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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皇后不开心 ...
酆都城是什么地方?
十殿阎罗、六曹四司判官、五道将军、牛头马面、小鬼夜叉。
那是阴曹地府啊!可皇后说这句话时就好像酆都城是自家后花园,心情颇好地要请她去做客,敢问,去了还能回来吗?届时只怕这身子都入土了吧。
婉儿心中惊疑不定。虽则她死过一次,孤魂野鬼飘荡了这么些年,牛头马面没来抓她实是诡异,自己也早该去阎王殿前销号,可是,她夺舍重生了啊!她现在是活生生的人,还泡在热腾腾的汤池里,什么都还没做,就要去阴曹地府报道了?
那金锁怎么办?
阿武瞧见婉儿表情不断变幻,半晌不出声,只道她是不愿。不禁蹙起眉道。“这世间可还有你留恋的?还是说。。。。。你想嫁人生子?”
婉儿正当心中大乱,忽而听闻阿武这么问,不禁呆呆地回了一句。“嫁。。嫁人?嫁给谁?”
阿武看着她,心沉到了底。果不其然。前世荣华富贵都给了她,甚至将权柄送到她手里,生杀予夺,但凭她手中一支朱笔,若说她有什么遗憾,可不就是未曾嫁人为妻,生子为母。显儿虽拜她为昭容,对她又何曾有夫妻之情?
阿武扯了扯嘴角,笑得无力。“我不过开个玩笑罢了。”
婉儿心中颇多疑问,却见阿武又把话题扯开了去,难道真的只是个玩笑吗?
夜了,二人从汤池出来,披头散发地各回各被窝。此事再也不提。
第二日,太后如约而至,阿武不得不打起精神侍奉左右,好在阿武提前让淳嫔和沈嫔随驾太后,也好缓解一下阿武的压力。
太后住在了园子东面的凤藻宫,汤池又比皇后寝殿淑仪宫大些,另有三座跨院,数十间厢房,住十个八个妃嫔,尽够了。
婉儿在太后跟前晃了个眼就蛰居在皇后宫里不出来,生怕碍了太后的眼。
皇后可没这么好命,日常要来陪太后说说话,泡泡汤。
更为紧要的是,太后经过深思熟虑,打算明年开春为皇帝选秀。宫里还空着几个坑,得赶紧地把萝卜栽进去。
阿武面上一僵,因为皇帝也有此意,并要求皇后秘密协助此事。
阿武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个人。这找谁说理去?
太后主意已定,趁着选秀先把宫里空位填满了,再把知画指给五阿哥。
皇帝也打定主意,趁着选秀先把知画选进宫,才能名正言顺地给五阿哥挑福晋。
知画尚自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了香饽饽,仍满怀希望地期盼五阿哥来娶她。
谁给她的勇气,梁氏静茹吗?
太后刚来第二日,令妃滑胎了。阿武尚在围场时就收到了令妃有喜的消息,着容嬷嬷前去探视了一番,又配了两名太医去令妃跟前侍奉。这才几天就滑胎了?
太后捻着手中的佛珠,呵斥跟前跪着的太监。“不就是落了胎,你慌什么?”
太监以头抢地,不敢答言。
“这才刚一个多月,诊出喜脉才几天,好端端地就滑胎了。她当她怀的是什么,是皇家血脉!说掉就掉了,还指望着我赏她呢?”太后越说越来气。“她身边的嬷嬷、宫女都是怎么伺候的。太医呢?都是怎么当差的?”
没人回答太后的话。大家集体沉默当哑巴。
最后令妃身边的嬷嬷、宫女都被罚俸了事。令妃心酸不已,日日躲在寝宫里伤心垂泪。就在这当口,淑贵人有喜了。
宫里就是这样,除了拼命生孩子,再也没什么有盼头的事。今儿你有喜了,明儿她滑胎了,对不住,阿武主事的后宫里不供应堕胎药。滑胎了只能怪自个没本事。
什么?你说赖太医?
