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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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皮靴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十分有趣。可惜皇后娘娘的脸很臭，感觉快要发火了。
婉儿心里略有些可惜，恋恋不舍地在雪地上磨蹭了一会才回去。
阿武端坐在榻边出神。金锁侍奉婉儿喝了汤药。方才受了寒气，婉儿咳了好一阵，直咳得满面通红喘不上气来。
殿内一群人战战兢兢地等着皇后发火。
婉儿冲金锁使了个眼色，想让她们都退下，怎奈金锁头快低到胸里，硬是没对上。
晴儿进来时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大对，身后的四格格也是心大，楞没瞧见阿武脸色不好，拉着阿茹娜就往阿武身边凑。
“皇额娘，那院子里的雪人好有趣，待会我也要去堆一个。”
此言一出，金锁只觉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两股战战，差点就要跪下。
晴格格敏锐的发现明珠格格扭过头用手帕捂着嘴轻咳了几声，但实则在憋笑。再看阿武，倒是一脸慈爱。拉着四格格的手，又看着她身后的阿茹娜道，“你自己皮猴一般倒也罢了，别把人家的好姑娘带坏了。”
“皇额娘说哪里话。她昨儿还闹着要去梅苑里折梅花呢。”
阿武笑着将阿茹娜拉到近前，看她一双水汪汪的眸子，越看越喜欢，虽还有些稚气未脱，但继承了她额娘的美人胚子。太后十分喜爱，接了来打算在宫里常住，不知要留给哪个儿孙。
跟她们姐妹几个寒暄了一阵，阿武便起身出了沁芳阁。
冬青小心地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只道四格格、晴格格来得巧，不然还知道主子要怎么处置明珠格格呢。
正想着就听皇后娘娘吩咐道，“摆驾敬思殿。”
“主子，您这是去做什么？”
阿武瞥了她一眼，冷冷道，“去给明珠格格找点事做。”
冬青一噎，赶忙闭嘴。原来主子一直隐忍不发，憋着大招呢。
一行人小半个时辰才到敬思殿。阿武取了名册来，指挥着小太监，细细挑了圣祖年间传教士们所译外国文史经哲约莫五十余本，门类庞杂，小太监们踩着梯子上上下下地找，满头大汗。
冬青看着手边上的书越落越厚，暗暗心惊，有几本厚的都能砸死人了，忍不住上前劝道，“主子，您歇歇吧，这么些书，格格不得看白了头？”
阿武瞥了一眼，方才罢手。闲闲道，“行吧，今儿就这么多。”
“来人，给我送到沁芳阁去。”
收到书的明珠格格，还躺在榻上补眠，毛团儿也睡不醒似的，从她脚边一直睡到胸口上。
婉儿只觉得胸口闷痛，喘不上气来，一睁眼就看见毛团儿捂着脑袋睡得正香。
文媛瞧见了赶忙上前要把它抱下来，“这小畜生真会挑地方睡，主子，没压到您吧。”
毛团儿滑不留手，从文媛怀里挣开，跳下了地，蹲在炭盆前舔爪子。
“团儿又长肉了，这才半个月。”婉儿起身，就着文媛的手喝了碗茶润喉。
“可不是，谁见了都想喂它一口吃的。吃饱了就到处撒欢闯祸，早上不知怎么跳到了书架上，在啃书皮呢。丫头们赶紧抱了下来。真真淘气。”
婉儿笑笑，“等再大些，上房揭瓦不在话下。”
“可是呢，昨儿一直在廊下看着那只八哥儿，可认真了。肯定在谋算着要吃它。”
“狸猫捕鸟，原是本性。”婉儿下床，将团儿抱在怀里。团儿也不挣扎，老老实实趴在她肩上。
“主子，皇后娘娘方才让人送了一些书来，您要不过去看看？”文媛小心翼翼道。
“哦？什么书？”婉儿闻言，摩挲着软绵绵的团儿，一面踱步往外走。
“呃，听说是从敬思殿送来的，有一大箱子。”
这是唱的哪出？婉儿莫名其妙。待到书房，就看到金锁和连翘指挥宫人们搬书。
“这是做什么？”
