿出，垂眸看着它，许久，无奈的叹了口气：“是时候了吧。”
　　在白恬的葬礼上，他将毛团子放到了白恬的身边，然后又一次离去。这次，大概有一段时间，不会听得到他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