不背,这个黑锅太医不背。
太医天天请平安脉,挨个主子轮着来,几十个太医伺候着,上百双眼睛盯着,就是皇后也不定能干成这事啊。
再说,谋杀皇嗣什么罪过?谋逆啊,十恶不赦之首,皇帝大赦天下压根没你的事。必须休妻的罪状之首,义绝,不休官府要判你刑的好不好。
好在阿武有个便宜儿子,不然也得像某些个妃嫔一样顿顿吃补药,夜夜研究春***宫秘籍,以求一击即中。
皇帝也辛苦。除过每月望日宿在皇后宫里能歇一晚,其他时候必须辛勤耕耘,也不再考虑对象家世高低,能怀上就好。
阿武坐在一旁咂摸着太后的枸杞菊花茶,上好的滁州白菊,味甚清凉。
太后虽则严厉些,对那拉氏是真心喜欢,也不让她天天立规矩,瞧她精神不大好,就早早让她下班了。
阿武窝在寝殿,时不时叹口气。直叹得冬青心里发毛。
“主子,您这是又怎么了?”
阿武摇摇头。不好说,也说不得。
“唉。。。”
冬青疑惑地走出内殿,留阿武一个人伤神。
明珠格格那处,也是同样光景。金锁瞧着动不动就看着自己唉声叹气的主子,头皮发麻。
自己这是又犯什么事了,让主子这般为难。
“主子,您直说吧,金锁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说出来,金锁认罚,也不让主子为难。”金锁想了半天,扑通一声跪倒在自家主子面前。
婉儿吓了一跳,急忙教她起来。她这几日一直思量阿武的话。原本这皇宫也没甚值得留恋,唯有金锁,自己借着她家小姐的身子回魂,自然不能置她于不顾,且这丫头最是忠心,若此间留不得,得先落定她的终身才是,万不能一走了之。
婉儿左思右想,打算亲自出宫去寻柳青。她对此人有些印象,尚算仁厚之辈。
思及此处,婉儿匆匆忙忙往皇后寝殿走。
皇后殿前静悄悄,婉儿跨过门槛,一个人都没寻见。
冷不丁腊梅拿着一沓昂子花样子走了进来。“给明珠格格请安。”
“你手里拿的什么?”
“花样子,主子吩咐多找些来。”
婉儿一头雾水,随着腊梅往里走,只见皇后身边围着一群宫女,叽叽喳喳,正在跟皇后讲解如何用针,如何布线。
“给皇额娘请安。”
这一声让皇后跟前的宫女嬷嬷让开了一条道,纷纷向她行礼。
婉儿抬眼一瞧,怔楞当场。皇后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绣花架!绣花针!
皇后!居然!在!绣!花!
皇后居然在绣花?!!!
这画面过度刺激,婉儿有一瞬间怀疑那拉氏再度夺舍回魂了。
阿武瞧着婉儿一脸惊吓过度的表情,很淡定地将绣花针在头发里擦了擦,戳在了绣架里的丝绢上。
这画面莫名惊恐。
婉儿在阿武对面落座,屁股都不敢坐实了,只堪堪挨在榻边。
“怎么了,找我有事?”阿武等了半天不闻婉儿出声,抬头一瞧,对面人张着嘴,已经石化。
“哦,没有。。。。哦,确实有点小事。”婉儿回神,干巴巴地答道。
阿武闻言向旁边的宫人们使了个眼色,围观群众纷纷退下。
“说罢,什么事。”阿武低头绣着花,也不理她。
气氛过于诡异,婉儿尴尬地笑了笑,“阿曌这是绣什么呢?”
阿武头也不抬道。“花。”
“阿曌怎么想起绣花了?”
阿武不做声。
“这绣的是什么?”
“帕子。”
“是送给我的吗?”
