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楼萧岂羡

1、楔子：怪人

　　#步氏公子三天前秘密回国，现已明确其继承人的身份！#
　　#执命再著新作——《归路亡途》是生是死？#
　　#影帝回归——娱乐大满贯！#
　　步离面无表情的收起手机。十字路口来来往往是繁华的车辆，他推着价值不过一两千的自行车漫步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路人。
　　现在是红灯。步离停下脚步，静待绿灯亮起。

　　手中的包通体黑色，帆布质地。手机里的消息一遍遍被刷新，而步离却置若罔闻。
　　他们会说什么？
　　是神气十足的在自己面前炫耀，还是满面讥讽的讽刺着自己？
　　其实已经习惯了，步离已经习惯了各种落差。就像最开始的，他从步家长子堕落成不知生父的杂种。到现在的，从步家准继承人变成一名高三的老师。讲真，他还要谢谢步家步长存就自己一天生路。
　　诡异的的讥笑在步离的脸上转瞬即逝。但这也不能掩盖步离此时此刻的阴郁。
　　就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完美的微笑，温和的气质，俊美的容颜。然而，这些并不能让步离远离黑暗。
　　阴暗想法都被他压在背光的角落，等着他发酵，直至哪一天爆发。
　　步离握住车把的手松了又紧，他将头侧过去，看着对面。
　　看吧那些人，每天都做着同样的事。来自家庭、工作的压力让他们变成傀儡，社会的傀儡。瞧瞧他们，白天或许是衣鲜亮丽明星、或是仪表堂堂的白领、或是乖巧听话的学生。可是，谁能想到他们晚上是什么样子的呢？
　　步离见过太多了，白天引人注目的大明星，可能在晚上就和几个人一起吸毒、开性趴。那些社会上的模范夫妻，晚可能就各找各的小情人。
　　这些太常见了。以至于步离都习惯了。
　　画面一转，他似乎又听见有人在叫他。
　　步离平静地注视前方，光影中走出一个少年。一脸高傲和阴郁。他知道他是谁，没人比步离更清楚他是谁。嘴角是熟悉的讥笑，眉目中是从未消散过的疏离嘲讽。
　　他与这个世界疏离，他也从没想过要融入这个肮脏的世界。游走在世界边缘，你永远想不到他会在哪一秒选择死亡。
　　但他不会死，因为有个可怜人不想让他死。
　　少年带着他熟悉的面容，凑近他的耳朵。少年轻声耳语，暧昧的语气，少年质问着他：“为什么不跟我一起，看看这个肮脏的世界。为什么当初不跟我一起走。”
　　为什么？步离垂眸阖眼。
　　喧嚣渐渐远去，视野里变成一片空白。白色的世界里，唯独剩余他，和那个少年。
　　少年绕着他转了一圈，低低的笑了起来，又变成了大笑。少年用他所熟悉的讽刺的语调质问他：“你不是想我吗！为什么当初不跟我一起走？为什么？！”
　　为什么？
　　步离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年发疯的模样。怒目圆睁，面部狰狞。难看，真的难看。这根本不符合少年一贯的审美。可是那又如何，都疯了，还要什么风格？
　　少年情绪逐步趋于平静，他拉了一把王座，坐了上去。高傲的像是一个国王——少年是他世界唯一的王。
　　少年嬉笑着看着步离。
　　天地一白，看不清背后，看不见身前，他的视野里只有少年。而少年的眼里，只有他。
　　少年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悄悄话：“你不是恨他们吗？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你的母亲，你母亲的第一任丈夫——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黑瞳渐黑，也渐空洞。步离喃喃：“因为，我杀不了他们。”
　　恨，恨得要死。恨那个该死的女人为什么要出轨，恨她为什么要生下他。恨那个冷血的女人为什么要离婚，恨她为什么要丢下他。恨，恨得恨不得马上就杀死了。可是……
　　——离子要活着，要好好的活着。
　　活着，为了别人。
　　杀了他们，自己也遭罪。
　　不是不想弄死他们，他比任何人都想弄死他们。然而，他不能。不能用自己的生命赌。
　　少又笑了起来，癫狂地大笑，像个疯子。
　　他可不就是个疯子。一个不顾一切的疯子。
　　“你杀不了他们。懦夫！懦夫！你就是懦夫！看看看看，谁会在意你？现在谁还会在意你的死活？那个女人当你是拖油瓶，她的前男人当你是耻辱，步家所有的人都看不起你。你是名校毕业的又如何，你的智商在高又如何？你是个怪物，感情缺失的怪物。步离！你就是怪物！”
　　拉长的声音像是在尖叫，撕心裂肺的让人不寒而栗。
　　少年红了眼眶，他突然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他的脸上的肉逐渐脱落，一块块的。他的嘴巴，鼻子，眼睛，耳朵里溢出鲜血，鲜红的鲜血。他的身体上支离破碎，各种各样的疤痕。
　　刀伤、鞭伤、烫伤。
　　“谁会在意你？”
　　少年问，“看看你这个样子，呵呵，那个女人恨不得你去死？看看，没人会救你。再也没有了。”

