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朕很帅的

5、第三章 不速之客（1）

　　丁金海从洛阳城离开后再次上路觉得有些恍惚。
　　昨日在酒馆中那一幕不停的回现在脑海中。赶走倭人流氓的那三位锦衣客看似轻描淡写，若非手法精妙技艺高超，绝不会有那般准星和力道。尤其那粗形大汉，内力似乎颇为雄厚，反应极其迅速，当是一等一的高手。
　　而那黑衣倭人也绝非易与之辈。自忖如果当时出手救美的是他，未必就讨得了好去。
　　丁金海掐了掐眉头，江湖上果然卧虎藏龙。如果这些人也参与武举大会，自己能否入围殿试都有些困难。看来这武举大会跟镖局界的龙彪会并不是可同日而语的。
　　丁金海拜别青云山的弟子们，约了金陵相见，自己带着随从去往商丘驿站。
　　除此之外，他还是隐约觉得有那么点不对劲。
　　洛阳以西，基本上都是长风镖局打点好的道上朋友。出了洛阳，就不是长风镖局所能畅行的势力范围。
　　丁金海未走绕远的商旅官道，抄的是近路。这条路越走越幽深，走了二十里路连个行人也看不见，未免也太安静了些。
　　他预感前面有什么在等着他，后面又好像有什么在跟着他。
　　又向前走了几里路，前方路上出现了铁荆棘拦路。丁金海反而坦然起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劫镖的终于出现了。
　　手下伙计喊起镖号：“合吾一声镖车走，半年江湖平安回。在下长风镖局丁金海，长风总镖头是父上丁柏川，敢问前方是哪路朋友。”
　　这时前方的丛林中都有些骚动，并无人现身，铁荆棘也未撤去。
　　丁金海观察了一下周遭树林，见没人动静，又喊道：“前方朋友不妨出来打个照面，大家交个朋友。山不转水转，日后相逢还可吃杯茶酒。”
　　前方的丛林中又有一丝骚动。不过仍然没人现身。
　　丁金海定了一定，说道：“如果朋友不现身，那小可这就过去了。多谢朋友通融。”
　　这时前方那处丛林终于按捺不住，闪出了十个威武汉子，各个手持戒刀斧头，为首两名一个手持狼牙棒，扁额大眼，虬须满腮，另一个双手端着巨斧，贼目龅牙，神色恶形恶状。
　　“此路是我栽，此树是我开，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那虬髯大汉凶恶的喊道。
　　未等丁金海答话，便听旁边龅牙斧小声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你说反了……”
　　那虬髯大汉斜了那龅牙一眼，神色间闪过一丝丝的不自信,又瞪着丁金海说道：“不管！留下买路财！”
　　丁金海看着前方的山贼们，心下稍安：“在下长风镖局丁金海，敢问前方是哪路朋友。”
　　那虬髯大汉说道：“长风镖局？我们是大名鼎鼎的龙虎帮！识相的就快把钱财交出来，别逼我们动手！”
　　“龙虎帮？”丁金海摇了摇头说：“没听说过。”
　　那龅牙斧接话道：“你当然没听说过。我们龙虎帮昨天才成立的。”
　　那虬髯汉朝着龅牙脑袋上拍了一拳：“少说话能憋死你么！”
　　丁金海看着前方一幕颇感滑稽：“小可带队走镖，不想多惹是非。诚心与各位交个朋友，还请朋友们赏脸开个道。”
　　虬髯汉恶声道：“留下买路财！放你过去。”
　　一旁的龅牙斧捂着脑袋说：“对，留下买路财，我们就与你交朋友。”
　　丁金海笑道：“用钱买来的朋友哪里算是朋友。我若无财可留呢？”
　　虬髯汉带着手下向镖车步步紧逼：“那就只好动手抢了。”
　　丁金海沉声道：“凭什么你觉得你们能抢走。”
　　那群山贼将镖车围成半圆，虬髯汉沉声说道：“就凭我们人多。”
