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贺开朗讨债的第十三天*2 ...
-
贺开朗快六点时下班，下楼出电梯以后，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扭头一看，迎上一张不是那么熟悉的脸。
钱总穿着一双雨靴，搭配他的西装，真是说不出的……
“有事？赵总还没下班，钱总您，自己上去？”
钱八万当然不是来找欠钱不还催款公司老板的，他撑开一把黑色大伞，方圆覆盖四个人头，两个没带伞的女士被钱总不爽地看了一眼。
“不、不好意思，我们忘记带伞了，能不能……”
“你们去哪儿？”贺开朗问。
钱八万：“我们要去地铁，你们跟我们不同路吧？”
“我们也去地铁，正好顺路！”女士高兴地说。
钱八万还没来得及说话，贺开朗已经开口了：“那一起吧，这把伞比较大。”
钱八万槽多无口，正想说点什么。
贺开朗对钱八万露出微笑。
钱八万一愣。这么近看他媳妇儿都没毛孔，他的眼珠是纯粹的黑色，眉毛很浓，皮肤很白，天生带一点儿正直善良的感觉。钱八万一只耳朵红了，立刻扭头对身后的女士凶道：“那你们自己跟上点儿！”
刚进地铁通道，钱八万就迫不及待让两位女士先行，他转头看了一眼贺开朗，强作镇定地回过头。
贺开朗刚下一节楼梯，就被钱八万一把拽住，搭住肩膀。
贺开朗浑身毛孔都炸开了，推钱八万没推开，恼了：“钱总你干嘛？”
钱八万沉声道：“看路，别看我，我是很好看，但是雨天路滑，你别摔，摔就算了，别把我也摔了。”
贺开朗：“……”
下了楼梯，地砖很滑，钱八万更不撒手了。
贺开朗想起钱八万在电话里说的，崔刀妹是介绍他俩结婚，他莫名其妙地转过去观察钱八万。长得还过得去，比自己高点儿，带鞋子有一米九了吧，走在人群里很是引人注目。
五官不怎么好看，还是单眼皮，拆开看的话，嘴唇太厚，鼻梁太直，单眼皮眼睛就不怎么大，眉毛……眉毛挺好看，脸型凑合。组合在一起还不错，可能是占了身高的便宜，一身B家产品，散发着浓郁的、难以忽视的暴发户气质。
而且，他明明穿了一条很显身材的西裤，偏偏把裤脚塞进了雨靴，这身搭配让贺开朗简直难以呼吸。
贺开朗脑子里闪过在咖啡馆第一次被钱总约见，对方点意式浓缩搜刮咖啡厅糖包奶包的事儿，脸色更不好了。
“钱总，我今晚回去还加班，随便吃个什么吧。”
钱八万在低头发短信，刘海遮住前额，反倒有点帅了。
“我定了餐厅。”
“……什么餐厅，好吃吗？”贺开朗头皮一紧，他天生是那种不喜欢给人增加麻烦的人，既然订都订了，那就勉为其难去一下吧，顺便把话说开，让钱总和他保持距离。
“跟着我走就是了，怕我卖了你？”钱八万收起手机，顺势又搭住贺开朗的肩，贺开朗浑身都僵硬了。
虽然男人和男人勾肩搭背没什么，但这很容易被人误会，同性婚姻合法化以后，地铁相亲群就分成了两种，求偶是人类永恒的话题。
贺开朗最近看地铁报纸，说地铁里有不少人在默默观察是不是有理想对象，贺开朗才来C市就被人搭过讪，可惜两人属性相同，也聊不到一块儿去。
贺开朗正式工作之后太忙，对方是时间多得溢出的学生，发消息贺开朗越来越少回复，青春烂漫的小0立马投向了更加广阔的森林。
森林啊，他全是1。
进地铁后，钱总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人也太多了吧？”从钱八万生下来到现在，他还从来没同时见到过这么多人，从电梯望下去，整个候车通道里全是人，排队不存在的，管理人员已经被乘客淹没，一个人盯好几个口，还挤不过去。
贺开朗：“今天人是有点多，要不改天再约吃饭吧，我帮你叫个车？”
由于暴雨，不少交通线淹没，地下车库水帘洞，今天朋友圈都在刷虫子疯狂往外爬的小视频。
贺开朗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的地铁线，但要回家，这么大雨，基本打不到车……
他刚这么想，打车软件上就显示有三百多人在他前面。
“让一下，让一下！”钱八万一只手兜住贺开朗，揽着他的肩膀顺着人群往下走，等了三趟，两人才上车。
