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眼游医》子午yuuki

2、医仙

　　温玄青哪知道自己的睡意竟如此之大，本来敷药只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他竟然就在这半个时辰内睡着了，还是在这荒郊野外的。
　　温玄青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是被人折腾醒的，眼皮微微睁开，右眼虽然看不见，但他却感觉的到，草药已经被人拿掉了。左眼一阵的清明，眼前出现了一名女子，身着一袭嫩黄色襦裙，背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竹篓，手上还有一把小铁楸，头戴一顶斗笠，遮住了那应当十分秀美的脸颊。
　　女子见温玄青醒了过来，赶紧蹲下来定睛看着温玄青，启唇道，“公子可有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
　　温玄青坐了起来，体内的暖流告诉他，他被人施过针，想来，就是眼前这位女子了。从行头来看，多半也是上山采药的。
　　“多谢姑娘，在下无事。”温玄青微微一笑。
　　女子盯着他看了许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起身道，“公子没事便好，只是今后还是莫要一个人上这凉山了。”
　　温玄青这才看到女子腰间的一块翡翠玉佩，蓦的一愣，这玉佩，“姑娘是……玉医仙？”
　　女子愣了半晌，莞尔一笑，“公子怎么知道的？”
　　温玄青嘴角勾起，这天下最神秘的不过四人，北有医仙玉盈，南有盗圣夜子涯，东有剑痴白若轩，西有幻师巫离。这四人，从名号就能听出来他们各自的职业。只是这四人一身绝学，却行踪不定，很少有人能遇见，或者就算遇到了也不一定认识。
　　没想到，这么难遇到的医仙，今日竟让他温玄青给碰到了，“玉姑娘的玉佩上不刻着玉字吗？”
　　“玉姓虽少见，但这天下姓玉的也不只小女一人，公子这么说……”
　　“玉姑娘既然救了在下，便应当知晓在下是谁了。那么以在下的身份，玉姑娘以为，在下会不知道医仙那玉佩的由来吗？”温玄青说的很隐晦，他的确是第一次见这玉盈，但不代表他父亲不认识玉盈。而且玉盈的真实年龄比他见到的年龄起码差着十岁，看着玉盈还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其实真实年纪早就过三十了。
　　“公子这么说，也不怕小女将公子交到官府去？”玉盈语气平淡至极。
　　“姑娘不会。”
　　“这么肯定？公子确定了解小女？”玉盈笑了，又重新蹲下身平视着温玄青，“小女不欠你温家什么。”
　　“在下也没说姑娘欠我们。”温玄青轻笑，言下之意，玉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你！”玉盈轻咬红唇，“简直同你父亲一模一样！”
　　“儿子不像父亲还能像谁？”温玄青耸耸肩，一脸的理所当然。
　　“罢了，我们来说说你的眼睛。”玉盈斗笠下的眼中充满了期待，“曾经听温大夫说换眼，小女还当是开玩笑，没想到这么快公子就应证了这并非玩笑。”
　　玉盈的手抚上温玄青那无神的右眼，“这假眼做得也同真的别无二致，你究竟怎么做到的？”
　　换眼都是一种奇闻了，更别说是自己给自己换眼了。
　　“找了个好帮手而已。”温玄青左眸中漏出一丝危险的气息，他的眼睛是他最不想提的一道疤。
　　“不愿意说就算了，公子现在也不知道该去何处了吧？”玉盈知道温家的一切，或者说，当年温家一劫，温玄青能活下来本就有玉盈的功劳。因此，现在温玄青的处境她再了解不过了。
　　温玄青听她这么一问，点了点头，同时也明白了一件事，恐怕，他能遇见玉盈，根本就不是偶然。说不定，玉盈是专门来找他的。
　　“那公子便做玉盈的跟班同玉盈云游四海如何？”听起来是商量，但语气早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玩笑气息，现在的玉盈十分严肃。
　　“是父亲的意思吗？”温玄青问道。
　　“看来小女还得提醒公子一番，温大夫十年前就已经离世了。”
　　“不用提醒，在下知道。”温玄青深吸一口气，“那便委屈玉医仙带着我这个半瞎之人云游四海了。”
　　玉盈轻笑一声，语气回到了方才的轻松，“不委屈，不委屈。”
　　温玄青不知道玉盈为什么要让他同她一起，但直觉告诉他，玉盈不会害他。正想着，就觉得脸上凉凉的触感，回神才发现玉盈正在往他脸上涂东西，不自觉的往后一靠，“这，这是何物？”
　　玉盈一脸惊讶，“小女以为公子应该知道的，难不成公子闻不出这里面的成分？”
　　温玄青汗颜，你是医仙，你配出来的东西，我怎么知道里面有什么？
　　“这是给你易容的东西，简单来说就是在你脸上涂一层皮，等这玩意儿风干过后，是可以撕下来的。毕竟公子原本的模样是极美的。”玉盈边解释还不忘恶心他一把。
　　温玄青嘴角抽了抽，“多谢姑娘谬赞。”
　　温玄青也正打算想个办法易容，因此也就坐正了任由玉盈在自己脸上涂着那莫名其妙的东西。许久，玉盈才收拾了东西，“好了，公子感觉如何？”
　　“没什么感觉。”温玄青起身，“玉姑娘下一步打算去哪儿？”
　　“皇宫。”玉盈挑眉一笑。
　　“很好笑吗？”温玄青眸子中透着一丝冷意。
