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收钱》轻微崽子

4、贺开朗讨债的第十二天

　　说贺开朗这个人，从小学到大学，朋友不少，在他自己看，酒肉朋友居多，两肋插刀的有，十根手指头能数完。

　　无论是喝酒吃饭看电影的情分，还是买房能够借首付的情分，贺开朗都挺感谢的。

　　李杜则很特别，他介于二者之间，既不是纯酒肉朋友，也不是纯两肋插刀，这取决于李杜当时混得好不好。

　　信用卡时代刚到来的时候，不少人都在观望，H国人的传统美德，挣多少花多少，提前消费要不得。

　　李杜偏不一样，他办了五张信用卡，用最大额度套现金出来。那会儿信用卡管理不完善，立法有其滞后性，李杜分分钟房都买上了。当时他还没毕业，就混得人人称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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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杜也学舞蹈，专业课倒数第一，文化课正数第一。好在家里靠得住，现在开着一辆小车，在路边摇下车窗，叫贺开朗上车。

　　路过的美女多看了他一眼。

　　李杜摘下墨镜，朝美女吹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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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开朗上了车，车子里在放神曲，李杜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吹了声口哨。

　　“下周末的票子，只要一张？一个人去？没谈恋爱？”

　　李杜生得不算帅，也不丑，个子不高不矮，单眼皮，笑起来春风满面。当年李杜念书的时候，换女朋友的速度是全男生宿舍楼最快的一个，且女朋友个个肤白貌美盘靓条顺。李杜换女朋友快归快，但从没脚踩过两只船，都是分了才找的下一个。

　　有个月李杜没钱，贺开朗借他用了十来天自己的饭卡，李杜豪言壮语地说：将来有用得上哥的地方，一定义不容辞。

　　贺开朗虽然没什么用得上李杜的地方，李杜做朋友却始终周到，逢年过节发问候，出国旅游带特产，只有贺开朗想不到的，没有李杜弄不到的。李杜结婚蜜月去了隔壁一岛国，还给贺开朗带了一盒全球闻名某套子。

　　当然，至今贺开朗也没用上，好在保质期特别长，贺开朗没太想过解决个人问题，没房没车没事业，结婚不是拖累别人吗。

　　何况，贺开朗喜欢男的，现在同性婚姻放开了，和异性恋的差异越来越小，相应的结婚条件也与异性恋趋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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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开朗低头摸了摸鼻子，回答李杜：“就要一张，多少钱我转给你。才过来半个月，不想那些。”

　　“二百八。”

　　手机软件的声音响起来，李杜边开车边问：“我记得大学的时候，不少男同志喜欢你啊，一个也没谈？”

　　贺开朗尴尬道：“哪儿有。没人喜欢我。”

　　李杜眼一瞪：“怎么没有？我就很喜欢你。”

　　贺开朗：“……”

　　李杜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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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完票，李杜开车带贺开朗去吃了一顿干锅，让店家上了特色的无骨鹅掌，用雪豆煨得烂烂的，咸甜适口。还点了两样招牌，主菜是干锅虾。贺开朗说吃不完，李杜说没事。

　　果然没吃完，贺开朗让服务员打了个包。

　　酒足饭饱，李杜摸了摸滚圆的肚子，往后一靠，伸了个懒腰，眼角渗出一星泪光，他食指擦了擦，打了个哈欠：“你还真一点儿没变。既然在一座城市，以后没事儿多找兄弟出来吃个宵夜喝个酒，别生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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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贺开朗躺在床上，不由自主想起自己的大学兄弟们，毕业以后，天南海北各过各，寝室还有个群，除了原本大寝室的十二个人，还多了两个和他们寝室玩得好的兄弟，另外有一个是李杜的前前前女友。那女生跟他们来往也多，后来就让她留在这群了。

　　贺开朗打开手机界面。

　　他给群设置了免打扰，点进去看了看，最近的消息是三月发的，当时另一个同学何峰在群里问有没有在Y市舞蹈团工作的同学。因为没人回复，他又在学院大群问过一次，贺开朗模糊地记得，那条问话也在他的界面里挂了两个月，才被另一个同学别的提问给刷过去。

　　贺开朗按了手机锁屏键，把手机插好电放到一边床头柜上。

　　他的猫在枕头上，啃他的耳朵。

　　贺开朗闭着眼睛，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那年夏天吃散伙饭，完事大家去唱k，不少人都哭了，玩得好的抱来抱去，趁着真心话大冒险亲别人的也有。玩大冒险的时候，贺开朗险些被整，班上一个女同学玩儿谁是卧底赢了，让他和一个室友，叫崔进的亲十秒钟。

