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忘了我N次》六狸

23、“你，没事吧？”

　　手机屏幕带着一些蓝光在黑夜里亮起，照亮了不那么宽敞的房间，手机铃声是简单重复的节奏，出厂设置的那种。

　　一条健硕的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一把将床头柜上的手机捞了过去，眯缝着眼看了看上面的来电显示，然后手机被翻了过去，屏幕朝下压着。

　　王道一向不喜欢在晚上接电话，经验所得，大晚上打来的电话都没什么好事儿。

　　要么催钱，要么催命。

　　缓了一会儿，王道认命地爬了起来，摁下了接听键。

　　不喜欢也要接，因为是医院打来的，估计是某个精神失常的人第三十几次自杀未遂的事件处理。

　　不过可能性不大，她现在要靠呼吸机维持生命，没那个力气自我了断。

　　“喂！是王道吗？请你赶快来医院！病人的情况很不稳定！”电话那头的人很着急，火烧眉毛了似的。

　　“好的。”相比之下，王道就淡定多了。

　　“我马上过来。”

　　王道挂掉电话，起身穿衣，在门口换鞋，拿上钥匙，然后出门。

　　每一件事情都做得不慌不忙，井井有条。

　　这晚在医院的抢救室里，他见到了林女士最后一面。

　　……

　　已经是秋天了，虽然有太阳，但是晒在身上并没有什么温度，路边的绿化叶子上落了霜，来往的行人添了衣服，冷冷清清的墓园里来人寥寥可数。

　　在这里面躺着的，有的是别人的亲人，有的是别人的朋友，有人牵挂的人，墓碑前总有不谢的鲜花，也有的墓，杂草丛生。

　　王道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立在秋雨中，一手撑着黑伞，淅淅沥沥的雨滴敲打在伞面上，噼里啪啦地砸出雨花，又顺着伞的边沿滑落，最后钻进泥土里，消失不见。

　　就跟人的生命似的，呱呱坠地，然后鲜活热闹，最后归于尘土，不留一点痕迹。

　　“你恨我吗？”
　　这是林女士在人世间的最后一个问题，但是却没有人回答她。

　　听到这个问题的人当时正守在床边，垂着眼眸想了想，终是没有回答。

　　恨，好像也谈不上，不过是报了生恩，不恨，他又说不出口。

　　如鲠在喉，不上不下。

　　所以他也没太为难自己，干脆没回答，直到她眼中的希冀和所有的光芒都慢慢暗淡下去，直到消失，最后闭上了眼睛。

　　王道始终没让她安安心心地去，不是不愿意，是他心里过不去。

　　世界待他不好，还要他回之以宽宏大量，他做不到，他也没有逼着自己去做。

　　人生太短，他太苦，不能再过分苛待自己了。

　　王道拿着银行卡和存折，把所有的钱查了个数，然后打电话给丁有泽借了一些添着，接着拨通了李顺财的电话号码，预支了《冰火》所有的片酬，这事儿惊动了何眉，于是，他的账户里又多了一笔钱，他还缠着别人讲了好一会儿的价，这些钱才勉勉强强够买块风水不那么抢手的墓地。

　　谁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雪中送炭，看，这不就八方支援了？

　　何眉大致了解了情况，也没有多问，就直接给他放了假，准备先把冉秋梧个人的戏份排在前面拍了，也就是黎煜灏出国后，女主在国内的戏。

　　王道说不用，第二天就出现在片场，大家的氛围很是低沉，戏份不重的演员们基本不了解情况，见了他该是什么表情还是什么表情，何眉也没有多大变化，冉秋梧最明显，化妆的时候，不时偏头瞅他一眼。

　　每每这个时候，王道都会回她一个笑容。

　　“你没事吧？”今天冉秋梧先一步化好妆，王道的黑眼圈太重了，需要重点遮盖。

　　王道下巴被化妆师捏着，脸没动，用余光看了看站在自己椅子旁的冉秋梧，想笑笑，又因为正在化妆收了回来。

　　“我能有什么事儿？别担心。”一天不见，王道关系她的状态：“你怎么样？还算顺利吧？”

　　冉秋梧点了点头，还是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我都还好，不过，没你在的时候好。”

　　王道笑了，“别爱我，没结果，我可是有个霸道总裁在追的。”

　　粉底扑到了王道的嘴唇上，是他整个人显得有点苍白，化妆师建议可以涂点色彩淡一点的口红。

　　“不用，黎煜灏分手了，还要被迫出国留学，这样正好。”

　　何眉这个没同情心的，看到王道这状态还挺来劲儿。

　　“妆再淡一点，粉太厚了，黑眼圈随便遮一下就好。”