车厢内空气窒闷，汗臭、脚臭、潮湿的水汽侵蚀着所有人的神经。钱八万个子太高，手臂和背部都贴着别人的脸。
香水味险些让他晕过去，钱八万转过头去，正想发火，突然顿住，转过脸来，贺开朗跟他站在一起，两人近在咫尺，他的嘴唇几乎贴着贺开朗的额头。
钱八万也不是没谈过恋爱，但往往是对象比他黏糊，他有个男朋友最喜欢在超市扶梯上突然环住他的脖子，跟他亲得如火如荼。
钱八万虽然不怎么喜欢这种形式的公开虐狗，但作为一个有责任感的攻，他对自己有较高的专业素养要求：不触及底线的要求，都应该要满足自家老婆，方方面面。
贺开朗眉头微微蹙着，无论再怎么憋气，他还是能闻到钱八万身上的香水味。这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啊，香水用得如此风骚，这款香水只有一个特点，就是贵。
凡对香水有点研究的人，闻到这款香水的味儿，都会退避三舍。
不过以目前车上人脸贴着别人手臂、肩背，动一动就要发生唧唧碰到屁股的惨案的拥挤程度，也避不开了。
贺开朗左手隔在钱八万和自己之间，尽量不去看他，他能感受到钱八万呼出的气息。
没有口臭。
啊不对，口臭不口臭关我屁事。
每一站到站，贺开朗都看见玻璃窗户外，数不清的人脸，今日的客流量是平日的三四倍，他站在车厢里无法动弹，每一次有人要下车，贺开朗总会让别人过，反而自己被挤得东倒西歪。
“小心。”钱八万一只手抓着扶杆，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揽住贺开朗的腰。
新上车的人在拼命往车厢里挤。
贺开朗根本站不住，两人无可避免地贴在一起。
贺开朗突然满脸通红。
钱八万笑了笑，也不收回手，他的手恰好在贺开朗的皮带上，一根手指在贺开朗皮带的边缘滑动，在他腰上隔着衬衣写字。
贺开朗满脸通红，热得浑身冒汗，衬衣后背全都被汗水洇湿。
“你不动，我就不乱动。”钱八万在贺开朗耳边低声说。
贺开朗低着头，耳朵红得像要出血，钱八万很想再放点彩虹屁，调戏调戏贺开朗，他心中如有猫爪在挠动。
钱总空窗期已经超过一年，灵魂躁动不安，恰好来了一口对味儿的，藏在身体里那只野兽早就看不下去想破笼而出。
而贺开朗，白白净净、脑袋瓜子也透出正直的傻气，对钱八万无疑是饿狮子撞上掉队羚羊。
“下车。”到站了，贺开朗推了一下钱八万。
占着个子的优势，钱八万傲视群雄地毫不费劲地往前走，贺开朗在他身后，在无法挪动分毫的车厢里，钱八万没办法让贺开朗到自己前面去。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钱八万直接一把抓住了贺开朗的手。
贺开朗先是一愣，那只手很热，掌心还有汗，比自己手大，重点是，他太久没被人牵过手，耳朵更红了，呼吸也随之滚烫。他下意识抽了抽，钱八万力大如牛，抓得死紧。
贺开朗只有跟着他随下车的人流往外挤。
一个站在中间的女生被挤得东倒西歪，五官皱在一起，很是痛苦。
贺开朗想也没想，路过女生时，稍微用手臂把人向着扶杆的方向送了送。这小小的一点儿半旋，使牵着贺开朗的手牵不住。
贺开朗手里一空，连忙追着下车的人挤出人群。
突然，一声女人的尖叫绝望地响起来。
“让我！让我下去！别挤了！啊——”
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被夹在了门上，大声叫着让她下车，汹涌的人潮向着车里挤，已经上车的人纷纷背过身去，正要上车的人疯狂向里推挤。
关门提示音响起。
“让她下去！”几个人大叫着想靠近那个女生，然而更加强大的人群令这数人无法动弹，他们被其他人推进了车厢最内处，叫声也被巨大的人声淹没。
电光火石之间，女生挤出了半个身子，正在关闭的门只剩下不足三十厘米宽度。
“我的包！我的包！包夹住了，啊——让开啊！让我下去！”女生满脸通红，瘦小的身子拼命往前挤，上车的人堆在门口，这时才想到要让开通道。
车门空间越来越窄，女生的背包牢牢卡在门中，她脚踩在车厢与站台的缝隙里无法往前多迈半步。
挨近车门的人想往后退，却无法动弹，中间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面的人没意识到车门在关，仍在向前拥挤。