腊梅见状急忙上前道，“给主子请安，回主子，这些书都是我们主子亲自去敬思殿挑的，说是主子您博学多闻，这些书名目繁杂，看起来头疼，请主子编纂个书目，看起来方便些。”
婉儿一时没反应过来。“皇额娘说什么？”
腊梅原本就心虚，皇后娘娘的原话当然不是这样，难为她编了个借口，被明珠格格这么一问，都开始结巴了。“呃，那个，我们家主子说，这些书又多又厚，主子看不过来，所以，就。。。”
婉儿哭笑不得，随手拿起一本来，竟还是满文译本。“你照直说，皇额娘的原话怎么说的？”
腊梅小声道，“主子说，来人，给我送到沁芳阁去。还吩咐奴才来这里看着您，说是明年三月她要看您的结果。”
说罢屋里一群人更是云里雾里，要什么结果？
腊梅一脸懵，“奴才也说不清楚，主子半个字都没多说，就打发奴才来了。奴才想着，这么多书给您送来，大抵是想请您写个名目罢。”
婉儿闻言有点不高兴，有这么折磨一个病人的吗？再者她都是金枝玉叶皇家公主了，谁要做这些苦役。
“来人，把书给我退回去。”
此言一出林嬷嬷先吓了一跳，将婉儿拉到一边苦劝，“好我的小主子，您可别再去招惹皇后娘娘了。可能皇后娘娘也未必是这个意思呢？您自打生病这段日子，皇后娘娘心急如焚，人都清瘦了。如今送这些书来也是为了给您解解闷，免得您再胡闹。”
虽然面上不能明目张胆地抗议，仍免不了腹诽，一朝翻身得解放，结果一夜回到解放前。念及此处，婉儿更觉得胸口疼。明明堆雪人的时候她也笑得挺开心。
简直不讲理！
无论如何，皇后娘娘金口玉言吩咐了，不想做也得做。只怕不是写个书目那么简单。
婉儿因着胸背疼痛不能久坐，就在榻上半躺着，书从书房都移到榻边，毛团儿趴在书摞上，不停地磨爪子，金锁气急将她撵下去，她又挪到到婉儿小腹上趴着。
进宫以来满文只学了半吊子，一些艰深的字词还不甚明了，婉儿一边看一边记录下来，让人送去怡亲王府。
第二日怡亲王福晋早早儿的就进宫来了，替婉儿解难释疑。当她看到婉儿榻边厚厚几摞书简直惊呆了。
“这是？婉儿你尚病着，哪里来的这么些书？”
婉儿捂着胸口，做西子捧心状，“是皇额娘嫌弃婉儿粗鄙寡闻，学识浅陋，特地送了这些书来，让婉儿闲时多读书明理，别玩物丧志，丢了皇家脸面。明儿开春好给婉儿寻个如意郎君。”
金锁在旁听了又好气又好笑，主子你能闭嘴吗，不招惹皇后娘娘你皮痒是不是！
“婉儿怎敢耽搁，不敢以带病之身推脱懈怠，只是劳烦云舒叔母，这么冷的天还请您过来。”
说罢又轻咳了几声。
怡亲王福晋将信将疑，皇后娘娘和明珠格格都吃错药了？但也不好多问，开始给明珠格格继续上课。只是她随手翻了翻皇后娘娘送来的书，可不是什么圣贤读物，而是多年前传教士用满语翻译的外国书册。文史经哲都有，有些甚至她也看不明白。
这好像，是禁书啊。
怡亲王福晋满腹疑问，只得全埋在肚子里。只是她也是好学之人，大半天时间，与婉儿一同钻研倒也颇多乐趣。
自此婉儿便整日窝在沁芳阁里读禁书。晴儿和四格格听闻这件事也常来看她，各自领了几本回去帮她解难，阿茹娜郡主更是自告奋勇来给明珠格格打下手，在旁认真听婉儿和怡亲王福晋讨论一些她听不懂的事。
阿武天天听着奏报，心里怡然自得。果然，人就不能闲着，不然整天就想着上房揭瓦。那天看着她那委委屈屈的小眼神，竟然就允了她的胡闹。要不是看在她整日缠绵病榻，心里怜惜，才不会让她这么放肆。
那边厢皇帝纳了和卓氏后还在兴头上，也没空关心自己的女儿们都在忙些啥。毕竟和卓氏是真的美貌。
和卓氏进宫那一日，着实惊艳了众人一把。
她脸庞白净，细眉深目，颧骨微高，典型的西域美人。阿武瞧着，心道这不就是突厥人吗。可宫里各位主子很少见到外族人，不禁对她充满好奇，特别是她乌黑的长发编成数个小辫散在身后，衣服上的花纹图样都是以前没见过的。
太后客气地跟她寒暄了几句，见她汉话说的还不错，规矩也得体，满意地点了点头。
和卓氏便在众人的瞩目之下被送往宝月楼休息了。
为了迎接和卓氏到来，宝月楼又重新修葺了一番，楼内饰物摆设都是回鹘风格，站在楼上，还能看到城外的清真寺。据皇帝本人说，日后园子里也要建一座清真寺，以示民族和睦，包容并蓄之意。
