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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好久不见 ...

  •   虽然夏宛给自己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但是无奈很长一段日子都没有人上门求租,她也不得不一个人住在那么大的房间里。每到晚上,夏宛就会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她并不是怕黑,而是害怕房间里空无一人的寂静。开了灯仿佛可以安心些,光亮多多少少可以把心填满。那段艰难的日子也是这么过来的。
      夏宛在床上辗转难眠的时候,一定想不到,还有一个人也跟她一样,做着同样的傻事。
      楼下角落停放的黑色汽车里,萧然正静静地看着四楼那扇明亮的窗户。已经是凌晨两点,却依然亮着灯,恐怕又会亮一彻夜。他疲倦地揉了揉眼睛,掏出一个本子,认真地记录着夏宛的作息时间。本子上密密麻麻地数据显示着萧然的用心,也显示着夏宛生活的不规律。他暗中观察过她的生活,有时候很早便下楼来买早饭,有时又会直到晚上才出门,有时甚至好几天门都不出。但每天晚上都亮着的夜灯,却足以说明夏宛的睡眠质量有多差。萧然不禁有些担心,以自己这样的身体,尚还吃不消,更别说夏宛那样瘦弱的人了。
      其实就算不用萧然这样细致的观察,夏宛也明显感到自己身体有些不对劲了。丁敏还在这屋子里住的时候,夏宛少不了被她管着,什么时候睡觉、起床、吃饭她都管,所以夏宛的精神状态还过得去。但现在丁敏彻底搬出了这个屋子,再也没有人来提醒夏宛,于是她的整个作息都变得混乱起来。每天早上醒来,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精神状态也一天不如一天。但是每次丁敏打电话来问她近况,夏宛都逞强说“比你走之前还好”。丁敏知道,肯定不是这么回事。可是着急,又有什么办法?有些事情旁人永远代替你解决不了。所以这次丁敏也狠了狠心,硬是延长了出差的时间,一直没回来看过夏宛。或许逼一逼她,对她来说更好?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半个多月,夏宛终于因为重感冒病倒了。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见自己被一个女人追着逃命,她拼命地往前跑,跑得筋疲力尽,出了一身的汗。终于跑到了一条死胡同里,再有没有路可以跑了。她害怕得哭出声来,但又没有躲避的地方,只好蹲下身子,用手臂护住自己的头。
      “你为什么要躲?你这个杀人犯!”那女人见她逃不了了,有恃无恐地逼近来。
      “我不是……我不是杀人犯……我不是……”夏宛泪流满面地解释着,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面前这个女人跟她身形相似,只是她看上去年岁还小,穿着明黄色的短裙,是个青春活泼的女孩子。
      “你不是?你害死了人,还不承认?”那女孩子似乎生气了,狠狠地瞪着她。
      “我不是杀人犯……”夏宛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夏宛流着泪拼命地摇头,她跪着爬向前去,捉住那女孩子的脚,“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别人都相信你,可是你自己呢?是你自己不信自己吧?”女孩子蹲下身子来,带着鄙夷的表情瞪着夏宛。那样嫌恶的眼神,让夏宛浑身发颤。而她也终于看清,面前的女孩子,不就是多年前的自己吗?没错,一直以来那样嫌恶她的,责备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啊!
      之后发生了什么,夏宛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她醒过来的时候,满面泪痕,眼睛又红又肿,稍微碰着就很刺痛。但或许是因为出了一身的汗,重感冒的症状终于轻了些。她把手伸出被窝,摸到床边的手机,打开一看,已经是晚上十点。她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因为一天没喝水,嗓子干哑得难受,夏宛不得不支撑着身子坐起来,走出卧室,去客厅倒杯水喝。身体轻飘飘地,踩在地板上毫无感觉。
      夏宛扶着墙走到卧室门口,却听见客厅传来电视的声音。奇怪,是自己忘了关电视吗?可是今天早上一起床就觉得不对劲,应该没有打开电视啊。或许,是丁敏回来了?夏宛来不及多想,走了过去。外面没有开灯,黑乎乎的,只有电视那儿还有亮光。
      “丁敏?”夏宛试着叫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得难受,根本发不出声音来。她只好走过去看。
      奇怪,电视里好像不是直播的节目,而是……游戏?夏宛记得丁敏从不玩这种游戏的啊,而且最奇怪的是,如果是丁敏,知道她生病了,却不来照顾她?这实在是说不过去。那这游戏……
      似乎是听到夏宛的动静了,坐在沙发上的人回过头来,“你来了?快过来一起玩!”那人朝她招手,似乎还向她笑了。但是电视的微光太弱,夏宛的精神又不太好,实在难以看清他是谁。她甚至来不及细想那人是谁,为什么会在哪儿,只是轻轻地答应了一声,“我先喝口水。”或许她从直觉上感觉那人是熟人,不会对她怎样。