“不是。”
很好,一问一答,婉儿觉得脸都要笑僵了,但是阿武始终也不看她一眼。
“难不成阿曌要给我绣件嫁衣穿?哈哈哈哈。”婉儿干笑了几声,有心激她一激。
阿武终于有所反应,抬眼看向婉儿。
婉儿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笑话不好笑。
甚至内室刮起阴风阵阵,让她汗毛直立。
任阿武再好的脾气,也兜不住了。“宫里绣娘多得是,给你绣个十件八件的也不算难事,我这蹩脚的技艺,就不献丑了。”
你听听,这是皇后该说的话吗?皇后怎么能给自己闺女绣嫁衣呢?何况还不是自己亲闺女。
婉儿自悔失言,急忙找补。“不会的不会的,阿曌心灵手巧,绣的东西肯定比她们好十倍百倍,我怎会嫌弃。”
阿武将绣架扔在了矮桌上,冷声道。“有事说事,别废话。”
婉儿一惊,急忙起身。“不不不,没事没事,你先忙,我走了。”
说罢匆匆忙忙逃离皇后寝殿。
今儿是怎么回事,脑子不够用啊。一路上婉儿敲着自己脑门,出门没看黄历,正撞在皇后枪口上。
女红对于皇后来说,会,是锦上添花,不会,也无伤大雅。可对于阿武来说,这就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你什么时候瞧见过则天大圣皇帝捧着个绣架在绣花?!
就连婉儿,从小学的也是君子六艺,何曾学过绣花?
婉儿在寝殿里走来走去,六神无主。她彻底把阿武得罪了。现在启程去酆都城还来得及吗?
直接走,还是按程序来?
要不,把金锁也带上吧,省得留在人间让她操心。
金锁冷不丁瞧见自家主子直勾勾盯着自己,目露凶光,忍不住心里发抖。皇后不过是在绣花,主子怎么跟被雷劈了一样,吓到六神无主。
难道自己又不知不觉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金锁越想越惊恐,只想离自家主子远一点,保平安。
千古艰难唯一死。婉儿思前想后,觉得执行起来太难。
首先,如何避开这无处不在的宫人和侍卫就是个大难题。其次如何找到凶器,没有刀,有毒***药也行,可药房有重兵把守,太医也不敢乱开药。等凑成一幅毒****药,恐怕半截身子都入土了。
簪子?
婉儿拔下头上一根玉簪仔细瞧了瞧,不够锋利,要扎破喉咙须得使大力。嘶,那得多疼。
吞金?
宫里大行节俭,金银首饰少,大多打制成碗碟,吞起来有难度。
自缢?
婉儿抬头看了看房梁,有点高,但也不是没可能。但是如何避开无处不在的宫人和侍卫,这又回到了原点。
太平啊太平,你是怎么做到的。
婉儿呆坐榻上,想起她成为孤魂野鬼两年之后,太平自缢在公主府中,心慢慢沉下来。
太平最后的决绝与勇气,竟是用在了这个地方。
相形之下,自己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如若不然,为何不一把火烧了大明宫?为何当日不应下阿武的话?
——前世的分割线
唐隆元年六月,驸马武庭训与安乐公主密行鸩毒,又欲拥羽林万骑,率左右屯营,内宅之中,潜贮兵甲,期以唐隆元年六月廿三日,先危今上圣躬,并及太平公主。
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婉儿尚称病,窝在上官府内,日日延医问药。母亲去后,府里冷冷清清,府里只剩十几名家仆。虽仍有朝臣来往,但只论风雅,不论朝政。
这是她一个人的上官府。
若她死了,这上官府便荡然无存。
就如那人的江山,百年之后,再无人知道大周。
然则,大势已去。她亦是强弩之末。
婉儿手边的药碗已经凉透了。且时至今日,怕是再无必要。一杯毒酒没要了她的命,但终也不长久。
“昭容娘娘,公主派人来请娘娘移驾公主府,说有要事相商。”
婉儿背对着门口,侧卧榻上,半晌方答言。“准备准备,进宫吧。”
家令道。“那公主那边?”
话未说完,便听仆从来报。“刘公公来传皇后旨意,请昭容娘娘进宫议事。”
婉儿缓缓从榻上起身,吩咐左右。“更衣。”
婉儿面色仍旧苍白,阿媛不得不多擦了些胭脂在她面颊上。
“如今我已到残年,擦这么多胭脂做什么?”