　　“疼吗？”有人问他。
　　黑暗狭窄的小屋子里，少年躺在冰凉潮湿的地面。身上斑驳的是各种伤疤。男人高高地挥起手，一鞭子就这样抽在了少年的身上。
　　美丽的胴体，白皙细腻。丑陋的疤痕布满了身体。
　　少年扬起脖颈。疼痛让他冷汗直冒，支离破碎的呻吟被他压抑在喉咙里。眼里的仇恨高傲半点不减。
　　少年笑了，他在笑。
　　疼痛的折磨并不会让他将属于自己的高傲摒弃。
　　他依旧是他那个高傲的少年。
　　男人很兴奋了，他抽出一只注射器。透明的药剂在他面前晃了晃。男人柔声问他：“亲爱的，猜猜这是什么？”
　　少年猩红着眼，他用嘶哑的声音冲着男人咒骂：“滚！”
　　男人也不生气，只是好脾气的笑着。他一边将注射器插曲少年的皮肤，一边柔声道：“乖，只要你求我。”
　　药效很快就开始了，灼热感让他恨不得在地上摩擦。男人清凉的皮肤在他肌肤上滑动。药效试图让他不知廉耻的向男人求救。而他的高傲让他狠狠地咬住了下唇。
　　“做梦。”少年冷笑着。
　　男人依旧用温柔的手法抚摸着少年的头发。然而下一秒，男人粗暴地拉着少年的头发，将灼热的烟头狠狠地按在少年的皮肤上。
　　变态。
　　少年笑得更开心。
　　男人狠狠地碾着少年的手。然后离开。
　　阴冷潮湿的地下室，少年大笑着躺在里面。
　　被折磨了又如何，被囚禁了又如何。那些人，那些人弄不死他，而他，也不会同意的。
　　少年突然偏过头，他看着现在阴暗处的步离，他说：“疼吗？”
　　——你疼吗？

　　——疼。
　　——冷吗？
　　——冷。
　　——那你为什么还活着？
　　——因为有人让我活着。
　　因为有人想让我活着。
　　晦暗不明间，步离轻笑着，他走到少年的身边，蹲了下来。
　　手指描摹着少年的眉目，引起少年的战栗。步离俯下他高贵的头颅，他说：“你、输、了！”
　　少年起身，丑陋的胴体就这样完整的出现在步离的面前。挥了挥手，少年身披一条毛毡。一步步的，前面一步步地向后退。眼里红色的鲜血一滴滴地落下。少年说：“再见。”

　　地下室不见了，少年也离开了。喧嚣又出现在耳边。步离从包里拿出药干吞了几颗。
　　越来越严重了。
　　步离看着面前的红灯，偏了偏头。
　　车来车往间，一个黑衣男人出现在面前。跛着脚，全身裹着严严实实的。
　　男人似乎也看到了他，抬起了头。

　　空气都静止了，车声渐离渐远。
　　那张脸……

　　步离哑住了声音。

　　一半骷髅，一半没皮。空荡荡的眼眶，半边嘴角被针线缝了起来，向上翘。
　　男人嘴唇微动，他似乎很高兴。

　　——欢迎。
　　恍然间，有人对他说。
　　欢迎，来到噩梦。
　　步离魇住了，他推着车，一步一步地向对面走去。而男人也动了，他一步一步地走来。
　　他停在了中间，男人向他伸出手。
　　他亦伸出手，回以拥抱。男人的手很瘦，藏在黑色的袍子下。步离知道，那双手，没有肉。只是骷髅。
　　男人靠近他的耳边，他说：“欢迎来到——噩梦。”
　　欢迎来到噩梦，我亲爱的——步离。
　　祝你，玩的愉快。
　　男人退后一步，消失在空气中。
　　步离呆愣在路中间。喇叭声让他偏了偏头，空洞的眼神证明他还沉浸在虚幻。
　　车子飞快的冲向他。司机的瞳孔里，映射的是无人的公路。
　　撞击声响起，步离回过神来。他的身体被高高抛弃。路人发出惊呼。
　　恍惚间，步离又看到少年，少年说：“我赢了。”
　　平淡的，像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而事实就是，少年赢了，步离输了。步离，快死了。
　　手心似乎被人握住，温热的血液流出。
　　“阿离，等等我——”
　　——哥哥，等等我。
　　步弃。
　　步离似乎又看到了少年，虚虚实实间，他朝着他笑。少年说：“再见。”
　　再见，步离
　　再见，步颐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