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狗复仇记》言织梦

19、故障

　　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甚至出现了罗曼的音容，还有她抚着他额头的温热触感。
　　当他头疼欲裂地睁开双眼苏醒时，发现自己躺在曾经住过的病房床上。
　　“少爷，你终于醒啦！”床前的陈管家只差没扑上来，“我好怕你又一睡不醒。”虽然他也害怕清醒时候的少爷，但少爷要醒不过来，银行里的钱可就一分都取不出了。
　　醒着的少爷，还会给他发工资。已经接受现状的陈管家，打从心底替阎非天的清醒高兴。
　　而阎非天却笑不出来。
　　脖颈处依然隐隐作痛，他的四肢也变得软弱无力。
　　最糟糕的还不止这些。
　　他想说话，但发声器毫无反应。
　　“少爷？”见他要下床，陈管家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他挥开陈管家的手，直接跌倒在地。
　　一拳又一拳打向坚硬的地面，他仿佛感受不到痛楚般地自虐式发泄。
　　“少爷！”陈管家想制止他的疯狂举动，但又不敢上前。
　　为什么？
　　这种深深的挫败感，令他的心焦躁难安。
　　不能说话不能走路的他，什么也不是，什么也做不了。
　　该死的！
　　“少爷，你别激动，我去叫医生啊。”语毕，陈管家就识相地溜之大吉。

　　陈管家一走，病房重归安静。
　　阎非天一动不动地跪着，好似一尊了无生气的雕塑。
　　走进病房的武莲，看见的便是这样的情景。
　　“林博？”武莲小步并作大步地走近他，“快起来，你没事吧？陈管家呢？他不说他守着你就行吗。”
　　武莲的连连发问，只换来他的沉默。
　　“你的发声器出故障了？”武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不说话的原因。
　　僵持半晌，他缓缓点头。
　　“你等等。”武莲环顾病房，在茶几上找到他平常用的手机。
　　她走过去拿起手机，转身递给了他：“有什么想说的，直接打字吧？”
　　「我们怎么来得医院？」阎非天直截了当的提问，令武莲有些心虚地吞咽口水。
　　“你在走廊上昏迷以后，我急得到处叫人，然后凑巧碰见在南厅吃饭的罗曼姐……”武莲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阎非天森寒的神情吓了一跳。

　　居然不是梦！
　　居然不是梦……

　　“你别生气，我什么也没告诉她，本来她还要带你去通天塔的，但我知道通天塔里有你的仇人，我就没同意。”
　　接下去武莲还絮絮叨叨说了什么，阎非天已一个字都听不进。
　　他挣扎着靠近身旁的轮椅，想要爬起身。
　　“林博！”武莲忙不迭伸手接住踉跄着跌倒的阎非天，她这才注意到他淤青红肿的双手，“你为什么伤害自己？”
　　无法出声的他，借着武莲的支撑，终于坐上轮椅。
　　接着不管武莲的讶异，他头也不回地冲出病房。

　　“这位病人，不能在医院里……”他像疯了似的，在医院走廊，大厅找寻着罗曼的身影。
　　玻璃墙外的风雨大作，仿若他难以平复的内心。
　　然而，他寻遍医院的角角落落，也不见她。
　　宣泄不了的噬骨恨意，重重地积压着他的神经。
　　闷痛的胸口，曾经破碎的心剧烈地跳动，脑海里掠过弥留之际自称“神”的系统，对他的告诫。
　　“阎非天，我希望你别后悔。”
　　后悔？
　　以这副弱不禁风的身躯复活，后悔吗？
　　他捂住眼，无声无息地问自己。

　　“少爷！”陈管家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他带着医生和护士赶到他的身边。
　　阎非天整个人宛如失了灵魂般，任由医生护士围住他，给他注射镇定剂。
　　后脚赶来的武莲，只看到轮椅上面无表情的他。
　　武莲既担心又不安地站在原地。
　　她是不是做错了，不该接受罗曼姐的帮助？
　　难道，林博的仇人真的是罗曼姐？
　　她目送林博被众人推着远去，回想起一个小时前仍陪着她的罗曼。
　　两个人待在她哥哥武郎的病房里，罗曼温柔地向她询问近况。
　　她回答了一部分，隐瞒了一部分，而罗曼并未仔细深究，只是含笑着侧耳倾听。
　　“如果你和你的朋友遇见什么麻烦，都可以联系我。”罗曼与她交换了手机号，“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保重。”
　　至始至终，罗曼姐表现出的样子都不像认识林博。
　　所以，林博与罗曼姐之间是林博单方面的仇恨么？
　　可她怎么也想不出林博一个富家少爷仇恨罗曼姐的理由。
　　武莲越寻思越糊涂，索性甩甩脑袋向哥哥武郎的病房走去。
　　而走廊另一头的橙色长椅上，咬着棒棒糖的男孩，懒洋洋地打打哈欠。