　　崔进喜欢贺开朗。

　　这事他们寝室的人都知道，男生各自打哈哈，最后李杜抱着自己的女朋友亲了十秒，众人都在起哄，不动声色地将这份尴尬遮了过去。

　　毕业以后，除非去了同一座城市，否则大家没事儿也不会互相联系。刚开始那一年，年级、班级群还有人闲聊，渐渐的就没人了，开口都是找人办事，也不白帮忙，大家都很上道地开口就发红包，免去不少尴尬。

　　去年五月份，崔进结婚，贺开朗没去，让人帮他带了红包。崔进找了个小男孩，那孩子刚二十，跟着在崔进开的摄影工作室打杂，给人拍婚纱，后来谈恋爱结婚，一路都很顺。

　　还有那些约好要贺开朗给他们做伴郎的兄弟，不知不觉就没联系了，有的结了婚，有的小孩都生了。

　　去年一年中，寝室群里就有七个人发了请柬。单身的只剩下五个，都不在C市。

　　不少人脸在贺开朗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从小学到现在，他有过很多朋友，也有很多朋友不知不觉就离开了，甚至有一些，永远地离开了。

　　贺开朗起来喝杯水，打开窗户，让夜风透进来，上床抱着他的猫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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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刀妹去B市出差的第三天，终于腾出手来，写了一篇长文章，就那天发贺开朗照片的微博内容，点对点地逐条分析，花了两个小时在评论里和粉丝互动。

　　贺开朗的微博也莫名其妙涨了五六千粉丝，他以前跳舞赶场，也有一些小粉丝，不过那可太少了。跳半年舞蹈，涨两三个活粉，其他都是做认证以后，微博平台给他硬塞的僵尸粉。

　　大概三个月以前，贺开朗给原来转场接活儿的团都打好了招呼，该请散伙的请了。

　　真实的心情，他也说不好。

　　失落有一点，沮丧有一点，剩下的一点是茫然。离开那座城市，贺开朗去祖国的西北西南穷游了两个月，他一个人去的，旅途寂寞，开始在微博分享路上的见闻，漂亮的风景，有趣的人。

　　莫名其妙的，回来之后，微博提示他可以认证旅游博主。流程很简单，贺开朗顺手就给开了。

　　到B市以后他反而不怎么上微博了。

　　生活一忙，就没时间社交，偶尔拿出来刷一下信息，随便看看，花不了太多时间。

　　贺开朗看完微博，刚要退出去，屏幕上一个本地陌生号码打进来，接起来之后，贺开朗就听见一个女声在哭。

　　“喂？喂。”

　　女声足足哭了两分钟，好不容易停下来，抽抽噎噎地说：“哥哥你能不能不要再逼我爸爸了？”

　　一个电话打了快半个钟头，贺开朗好不容易才闹明白。

　　打电话的是邛封的小女儿邛媛媛，那天贺开朗上门的时候，小姑娘在上晚自习不在家，这几天家里闹腾得厉害，邛封的几个哥哥姐姐都来过，说要和他划清界限。

　　邛媛媛今天晚上下了晚自习回去，她爸妈正在吵架，摔东西，互殴。

　　贺开朗听邛媛媛说，那二十万，是她爸爸偷偷借的，邛媛媛她妈不知道，而且，邛封不止向贺开朗他们公司借了钱，还在别的小额贷款公司借钱，债务高达一百多万。

　　邛封在公司是电梯维保技师，大概两三年前，工资上调到一万二，虽然工作很忙，支撑一个普通家庭也没什么问题。过年的时候还全家一块儿去了一个热带小国，邛媛媛上大一，突然得知他爸借了这么多钱，也是吓一跳。

　　邛媛媛她妈怀疑她爸在外头有女人。

　　邛媛媛私下跟他爸聊，才得知他爸被一个邻居诓着找人外围买球，赌什么输什么，这才债台高筑。

　　邛媛媛在河边给贺开朗打的电话，她说自己不会游泳，把贺开朗吓得一背的冷汗，反复确定了她的位置，打算要是控制不住对方情绪立刻就报警。好在邛媛媛把话说开之后，乖乖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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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了电话之后，贺开朗纠结了好一会儿，犹豫地给约他和钱总碰面的公司前台打电话，他翻到通话记录，拨过去却没有人接。