女生眼睛瞪大了，双手拼命向前挣，在挤作一团的人堆里，她大声叫嚷什么，被最后一声关门提示淹没。
一只手越过面前的两个人，一把抓住女生身后的背包，另一只手抓住女生的肩，在零点几秒之间，将她从车门拽了出来。
车门紧闭。
列车瞬间消失在站台。
惊魂甫定的女生蹲在地上，浑身不住发抖，一只手将眼镜递给她，把她从地上半抓半扶地拉起来，令她稳住身形。
“没事了，受伤了没？”贺开朗心脏仍在快速跳动，这个女生包带卡在地铁门中，安全屏蔽门和制动铃又太远，整个稍有瞬间犹疑，后果不堪设想。
女生抖着手戴上眼镜，突然浑身一颤：“包，我的包！”
“什么包？挎包吗？你的包落在车上了？什么样的？”
女生摸了摸身后，摸到背包，松了口气，握住贺开朗的手：“没有，我弄错了，谢谢，谢谢你。”她眼圈通红，继而低下头，脚步虚浮地从人群里匆匆离开。
刚出地铁口，贺开朗就挨骂了。
钱八万撑伞，带着贺开朗按照地图朝他妈订的酒店去。
“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这种事让工作人员来行不行？你要是没把她拽出来呢？拽到一半被夹死了呢？万一发生事故，你是不是还带她去医院啊？你离她也不是最近的，这么喜欢做好人好事，好人没好报的你不知道吗？”
贺开朗突然站住脚。
“我还没说完，不服气？”钱八万的雨靴在水坑里踩得啪一声响。
“钱总，饭我不吃了，您自己吃吧。我不是您的员工，就算是您的员工，下班时间老板也管不着。走了，以后没事别给我打电话。”贺开朗反方向冲出雨伞遮蔽范围。
钱总愣了一愣，追了上去，抓住贺开朗的手臂。
贺开朗甩了两次，第一次甩不掉，第二次甩开了。
“你烦不烦？我没打算跟你相亲，崔姐没告诉我，就算真的是相亲对象，人跟人需要互相尊重，你有你做事的方式，我有我做事的方式。你觉得我没把你当相亲对象，现在我当你是崔姐介绍给我以结婚为目的认识的对象，在半分钟以前，你出局了。”
贺开朗浑身湿透，脸色发白。
他说的话让钱八万脑子一下就炸了。
钱八万正想哔哔哔打开机关枪一阵炮轰，却在看到贺开朗控制不住发抖的嘴唇时倏然软化。
“我当时挤过去已经来不及了，就在最近的紧急制动按钮旁边。”
贺开朗呆了呆。
“我没看到……”
“你当然没看到啦，你眼睛里只有弱小无辜又可怜的受害女生。”钱总的伞遮了过来，“拿着。”
贺开朗不明所以地帮钱八万举伞。
钱八万脱下西装外套，手臂绕过贺开朗的肩背，帮他披上。
“不……不用，你不用这样，钱总，我有话跟你说，我觉得早点说清楚比较好……”贺开朗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亲了。
一道闷雷滚过。
贺开朗的心跳比雷声还大，他正想推开钱八万，钱八万已经站直了。
“你……”贺开朗紧皱着眉，抬手要擦嘴。
“你擦，擦了我还会亲。”钱八万的单眼皮，看上去又匪又痞，他歪了歪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太清淡了，我都没伸舌头，没尝到味儿。你擦吧，快擦。”
贺开朗：“……”
“我个子比你高，力气比你大，现在下大雨。”钱八万环视了一下四周，刚才从地铁里出来的一群人几乎已经都走光了，他们站在四下无人的街道上，在旁人偶尔匆匆投以的围观神经病的眼神中，拿着一把被倾盆暴雨击打得瑟瑟发抖的大黑伞。
“你试试？”钱八万和蔼可亲地笑了，“酒店离这里两百米，我让人送衣服过去，你吃完饭，换一身干净的，就回去。晚上不用做饭，回去就能好好洗个热水澡睡觉，这家餐厅你也没吃过，厨子很赞。还是，你怕我吃了你？”
钱八万的眉毛可恶地挑动了起来。
贺开朗被气笑了：“我还没怕过谁，法治社会，大不了报警。”
钱八万让贺开朗走在自己身边靠前一点的位置，正好贺开朗不想看他。
然而，即使贺开朗看不见右后方的男人，也听见了钱八万吹的口哨。
他在吹冲锋号。
贺开朗：“……”他告诉自己要忍耐。
作者有话说第6章 贺开朗讨债的第十三天*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