　　“小女可没开玩笑，靖国皇帝耗了多少力气来找小女公子又不是不知道。前些日子啊，小女不幸被找到了，可不敢抗旨。”玉盈一副自己很无奈的样子。
　　温玄青冷哼一声，这女人脑子里想的什么，他有些猜不透，如果真是皇帝找她，她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人？皇帝不派几十个人互送他回皇宫那就不是皇帝了。
　　仿佛是知道温玄青想的什么，玉盈解释道，“小女嫌那些士兵碍眼，便将他们甩开了，不过小女既然答应了皇上，这皇宫便是必须得去的。”
　　“所以，你才给我易容？”
　　“对啊，不然……”
　　“为何？”温玄青打断了玉盈想说的话。
　　“因为你必须得去！”玉盈的话语中带着不能反驳的意味。
　　“……”温玄青看着那浅色的斗笠，眸中放着审视的光芒，似是想看到斗笠下那人的表情，许久才道，“明白了，我会跟你去的。”
　　玉盈立刻笑了起来，“这才对嘛，听说你让别人叫你阿竹？那小女今后便叫你阿竹了。”
　　“……随姑娘。”温玄青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女人真善变，这前后反差太大了。
　　“不行不行，你是我跟班，所以，你要叫我小姐。”玉盈嘟了嘟嘴。
　　“姑娘别得寸进尺。”
　　“不叫小姐也行……那就叫小女阿盈好了。”玉盈似乎很认真的想了一下，“叫姑娘多生疏？”
　　温玄青呵呵两声，所以我跟你不生疏吗？
　　见到温玄青没有再说什么，斗笠下，那张清秀的面容，终于露出了疲惫的神态。玉盈的手在衣袖中慢慢攒成了拳头，师父啊，玄青今后全看这一遭了，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师父，若你真的在天有灵，就保佑你徒弟和你的……孙儿吧。
　　入夜。
　　温玄青又回了黎城，他很无奈地站在紫夜客栈前，他觉得玉盈一定是故意的，“你真的只想住在这里？”
　　“嗯嗯，阿竹，据说这里以前有一个伙计跟你一样也叫阿竹呢。”玉盈的斗笠上下抖了抖。
　　温玄青嘴角一抽，你老人家都可以当我娘的年纪了！能不能别再捉弄我这个晚辈了？
　　“二位客官，是住店还是？”肖月英见两人在门外站了许久便出声问道。
　　“住店！两间房。”玉盈赶紧道，“听说今天有个大将军也在这间客栈？”
　　肖月英皱眉，这几天怎么老是遇到打听别人的人，那怀疑的眸光将这个戴着斗笠的女子，以及她身后的那位公子，愣了愣，“这位客官，我们是不是见过？”
　　温玄青来的路上就在河边照过了，易容很成功，只是难免还是会有他原本的一些轮廓，熟悉的人的确会觉得像，便捏了嗓音，“掌柜怕是认错了，在下并未见过掌柜。”
　　肖月英一听声音，打消了念头，“抱歉，公子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友。”
　　“……无妨。”温玄青轻笑一声。
　　“这是二位的房间钥匙。”肖月英将钥匙递到玉盈手中，“小力，带着二位上楼。”
　　“得嘞。二位跟小的来。”
　　楼上的走廊十分窄，最多只能两个人并肩而行，两人便一前一后的上了楼。谁知，刚一上楼，便被同准备出门的景庭宇撞个正着，温玄青的第一反应竟是抬手挡脸。
　　玉盈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把将他欲抬起的手抓住，拉到一边让了路。
　　温玄青这才记起自己已经易容了，若是方才挡了脸，反而会引起景庭宇的怀疑。
　　景庭宇见两人主动让路十分有礼貌的道了一声谢谢，眼光也扫了两人一眼，看到温玄青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便抬脚下了楼。
　　“阿竹，你知道刚刚你在做什么吗？”玉盈见景庭宇走远之后问道。
　　“以后不会了。”温玄青开口。
　　“……”玉盈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她怎会不知这小子在想什么？自从十年前，她将年仅九岁的温玄青的救出来，她就根本没离开过他，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早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五年前，她就该出来阻止温玄青救那个不败将军。
　　然而世间没有后悔药，玉盈也知道有些事情她阻止不了。
　　黎城，驿站。
　　“将军，属下已经将紫夜客栈查了一遍，没有。”景庭宇单膝跪地，汇报着他一天来的收获。
　　“……”
　　“只是，方才属下离开客栈时，遇到一位刚入住的客人，与先生的样貌有几分相似。只是，他的眼睛是正常的。”景庭宇道。
　　“……将人请来。”
　　“可是将军……”
　　“请来。”
　　“是，属下这就去办。”景庭宇躬身准备离开。
　　“慢着，明日再去。”
　　景庭宇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屋内只留下一个疲惫而又无奈的声音，“你究竟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窗外，风声猎猎，这黎城怕是又要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