　　墨色的车窗外，风雨未曾停歇。
　　罗曼闭目养神地靠坐着烟灰色的车座。
　　她留下了阿余，交代他保证武莲的周全。
　　“她那个叫林博的小男朋友？我要连他一块保护，还是干脆收拾掉？”阿余舔了舔棒棒糖，漫不经心地请示她的意思。
　　“那个林博……”她想了想那名躺在她膝上的少年，他看起来十分纤细，宛若易碎的青瓷。从武莲的叙述里，她只晓得他是一位富家公子，因为事故导致失声，且双腿暂时不能行走。
　　和十二众毫无关系的局外人。
　　“不用管他。”她淡漠地开口，“没必要把精力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好咧。”少当一个人的保姆，他还乐得清闲。阿余朝上车的她挥挥手，“大小姐，拜拜。”
　　她微微颔首，便关上车窗。
　　褪去伪装的温驯，罗曼张开深不见底的美眸。
　　寅虎堂的事必须早点解决，最好在她的婚礼前，她要武澈的势力不.剩.一.人。

　　病床上，注射了镇定剂的阎非天，找回了些许理智。
　　冷静下来之后，他自嘲地轻哼。
　　方才的失控，简直不像他。
　　不，他已经不是他了。
　　没办法再像从前立于通天之顶呼风唤雨，傲视众生。
　　如今的他，只不过是苟延残喘的残废。
　　可即便如此，罗曼……他咬牙默念着她的名字。
　　哪怕只剩一口气，他也绝不放过她！

　　“少爷……”陈管家接到他发的简讯，战战兢兢地走入病房，“你有什么吩咐？”
　　「我要去找博士。」那个卖给他发声器的少女。
　　“少爷，外面正刮着暴风雨，冬都的交通瘫痪了大半。”陈管家为难地挠挠头，“今晚还会大规模停电呢。”
　　「所以？」他盯得陈管家脸色发白。
　　“我立刻去备车，让少爷可以早去早回。”陈管家机智地回道。
　　「顺便和武莲说一声。」阎非天不忘吩咐陈管家，「让她在医院这等着。」
　　“好的，少爷，没问题，少爷。”接收到他指令陈管家马不停蹄地匆匆离去。

　　医院外，正如陈管家所言，风雨大作。
　　呼啸着的风，夹杂着雨丝，气势汹汹地滋扰着企图通过它的人与物。
　　车内脱下病号服，换了套衣服的阎非天，闷声不吭地抱臂坐着。
　　他眺望窗外的雨幕，尽量避免自己去回忆昏迷时期那模模糊糊的细节。
　　或许是药效的作用，他躁动的心慢慢平复。
　　困意也渐渐涌上。
　　在车上小憩了半个钟头，陈管家小心翼翼地喊醒他：“少爷，我们快到了。”
　　车子开开停停绕绕的，总算抵达了先前他们去过的科研中心。

　　陈管家停稳布满泥泞的车，替他拿来了车上备用的拐杖。
　　一面勉勉强强地撑住伞，一面护送他踏入科研中心的大门，陈管家忍不住地朝外打了个喷嚏。
　　“抱歉，少爷。”陈管家吸着鼻子说。
　　他皱着眉从裤袋里掏出手帕递给陈管家。
　　陈管家慌乱地摆摆手：“不用麻烦少爷，我有纸。”
　　懒得再理会紧张兮兮的陈管家，阎非天拄着拐杖率先张开步子往前迈。

　　没走几步，他就撞见了他要找的人。
　　由于外头正刮着暴风雨而没什么客人上门，少女无聊地盘腿坐在沙发椅上，吃着烧烤味的薯片。
　　一见到阎非天，少女兴奋地扑闪着大眼，如同瞧见白花花的钞票飘落至眼前。
　　“哇！少爷！你来啦！”少女丢开吃到一半的袋装薯片，主动地凑过那张神采奕奕的小脸，“是不是又想买什么产品？我最近研发的二代仿生机械玩偶马上要上市了。虽然只能用于一般的社交活动，但我添加了私密的成人功能哦！你想不想了解一下？”
　　少女滔滔不绝地介绍起她研制的新产品，别有意味的笑意在他面前放大。
　　“像少爷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嘛，总需要适当地发泄发泄。”少女拽住他的胳膊，“我带你去看看吧？我可以按照你的喜好，为你定制相应的相貌，少爷喜不喜欢长得和我一样可爱的……”
　　他果决地抽回自己的手，“啪”地一声，将拐杖戳向大理石的地面。
　　清脆的响声，教少女霎时安分下来。
　　阎非天冷森的神色明明确确地告知少女，他不是来买新产品。
　　指着自己脖颈上黑亮的项圈，他把手机屏幕转向还不在状况里的少女。
　　少女缩缩脖子，拿眼瞄了瞄只差没贴上自己脑门的手机屏，就见上面印着三个字。
　　「它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