听说在宝月楼还特意造了一个膳房，请了回鹘厨子。饮食与众人皆不相同。就连衣裳饰物都是本族风格，特许可以不用着旗装。
真是隆恩盛宠，各位妃嫔嘴上不说，心里都微微泛酸。
当然这绝不是因为一个美人，而是整个回鹘部族的归顺，边疆的和平安宁。
无论如何，皇帝挺开心，一心等着选秀大会。具体是如何跟太后达成和解的，阿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皇帝原本一心踟蹰，想跟她说说，可尽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
最后倒是定下了选个吉日，晋令妃为令贵妃。
阿武道，“不如将愉妃也一起晋了，她到底为皇上生下了五阿哥。”
皇帝半晌没言语，阿武见状便不再多言。他大抵心里还在犹豫。
不想跟他多说，阿武便要摆驾沁芳阁，皇帝眼巴巴看着她，“你去哪？”
“回皇上，臣妾去看明珠。”
“哦。哦。她近日好些了吧？朕这几日事忙，没顾上去看看她。”
“皇上日理万机，明珠这孩子有我呢，皇上就不必挂心了。”
“好。好。有皇后在朕就放心了。”
话到此处，阿武略一沉吟，忽而道，“皇上，我与明珠投缘，原本想着我这一世也不能再有女儿了，偏巧佛祖怜惜我，让我遇到明珠。若是他日明珠有什么不测，我好歹做了她的额娘，总要尽一份心力。”
皇帝愣了一愣，蹙着眉道。“皇后不必如此灰心。太医不也说了要静养吗？或许等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就好了呢。”
“臣妾也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也别无所求，但求明珠早日好起来。但若有一日真的撑不住了，臣妾也必要好好送她一程。”
皇帝闻言心中也颇为感伤。他亦为人父，自然不愿白发人送黑发人。
“皇后别伤心，眼下让明珠好好养病就是，朕已经吩咐了太医院，务必尽心医治，不得延怠。”
“皇上一片慈父之心，臣妾会代为转达。”
皇帝点点头，又陷入了沉思。
阿武等了一会，看他没下文，便拜了礼，登上了肩舆。
婉儿被她拘在屋子里读书，见了她也不怎么搭理，心里有怨气呢。阿武见状心中好笑，自己拿着棋谱在一旁跟自己下棋玩。此事传到小十二耳朵里，不禁头皮发紧，小尾巴紧紧夹着，生怕调皮捣蛋的事被自家皇额娘发现了罚他读书。
沁芳阁内，婉儿埋头苦读，阿武在一旁研究着棋盘上的残局，个个聚精会神。角落里的自鸣钟咔哒咔哒，催着时间快点走。
金锁将茶水换了第三遍，棋局上还是无解，阿武让一旁的冬青的记下，明日继续研究。
她起身坐在婉儿身侧，倾身过去看她一边读书一边在纸上做笔记。熟悉的字体，熟悉的文法，好似一刹那又回到了贞观殿。
她温热的气息靠过来，婉儿不自然的偏了偏头，却还是不想理她。
“歇会吧，已经很晚了。”
婉儿这时忽然反应过来，现下又不用怕被赶回掖庭宫，她发奋图强是为哪般？她还能怎么罚她？
唉，气得胸口疼。
阿武笑眯眯地拿走她手中的笔，将她写好的笔记整理好放在一边。
二人在殿内踱着步，舒散筋骨。阿武说起和卓氏是个美人，婉儿好奇道，“有多美？可惜那日我不在，都不能见一见。”
“与突厥人差不了多少，你那时还见得少了？”阿武不在意道。
“美人儿各有各的美，怎会一样。”
“那明日请她过来，让你见一见？”
“这怎么好，怪没趣的。”
窗外大槐树底下，一个小雪人孤零零立在那，不知道哪个小太监在他身上插了把蒲扇，显得不伦不类，又有点滑稽。
“过几日天暖，就化没了。”阿武轻声道。
“是啊，真可惜。不如放在冰窖里，明年再搬出来。”
阿武闻言不禁笑她，“孩子气。明年下雪时再做一个不就好了？”
婉儿默不作声。明年，还不知什么光景呢。
作者有话说第64章 第 6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