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奶爸》李传言

2、第二章（已大修）

　　【轮转书生冷眼看着满面绝望的谢知舟，他手中的御龙扇精准无误地洞穿了这可怜凡人的胸膛。而将谢知舟推出来挡刀的孩子，却是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凝视着他。】

　　【谢知舟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时心善救下的孩子，竟给自己招致了杀身之祸！】

　　【他悲怆地闭上了眼，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年幼孩子会如此心狠手辣。】

　　【“该怎么说呢，”轮转书生森然一笑，“魔头的孩子，果然也是魔头呢……”他抽出御龙扇，任由濒死的凡人跌落在地。轮转书生怜悯地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人，只是他的眼神里除却怜悯外，还有难以言明的不屑，“你要怨，就怨那小魔头是个无心之人吧。”】

　　【那孩子动了动唇，似是在说什么，但却又什么都没说。 ——《虐渣修炼手册》第一百三十六章】

　　·

　　接下来的几日，谢知舟又从市集上买回来了不少灵韵灯。

　　说实话，他现在的处境颇为危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这个玄界真的是个书中世界的话，那谢知舟如今可是死兆星高悬。

　　虽然目前他在柳邬村里过得还算安稳，但他头上始终吊着柄不存在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为防自己憋屈地死在这个怪奇的玄界里，谢知舟必须做足充足的准备与后手对策。

　　就算是得过且过也得或者。

　　毕竟死了，那就一切都没有了。

　　在等待“剧情时间”到来前，除却做好对策准备外，谢知舟也会抽空指点一下来找他学习机关术的边乐逸。

　　柳邬村只是个小村，村中的常驻人口不过数百人，并没有私塾之类的基础设施，村中的孩子们若是想要读书识字，便只有去长丰大镇借读。原本的“谢知舟”是村中唯一的书生，因此，像边乐逸这样在村里地位比较高的孩子，通常会到谢知舟这边背诗诵书。

　　作为学者的谢知舟虽然不擅四书五经，但教导小孩儿还是绰绰有余，故而才能以外来者的身份顺利地留在柳邬村。

　　从边乐逸的口中，谢知舟也知道了不少在《玄界风物志》里未被记载的事情：

　　比如长丰大镇之下有着数十个类似于柳邬村的管辖小村，每五年，长丰大镇便会举行一场的“灵韵大典”，将各个村子里有修习玄道天资的孩子们选拔`出来，作为“苗子”，统一送去与长丰大镇交好的玄道门派修炼玄道。

　　而每个村子所送选出的苗子数量，将决定这个村子今后五年的税收多寡。

　　出的苗子越多，那这个村子今后便会愈加繁荣。

　　而最近的一次“灵韵大典”，将会在灵韵灯节结束后举行。

　　·

　　灵韵灯节很快便到了。

　　所谓的灵韵灯节是南疆每年一度的节庆，灯节期间，想要修习玄道的孩子们会在夜里放飞灵韵灯。灵韵灯里燃着灯芯，会一路上升，融入夜色里，灯飞得越高，放飞灵韵灯的孩子在修习玄道方面的天资便可能越强。

　　南疆多雨，前些时日谢知舟去市集上购置纸灯笼时便下了一场，然而今天的天气却出奇地好，碧空如洗，绿水自流。

　　因着节庆到来的缘故，整个柳邬村上下都忙碌了起来，架起村祭，燃上篝火，以庆贺灵韵灯节的来临。

　　谢知舟是个文人，没什么战力，加之又是个不熟村事的外人，因而大摆村宴时村人们也没请他帮忙，只让谢知舟在村里待着，照看一下欢欣雀跃的孩子们。

　　边乐逸虽然对修习玄道一事兴致缺缺，但再怎么说也是村长的二子，加之其兄长没有修炼的天赋，因此被寄予了厚望，被绑在了爹妈身边耳提面命，谢知舟倒也乐得清闲，优哉游哉地在村子里转悠了起来。

　　今日是节庆，不少在长丰大镇开不了摊位的商贩把主意打到了大镇周边的村子上，纷纷背着自己的商品散聚在了各个村落里，摆上临时的摊位，贩卖着比平素价格昂贵不少的商品，妄图借机捞上一笔。

　　走着走着，谢知舟忽的停下了脚步。

　　一名个头不高，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孩子，正满眼憧憬地望着摆放在他面前的糖画。