阿媛强忍哀伤,在她额间画了一朵红梅,只道。“婉儿姐姐要进宫面圣,总不好素面朝天,御前失仪。”
大明宫繁华依旧。神皇去世后,今上便回了长安。长安城又热闹起来。
婉儿使人驾车在城中绕了一圈才往宫中驶去。
街市上人声鼎沸,热气腾腾,一派繁盛之象。婉儿冰凉的手脚有些许回暖,唇畔也有了几分笑意。
能生在长安,是一种荣耀。
车架驶入高大阙楼,朱漆大门在她身后吱吱呀呀关闭,将那繁华盛世阻隔在身后。阙楼另一边,大明宫庄严肃穆,威武煊赫,暗藏许多杀机。
皇帝还在后宫与宫人玩乐。韦后、安乐和驸马武庭训等在紫宸殿。
半月前,她尚与韦氏在这殿中互不相让,剑拔弩张,而今日,韦氏竟请她共谋。
谋这大唐天下。
婉儿自嘲的想,若那人知道李唐皇室落得今日下场,该作何感想?不过她倒落了个清净,在皇陵安寝,诸事不忧。
韦氏的计划与她所知无甚出入。密行鸩毒,谋杀皇帝。
婉儿默不作声,她近日精神不济,许汤药里有安神的药草,故而多饮了几口茶,提提神。
韦氏看她无甚异议,便准她去看望皇帝。
婉儿退了肩舆,缓行在宫道上。烈日当空,阳光洒落全身,竟无半点暖意。
皇帝正在芙蓉园凉亭里赏着歌舞,做皇帝这几年,他日渐发福,满面红光,面目越发和善。
他少年时,也曾英武挺拔。见他如今模样,便知世事无常。
婉儿走近凉亭,扶着一旁的湖石歇了一会。阿媛上前帮她擦了擦额间的虚汗。
皇帝瞧见她来,忙赐坐,关切地问她身体可好。
这宫中,怕只有皇帝真心实意地关心她。
婉儿莫名觉得心安,甚至陪皇帝多饮了几杯酒。酒壶空了,很快又有人添满。案上许多时令鲜果,还有几块胡饼。
“圣上,婉儿一路走过来,竟有些饿了,不如把那胡饼赐我可好。”
皇帝愣了愣,婉儿居然跟他讨吃的,这可是头一遭。他笑道。“这是安乐府上做的,味道差些。”说罢又吩咐侍从。“去让膳房送几块胡饼来。”
侍从应声走了。
婉儿道。“何须如此麻烦,婉儿又吃不了多少。”
皇帝大笑,命人切了一小块放在婉儿盘中。“那你尝尝便是。”
婉儿放入口中,细细咀嚼,末了冲皇帝笑笑。“味道确实不如宫里做的好吃。”
皇帝捋着胡子。“左右是安乐的一份心。”
婉儿心中苦涩,追根究底,皇帝对她并无半分恶意,她如今又能做些什么呢?
皇帝替她家祖平反,重建上官府,她替皇帝执掌诏命,维持朝堂。
时至今日,她二人君臣之义,也到头了。
歌舞仍在继续。皇帝的脸色却渐渐冷了下来。
“婉儿,你来时可曾见过谁?”
“回禀圣上,皇后、安乐公主、驸马,曾召臣在紫宸殿密事。”
“太平呢?”
“公主在公主府,已称病月余,数次召而不至。”
“你。。。你。。。”
皇帝捂着腹部,痛到面目扭曲,再说不出一句话。侍从慌乱地四处奔走去找太医。
舞姬尖叫一声,跪在当场,瑟瑟发抖。
婉儿平静地起身,在皇帝面前叩首。
“臣,恭送圣上。”
今日份婉曌平
太平总是要有姓名的
明日(?)份可能是三七,以后预告就在这发了
呃,也不一定是明天,毕竟作者君只是间歇性勤奋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皇后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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