　　丁金海沉声说道：“求求你们……”
　　龅牙斧说道：“识相的就交钱，求是没有用的。”
　　“求求你们……不要让我动手！”
　　话未说完，丁镖头已从骡马上飞身而出。他足下灌力，运起轻功，使出一招马踏飞燕，一步步踏着那些山贼的脑袋冲向为首的虬髯客，身法迅捷利落。
　　丁金海少年时曾苦练梅花桩，十二岁时在梅花桩上练武已如履平地。
　　那虬髯汉举起狼牙棒横扫丁金海双腿，丁金海俯身双手抓住狼牙棒借力翻了个筋斗，绕开虬髯汉，脚踏那龅牙客的斧头，又借力跳起，接连踩踏其他山贼的脑袋。落地后又飞身撤回，丁金海在山贼们挥舞的刀光中柔身闪避，青城九打一人一拳，正中要害。
　　转眼工夫，这群山贼除了虬髯客还在挥舞着狼牙棒，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其余人都已倒在地上。丁金海抢过龅牙客的斧头，转身抡向虬髯汉。那虬髯汉用狼牙棒一挡，承受不住飞来斧头上的力道，狼牙棒脱手而出。
　　这群山贼没什么功夫，劫道全仗着人多势众。丁金海双臂抱胸，斜倪着虬髯汉：“现在你还要来抢这买路财么？”
　　虬髯汉灰心丧气：“壮士好身手。现在是你们人多，我们不抢了。”
　　丁金海哭笑不得：“你们没有当山贼的本领，还是回去老老实实种地吧。”
　　倒在地上的龅牙斧挣扎着起身道：“理想怎么能是轻易放弃的。说起来你们走镖的应该感谢我们劫道的。要是没有我们这群劫道的，你们镖局还哪有生意来？”
　　那虬髯汉接着说道：“看在我们这份难得的缘分，小英雄给我们个辛苦钱吧。”
　　丁金海有些糊涂：“你们到底是乞讨还是打劫。”
　　龅牙客说：“打劫！”
　　丁金海捡起斧子递给龅牙客，对他们正色道：“既然是打劫，就要拿出点气节来。连气节都没有，还打什么劫。”
　　“怎样才能有气节？”虬髯汉问道。
　　“所谓气节就是……”丁金海眯起眼睛盯着虬髯客，一字一顿的道：“打不过就跑啊！”
　　说着狠狠的踢了一脚虬髯汉的屁股，怒声道：“还不快滚！”
　　虬髯汉狼狈不堪，这群乌合之众随着老大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丁金海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拍了拍手上灰尘：“真是可笑。”
　　他转身对着两名伙计说：“上路！”
　　丁金海走上前清理道上的铁荆棘，刚刚俯身下去，只听破空之声袭来，左中右三路封断他的去路，三只梅花镖狠狠的钉在地上！

　　丁金海知到，真正的高手来了。他直起身来朝前方看去，只见一名蒙面黑衣人脚步沉稳，缓缓走来。那人刀削一般的身影，挺拔而倔强。
　　“在下长风镖局丁金海，请问阁下是？”
　　那黑衣人并不答话，继续朝他走近，只见他眼神悲郁沉静，信步间有种凛然的气势。他的眸子闪现一道寒芒，漆黑如墨，古井不波。
　　丁金海宁神戒备，调匀气息，盯着不速之客随时准备出手。
　　“我要沈万三的那封信。”声音冷冷的响起，那黑衣人的命令不容置疑，就好像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丁金海心中一凛：“这家伙不是来劫财的。他怎么知道沈公托信给自己？是跟踪了很久，还是盯上了沈公？来人目标明确，绝非易与之辈。这回可要小心了。”
　　丁金海说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黑衣人脚步并未慢下分毫，步步紧逼。
　　“阁下请停步，否则我不客气了。”丁金海沉声威吓道。