　　“哟，这位小少爷，可是要这个糖人？”守着摊位的小贩笑得谄媚，这小孩儿虽然不怎么起眼，但他眼尖地发现，孩子身上穿着的衣物竟是绸制的。

　　普通人家与低阶修者大多囊中羞涩，生活拮据，多穿麻衣，很少能有人家穿得起绸缎。

　　小孩没答话，只是一眨不眨地望着糖画。

　　守摊小贩目光乱转，寻找着小孩的长辈。

　　谢知舟适时走了过去。

　　“你是哪家的孩子，”他摸了摸小孩的头顶，笑得斯文和善，“我怎么没在村里见过你？”

　　小孩儿似乎被他的出现吓了一跳，惊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谢知舟面上表情不变，只望向小贩道：“糖人我要了。”

　　小贩不是第一次来柳邬村，因此倒也认出了谢知舟的身份：“这不是谢先生么，”他把糖人递给谢知舟，“半枚下品玄石。”

　　玄石不仅是修玄之人必不可缺的资源，更是玄界通用的货币。品级越高的玄石所蕴含的玄气便越是精纯，其价值便也越高。下品品相最次，而上品之上亦有罕世的珍品玄石。

　　谢知舟颇为大方地付了钱，而后把糖人塞进了小孩儿的手里。

　　那小孩儿吓了一跳，眼巴巴地抬头望向了谢知舟。

　　待小孩儿抬头后，谢知舟才发现这孩子的脖颈处竟有些许血污，且身上的绸衣也有些偏大，穿在身上并不合身。

　　“谢、谢谢……”拿着糖画的小孩儿艰涩地开了口，他的声音干涩得很，似乎很久没有说过话了，“我……我叫……符戎……”

　　谢知舟又摸了摸小孩儿的头。

　　小孩儿昂起头，方便谢知舟抚摸自己。

　　谢知舟和气道：“我是村里的教书先生，唤我谢老师便好，你是从哪儿来的？怎的我在这附近都没见过你。”

　　小孩儿垂下头，似是不知怎么解释。半大的孩子也不会编造谎言，只会无措地沉默。

　　谢知舟眼皮一跳。

　　装载于智能眼镜里的AI银狐开始大喊大叫起来：【小、小舟！这不是那个小魔头嗼！你为什么还要买糖给他吃嗼！】

　　谢知舟没理会大惊小怪的银狐。

　　早在看到小孩儿的第一眼，他便觉察到了这孩子的身份：如果《虐渣修炼手册》里的剧情真的会应证的话，那这个突然出现在村祭上的陌生孩子，便只有可能是原作里的大反派——符戎了。

　　现在，他正在复现剧情里的“理应发生”的事情。

　　于村祭上，“谢知舟”偶然遇到了一个不说话的孩子，并好心地给这个孩子买了个糖人。

　　他并不知道，这个小小的孩子竟是据传曾犯下滔天大罪的魔头符东山的独子符戎。

　　在符东山被正道之师诛灭之后，独自逃出了符东山老巢的符戎遭到了正道的追剿，并一路逃至了柳邬村。

　　村祭开始后，负责追杀符戎的正道之一轮转书生率领着一支骑兵队翩然而至。为了揪出符戎来，面相斯文却内里毒辣的轮转书生竟本着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想法，给骑兵队下令，让他们开始屠村！

　　作为村中先生的“谢知舟”勇敢地站了出来，阻拦轮转书生，并保护着一直跟着他的符戎。

　　但在轮转书生杀向符戎之际，符戎推了一把一直护着他的“谢知舟”，让“谢知舟”为自己挡下了轮转书生的绝杀。

　　凡人之躯哪能抵挡修者的强力一击？

　　“谢知舟”就这么饮恨死了。

　　他的死彻底点燃了村人们的恐惧，他们鱼死网破，开始搏命，反攻轮转书生。

　　只是凡人与修者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村人们的抵抗不过是负隅顽抗。

　　终末时，整个柳邬村的村人都被轮转书生屠戮殆尽，而符戎却再次逃得无影无踪。

　　·

　　符戎被追杀了很久，本就只是个半大孩子的他早已饿得头晕眼花。待符戎吃完糖人后，谢知舟又去给符戎买了些糕点，小孩儿吃得狼吞虎咽，好几次险些噎着自己，让谢知舟不得不耐着性子，给他拍背顺气。