　　无奈之下，贺开朗拨了钱总的手机。

　　响铃三十来秒都没人接，贺开朗打算先挂了明天再说，电话却突然接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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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澡，什么事？”钱总说，“你不是要说周日来不了吧？”

　　贺开朗一愣，说：“不是，钱总，邛封的女儿刚才给我打了电话。”他把邛媛媛说的那些，尽量简要地跟钱总说了一遍。

　　“您看明天是不是能安排你们公司的人过去看看？”

　　钱总：“怕那个小姑娘出事？”

　　贺开朗支支吾吾没说话。

　　“是你逼得人家小姑娘要跳河，这个责任怎么也落不到我们公司头上吧，是我们公司让他去赌球，让他去向小额贷款公司借钱的吗？你是不是还指望我干脆帮他把钱还了，这样债务关系结束，你们公司钱拿到手，你的奖金有了，邛封跟老婆不用吵架离婚，邛封的女儿也用不着跳河。”

　　贺开朗心里有点不舒服，说：“那算了，钱总当我没打过这个电话。”他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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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八万在那头，说教的话还没讲完，听见“嘟嘟”的忙音，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手机。

　　继而拨通了另外一个电话。

　　“他敢挂我电话，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我这个私人号码我都没给吗？就算是打电话过来，我也不是谁的电话都会接。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挂我电话，就是我老婆，他是吗？他还不是就这么嚣张，我跟你说，你给我介绍的这个对象不行，我真的……”钱八万整理了一下心情，说完一串话他渴了，端起龙舌兰就盐和柠檬啜了一口，怒火熊熊燃烧，他越想越气不过，“我说的有问题吗？他不就那么想的吗？我他妈开一公司又不是做慈善，再说了我话还没说完，我说不帮忙了吗？求人是这个态度吗？他要是主动一点儿，很多事情不就好说了吗？”

　　电话里的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钱八万怒了：“你一开始又不跟他讲清楚，他以为跟我是业务往来，戒备心重得要死。你说吧，要是因为这个事儿，周日他不出来，我相亲是不是又要黄了。大姐，你可怜可怜我，二十六岁快二十七了，好不容易看上个人，也打算收收心，我还没考察完他，他就敢撂我电话了。不行不行，这还没结婚，以后要真结了婚，还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再说你弟这个性格，怎么混社会的？他现在是没钱，要是结了婚，我的就是他的，他一看别人可怜，搞不好直接拿我的卡去做好事，还不留名那种，我图个啥？结婚以后就让他把这个工作辞了。”

　　“我调|教……我怎么调|教……”钱八万的话戛然而止，他耳朵突然红了，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就这样，你什么时候也提点一下你弟，他现在就没那个心思。我很忙，分分钟百万上下，我就不想这么墨迹跟人谈恋爱，直接结婚你又不答应，我的计划是见个三四面，吃吃饭聊聊天就把话说开，他要愿意我们就直接去结婚，不愿意散了就是了，现在相亲结婚不都这样吗？”

　　“我有病吗？结婚离婚，让人分走我一半身家，办婚礼那么操心，七大姑八大姨都得兼顾，搞一场立刻就散，我有这么笨？”钱八万说，“我不做婚前财产公证，谁愿意做谁做，膈应谁呢？我就是看你介绍的人，好吧是是，我觉得他好看才问你介绍的，但是也是你愿意介绍给我啊，这不是周瑜打黄盖的事儿吗，算谁的？不过他看着很老实，人畜无害，也不怕他坑我，就他那么笨的，在圈子里挺少见的。一般人见到我这种钻石王老五，还不上赶着往上贴。你弟到底是不是个弯的？你别弄错了。”

　　“……是吗？他还有微博，ID什么，我去看看。”

　　“我没有我不会开一个吗？你真当我白痴啊。好了不说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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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即，钱八万就去开微博了，他想用的ID有人注册，只好在ID后面加了一串数字。

　　他点了崔刀妹发的网址，跳过去就是贺开朗的首页，关注。然后，他想了想，在简介里改了一句：这不是一个僵尸号。

　　搞定之后，钱八万开始视奸贺开朗的微博，贺开朗一共发了四百多条微博，他一条一条看完已经困得不住打哈欠。

　　钱总砸吧嘴钻进被窝的时候，忍不住想：这个对象日子过得太苦了，穷游……算了算了，他也改变不了别人的过去，将来带他去好点的地方，住好点的酒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