　　距离三丈远的时候，丁金海却再也按捺不住，吐气扬声，一个纵跃向黑衣人面门袭去。一身所学，胜败之际，全在这先发制人！
　　而那黑衣人也向丁金海飘来，身法诡异，直如鬼魅。那人手脚快极，一闪身便让过丁金海的拳脚，右手探出抓向丁金海胸前。
　　丁金海见他这一抓招式严谨，暗藏内力，斜斜地往自己胸口劈来，已是不能不守。丁金海一声轻啸，伸手向那人手腕格去。那黑衣人却招式一变，五指拢起，径往丁金海腕上穴道点去，手法快得不可思议。
　　丁金海暗暗骇异，这黑衣人出手好快好毒，处处攻他空门，不给一丝反攻之机。慌忙之中，不及细想，霎时提膝来救，直直向黑衣人门面踢去。
　　那黑衣人矮身躲过，右脚一扫，踢向丁金海下盘，左手五指向他面门挥去。丁金海心神微乱，忽地一个回旋，倒翻筋斗向后飘去。可那黑衣人身法鬼魅趁势疾上，不待丁金海稳住身形，一只黑拳便已送到。丁金海不及躲闪，鼻梁上正中一拳，一时头晕眼花天旋地转。
　　“我要沈万三的那封信。”
　　冷冷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仍然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
　　那黑衣人并不趁势偷袭，冷冷的看着丁金海，等他自己交出那封信。
　　丁金海未料到几招之下便中了对方一击黑拳。那人身法之快捷，完全不是自己可以抵御的。
　　丁金海神色戒备的望着他：“不是你的东西，我为什么要给你。”
　　“因为我不想因为一封信就动手杀人。”那声音如此寒冷，又如此狂悖。
　　丁镖头缓缓起身，此时天地间仅余风声萧萧。那黑衣人眼神悲悯淡定，冷冷的看着丁金海，仿佛在审视垂死挣扎的猎物。
　　一阵风沙吹来，丁金海见风势颇劲，阵阵风尘随势往黑衣人脸上吹去，只见他两眼微微一眯。丁镖头心念一动，拔刀而出，再一次柔身而上。
　　“杀我？那你就试试看啊！”丁金海吐气扬声，朝黑衣人提刀飞去。
　　一招虎啸生风，快刀劈空往黑衣人砍去，刀势笼罩黑衣人身上六处要害，此招夹着天时之便，颇有攻敌不意的味道。
　　在丁金海的刀距离黑衣人尺许之时，忽见对方左手银光一闪，那人也出刀了。
　　那刀奇快无比，只在丁金海的刀上荡了一下，那银色的光芒忽的跃动起来。黑衣人本是反手握刀，突然松开手指，那柄刀竟以丁金海的兵器为轴旋转起来，像蝴蝶张开了翅膀，在风中轻轻的翻舞，不带一丝声音。
　　黑衣人无视丁金海劈来的利刃，不退反进，就在这一翻转间，反手拔刀变为正手持刀，只一瞬那柄飞舞的银刀就架在了丁金海的脖颈。
　　丁金海无从闪避也无从格挡，变冷汗立刻布满了额头。仅仅只是对手拔刀的瞬间，丁金海不仅没办法先发制人，反而受制于他。他无法想象自己的功夫与对方的差距有多大，甚至无从思考自己会不会在这柄刀下死去，他的脑中只有那柄飞舞的银色光芒。
　　寒刀轻轻划过丁金海的脖颈，刀尖划过他的锁骨，划破他的衣衫。一个黄色的信封轻轻的掉落下来，正是沈万三托付于他的书信。
　　丁金海睁大眼睛，他感受到那柄刀的刀尖停在跃动的心脏前方，一点点的切进皮肤。
　　他这才看清那柄刀。刀柄阴雕花纹，刀身璀璨闪亮，流光炫目，在黑衣人黑如浓墨的眸子中反射出点点寒光，如夜色苍穹中一抹寒月，冷冷的勾人心魄。
　　他沦陷在那黑衣人浓墨如黑夜的眸子中，他的眼神如此寒冷，正如寸寸刺进他胸口的那柄刀。
　　而丁金海震惊难言，竟无从抗拒。
　　就要这样结束了么？一切还没开始啊！
　　在这生死迷蒙间，惊惧与遗憾间，疑惑与贪恋间，放弃与挣扎间，有一束乌金色的光芒切进空气，呼啸着打在那柄银色的修罗刀上。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