      等到夏宛端着水杯走过去的时候,她的精神才稍稍振奋了些。沙发上坐着的人还在玩着游戏,似乎没注意到夏宛走过来了。就算是只看到他的轮廓,夏宛也认出了他。水杯掉在了地上,摔碎了,泼出来的水溅湿了夏宛的鞋子。凉意让她更清醒了三分。
      “程……程皓,”夏宛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自己也不知道再次见到他是悲是喜,眼泪不知何时已经划过了脸颊,并且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你怎么……会在这儿?”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程皓都没从游戏的世界里分心出来看她一眼,只是把手里的操纵杆把弄得嗒嗒作响。
      眼泪虽然止不住地往下流,夏宛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因为她自己也弄不清自己到底应该是个什么心情。虽然很想很想见你,但你不应该这里。我并不害怕,只是恼我自己,为什么到现在还能看见这样的你……夏宛就这么垂着双手,呆在原地,看着面前那个眉眼带笑的少年,盘着腿肆意地坐在沙发上,对着游戏飞快地操作着。他那样认真而孩子气的表情,真是令人怀念啊。
      身后响起了开门的声音,夏宛也没有任何反应。
      她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儿,用一种悲切的目光注视着沙发上的少年。
      “夏宛,你站在那儿干嘛?今天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也不接!急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在家里晕倒了呢!”丁敏一进门就打开了客厅所有的灯,看见夏宛一个人站在沙发边一动不动,觉得莫名其妙。
      “诶,你把玻璃杯子打碎了?你别动啊,我去拿扫把……”
      夏宛被这突然的亮光一刺激,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沙发上就什么也没有了,电视、游戏、遥控杆都放在原本的地方,根本没有用过的痕迹。夏宛木然地转动了一下被热泪过分刺激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不是第一次了,但上一次用这种方式见到程皓,似乎是在两年前。两年了,又要卷土重来了吗?夏宛的脑子里一片混沌。刚才的,是梦吗?
      “不是叫你别动吗,你看你,把玻璃渣子踩得到处都是!”丁敏唠唠叨叨地,拿着扫把仔细地把地面的碎玻璃清扫干净。
      “丁敏……”夏宛回过神来的时候,眼泪又开始不由自主地下落。
      “什么事,你说。”丁敏光顾着地板上的碎玻璃,都没注意到夏宛的不对劲。
      “我好像……好像又能见到他了。”夏宛无力地蹲下身子,蜷缩成一团。
      当说到“他”字时,丁敏浑身一震。怪不得,从进门开始,夏宛就那么奇怪。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觉得我做好准备了。我做好准备原谅自己,开始新的生活了。但是……但是为什么每一次……每一次我这么想的时候,他总会出现在我面前?丁敏,你能不能教教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她哽咽地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说什么呢,傻姑娘,”丁敏意识到夏宛的不对劲,赶紧丢开扫把,用力地抱住正埋头哭泣,几近崩溃的夏宛,“你这么聪明的姑娘,哪里用得着我来教啊?你现在还能看见他,说明你还想着他,是不是?你要是不想见到他了,就多去外面走走,散散心,用别的东西把你的心填满,这样他就不会再出现了,对不对?”丁敏难得像这样温柔。
      这样下去,夏宛迟早会崩溃的。丁敏心里很清楚,只依靠她自己的力量,她是绝对走不出来的。还以为这六年的时光能让她有些变化,但现在看来,时间的治疗对夏宛来说基本无效。也对,毕竟从小在一起的时间远远超过六年,哪有那么容易遗忘啊?
      那么,现在是不是该采取某些特殊手段……丁敏比夏宛冷静得多,在夏宛还泣不成声的时候,脑子里已经有了新的计划。
      “乖啊,我们现在先去睡觉,我陪着你,走吧,先把眼泪擦干……”丁敏絮絮叨叨地哄着夏宛,像哄一个小孩似的。
      好不容易把夏宛哄睡着了,丁敏把门轻轻关上,累得捶了捶自己的肩膀。出门的时候,却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什么,你想租房子?好呀好呀……”随着丁敏的声音逐渐远去,夏宛也陷入了更深的睡眠。这次还好,一夜无梦。

      当天晚上,这个城市的另一边。
      夏天的墓地草木旺盛,没有冬天来的时候那么凄清。四四方方的墓碑前放了一束白花。
      “知道你不喜欢花花草草还给你送花,你不会怪我吧?”送花的人自言自语道,笑着走开了。
      墓碑上写着“程皓”两个字,一旁的相片与夏宛看到的那个少年并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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