　　化妆师脸上浮现为难的表情：“可是……”

　　何眉冷冰冰地道：“没有可是，听我的。”

　　这句霸总台词让王道突然不可抑制地想起某个人来。

　　于是，霸道总裁何眉导演，就着王道严重睡眠不足的状态，抓紧把男女主分手后，黎煜灏在国外的那段时间魂不守舍的时光都拍完了。

　　虽然看上去状态比较糟糕，但是其实，王道真的并没有多难过，但一个鲜活生命的逝世总要留下点什么的，他脑子总在不停地想，如果当时他没有被卖给别人，现在的生活会有什么不同？

　　想着想着，他摇了摇头。

　　还是被卖掉好吧，这样他就能遇到阿姨，这样他就能遇到饶景铭。

　　王道一边想着，再抬头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到了饶景铭家小区楼下。

　　王道的甜肠送完了，地方特产也没有了，但他没往回走，还是中国人那句老话：来都来了。

　　他轻车熟路地混小区进去，找到那个他平时经常坐的花坛坐下来，抖了抖腿。

　　时间走得长了，腿稍微有点麻木。

　　大概是晚上十点半左右，他等的人一手揣进裤兜里，嘴里哼着小调向他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饶景铭眼中含笑，“今天又送什么？”

　　王道回他一个笑，“没有了，都送给你了。”

　　秋天的夜晚到了晚上都特别冷，因为拍戏需要，王道今天穿的是短袖，整个手臂都露在外面，在秋风中冒起一颗又一颗肉眼可见的鸡皮疙瘩。

　　“你手上的疤没有新的了。”饶景铭的视线在他手臂上扫视一圈，在他身边坐下来。

　　王道笑了一声，说不上来是愉悦还是遗憾，“因为伤痕的制造商去世了呀。”

　　饶景铭猛然转头看他，眼中浮现惊讶，沉默了好几秒，而后，轻声问他：“你，没事吧？”

　　这是王道今天听到第二个人这么问他，第一个人问的时候，他的回答是否定的。

　　但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可能有点事儿吧。”王道说着笑了一下。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个笑容，但是作为一个刚刚失去了生母的人来说，这个笑容看在别人眼里就成了故作坚强。

　　饶景铭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张了张嘴，说了句大逆不道的话：“其实吧，我觉得，她也该去了。”

　　还没等王道回答，他就接着说，“首先，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其次，能对你这么憨厚老实的人动手的人，肯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憨厚老实？饶景铭怕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

　　王道心里一阵发笑，眼前这人要是知道他的心思和计划，不知道会做何感想，可能会吓得话都说不清楚，巴不得立马收回这句话吧。

　　见王道不回话，饶景铭没有那么义愤填膺了，说话开始变得有点小心翼翼，“那什么，对不住，你应该……很难过吧？”

　　你看这个人，表面上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其实温柔得欠-干。

　　王道没敢继续看他那双眼睛，转而盯着自己的脚尖说：“还行，比起难过，可能另外一件事情更值得在意。”

　　“什么事情？你尽管说！”饶景铭坐直了些，说：“吃了你那么多甜肠，该是我帮忙的时候了，说吧！”

　　王道搓着手臂看向饶景铭，吸着鼻子道：“饶总，能借件衣服吗？快冻截肢了。”

　　“……”等着帮大忙的饶景铭一阵沉默，然后道：“早说啊！你这个人，脑子有病吧？”

　　饶景铭领着他上了楼，这是王道第二次进到他家，上次来是送烂醉的饶景铭回家，此后每一次送甜肠都是在小区楼下交易，搞得跟特务似的。

　　此前，饶景铭一次也没有主动邀请他上去坐坐，但是今天，嗯……虽然也算不上主动，不过也差不多了。

　　进了门，饶景铭在鞋架上给他拿了双棉质拖鞋放地上。

　　王道弯腰换鞋，起身的瞬间，他看到了一排很眼熟的袋子，有点土。

　　这些袋子他最熟悉不过了，他也最清楚里面装着什么，因为都是他拿来的。

　　这些袋子还是鼓胀着，里面都东西很明显没人吃过。

　　“吃了你那么多甜肠，该是我帮忙的时候了，说吧！”

　　饶景铭在楼下说的话清晰地回荡在耳畔。

　　明明就不喜欢，却还要接受，然后打着还人情的旗号去帮助别人。

　　哪里有半点指着别人鼻子凶人，让人别干了的嚣张样子？

　　他像是一颗带皮炒的栗子，外皮带刺，剥开以后是硬壳，而后是绵软的内里。

　　实在是，太欠-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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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赶早一次！（快表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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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小饶太欠-干了。”
何眉（冷笑）：“你倒是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