　　银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止不住地提醒着谢知舟：

　　【小舟舟舟舟！你到底在做什么嗼！现在小魔头出现了，就说明那本《虐渣修炼手册》里的剧情真的会应验嗼！银狐觉得，直接把这没心没肺的小魔头直接交给那个什么书生会比较好吧嗼？反正那个书生也只是在追杀这小魔头，把他交出去的话，是不是……！】

　　谢知舟仍是没有搭理银狐。

　　银狐说的不无道理，只是谢知舟并不打算把符戎交出去。

　　现在，他被剧情困在死局之中，交出符戎只是破局的最下策——

　　人心叵测，谁知道那轮转书生在得到了符戎之后是否会收手？

　　毕竟就算他屠了柳邬村，倒头来也完全可以把一切的罪过都推到符戎这个小魔头身上，让符戎替他背锅，就说是小孩儿杀的村人。

　　说起来这轮转书生日后可是《虐渣修炼手册》的主角受的后攻之一，从其在后期剧情的表现来看，此人反复无常，心狠手辣，在面对主角受以外的人时毫无良知可言。

　　并且留下符戎，对谢知舟而言还有更深层的用意。

　　科学的本质是实践与探究。

　　这个玄界，真的是书中世界么？

　　如果不是的话，那“反派符戎”又真的是恶徒吗？

　　谢知舟不清楚眼下这个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的孩子日后会长成何等模样，他只知道，以自己的良知，他做不出为了苟活而把一个小孩儿交出去。人又不能选择出身，罪人的子嗣就一定是罪人？如果符戎真是个天生恶种，再诛邪也不迟。

　　学者只相信自己的所见与真理。

　　这小孩儿……谢知舟看着被噎得流眼泪的符戎，真觉得这小孩儿挺可怜的。

　　·

　　吃完了点心果腹后，符戎便小心翼翼地跟在了谢知舟身后。

　　他不过八岁，尚且是个半大孩子，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想要杀掉自己。

　　符戎觉得很伤心，他讨厌父亲，因为自出生起，父亲便从未看过他一眼。至于母亲？他的母亲很早就死了，据说是死于难产，而父亲续弦的妻子，也只会辱骂他是个贱人所生的杂种。

　　唯一对他好的人，也就只有教习他玄道的老师傅了。

　　只是……老师傅也死了。

　　符戎还记得那是个下着暴雨的夜晚，无数的修者冲上了他所住的山巅。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老师傅带着他逃了出来，并因身负重伤死在了半道之上。

　　临终前，老人只一遍一遍地对他说，要活下去，因为死了就什么也没了。

　　老师傅嘱托着符戎要为符戎的母亲复仇，血洗把母亲推出来献祭给符魔头的本家。符戎这才知道，自己还有个表兄，而表兄与表兄的母亲和他的母亲有着血海深仇。因为原本被符东山选中，该嫁给符东山的是他的姨娘，然而他姨娘为了逃避婚事，与外人私通产下了表兄，被符东山退婚，这才让母亲成为了牺牲品……

　　符戎懂的不多，他只隐约觉得，老师傅说的不对。

　　但到底哪里不对，他却又说不上来。

　　他唯一明白的，就是自己一定要活下去。

　　这个脸上戴着奇怪东西的人，是第二个对他好的人。

　　符戎眨了眨眼，大着胆子，牵住了谢知舟的衣角。

　　被牵住了衣角的谢知舟也没说什么，如果玄界的一切与那本《虐渣修炼手册》无异，那他知道符戎的身世来由——符戎的表兄，就是《虐渣修炼手册》里的“主角受”。而主角受所虐的“渣”其中之一，就是寻仇的符戎。

　　谢知舟不做评价。

　　所谓的仇恨，不过是造化弄人。

　　不过比起被傻傻地牵着走，只知道按着故人的嘱托复仇的符戎，主角受反倒更加令人厌恶。

　　毕竟主角受并非符戎真正的表兄，只是个鸠占鹊巢的外来者而已。

　　这些阴差阳错、恩怨是非，都不是主角受有资格去评判其中的。

　　忽的。

　　谢知舟听到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他转头一看，便见边乐逸朝着他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