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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案下小贼 ...

  •   此事议不出个头绪,天后方要劝皇帝从长计议,却忽而瞧见天皇盯着桌案底下,面色不善,不由得心里打鼓。

      好在天皇没有当堂发作,回到紫宸殿,换了常服,方怒气冲冲地问武后道。“人呢?”

      武后陡然明白,那孩子果然闯祸了。只得教人去将那孩子唤来。

      “婉儿叩见圣上。”上官婉儿身量尚小,穿着圆领袍足像个黄口小儿。

      天皇一巴掌拍在案上。“你可知罪?”

      婉儿身子一抖,急忙趴伏在地上,心里暗自叫苦,没料到自己偷偷掀起案裙却让天皇逮个正着。

      “宣政殿是什么地方,何等庄严,岂容你这婢子戏耍。皇后许你在案下偷听已是格外恩赐,你却胆敢窃窥宰臣,朕从未见过你这等胆大包天的宫人。”

      “圣上恕罪,婉儿一时大意,犯下大错,还请圣上饶恕。”婉儿冷汗淋漓,趴在地上不住求饶。

      武后一旁听了手心里直捏着一把汗。让婉儿卧于案裙下,记所奏之事,是她的主意,圣上没有明言反对,但也容了,只是想不到这孩子竟还做出这等荒唐事。

      “若是被宰相看见你,你让朕和皇后怎么收场?朕和皇后又有何脸面面对满朝文武?!”天皇把桌案拍得啪啪响。

      “婉儿有愧于圣上和天后栽培,婉儿该死,请圣上责罚。”

      “抬起头来!”天皇一声喝令婉儿心惊胆战,恨不能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眼见堂下之人瑟缩成一团,天皇更是怒上心头,“朕说了抬起头来!”说着随手拿起桌上的甲刀甩了出去。

      婉儿刚抬起头就见甲刀正奔着自己眉心处来,犀利的疼痛让她一声惊叫。武后忍不住拉住天皇的袖子。“圣上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天皇倒也没料到随手一甩竟甩在她额上,但犹自不解气。“不许拔下来,就跪在这好好反省。”

      武后听着天皇语气似是不欲严厉追究,便令侍人送上药碗,亲手捧到天皇跟前。圣上,先喝药吧。

      吐蕃之乱没有解决的良策,圣上心中烦忧,这孩子就倒霉的撞在枪口上。武后暗自摇摇头。

      天皇喝了汤药,就着武后的手含了一颗蜜饯,心中的怒气稍稍捋顺了些,脸色稍霁。武后见状便开口道,“圣上,既然婉儿知罪了,便先饶了她这一遭,以后若是再犯,便夺了才人封号,遣回掖庭便是。”

      上官婉儿闻言身子一抖,竟张口念出了八句诗,先是歌功颂德,后又乞求原谅,诗句巧用典故,绮错婉媚,听着倒也有模有样。(请各位自行脑补这八句)

      天皇一愣,“你说什么?”

      婉儿只得又念了一遍。天皇忍着眼中笑意看向武后,没好气道,“你挑的好才人。”武后至此才心中稍安,握住了天皇的手。“您不也喜欢她出口成章嘛。”

      “哼,亏你倒有些急智。”天皇瞥了上官婉儿一眼,而后正色道。“皇后,人就交给你了,今日之事必须惩戒,若敢再犯,即刻遣回掖庭。”

      “多谢圣上宽宥。婉儿绝不敢再犯。”说着,将那甲刀捧在手上,只见眉心渗出斑斑血迹。

      武后见天皇有些倦意,便劝他稍歇一会,才带着上官婉儿回了侧殿。

      “疼吗?”武后侧坐在案前,舒展双腿,身侧靠着凭几。婉儿额间血迹已被清理干净,结了一小块痂。方才又被青鸾拿着戒尺在手心敲了十下。

      “回天后,不疼了。”上官婉儿一时也不知天后问的是眉心还是手心,两处都是火辣辣地疼。

      “别沾脂粉,伤口有些深,恐怕要留印子。”武后凑近仔细瞧了瞧,可惜了这张小脸。

      温热的鼻息扑洒在额间,武后的手指还捏在下颌处,婉儿一时间也忘了疼,只觉得天后身上的香特别好闻。

      “你这孩子,平日里挺聪明的,今日怎么做了这样一件蠢事。”

      “婉儿知错了。”

      瞧着眼前人低眉顺眼可怜巴巴的样子,武后只觉有趣。“你在朝堂上偷看什么呢?”

      婉儿面色绯红,抬眼偷偷瞥了一眼武后。“没有,婉儿就是觉得有点闷。”

      “堂上那几位宰臣倒也都是仪表堂堂。婉儿是在偷看谁?”武后眼带戏谑。

      婉儿大囧,连忙摇头。“婉儿就是好奇,想看看而已。婉儿绝对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武后收了眼中笑意,正色道。“我许你在案下偷听已是逾制,若是今日你当堂被金吾卫拖出去,闹得无法收场,我也保不住你。”

      “奴婢知错了,以后绝不敢再犯。若要再犯,奴婢。。。奴婢唯有以死谢罪。”

      “亏得你出口成章,如若不然,真不知天皇要怎么罚你。”武后理了理自己的袍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你这孩子,有时候蠢笨得很,偏有时候爱抖机灵。”

      上官婉儿暗自吐舌。自知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可惜阎王没收她。

      “今日所记的奏对呢?”

      上婉儿忙从袖中取出呈给武后。武后仔细看了看,点头道。“不错,误笔比以前少多了,记得也比较详细。拿去整理出来,留存备查。”

      “是。”

      “去吧,下次记住,在案下别乱动。”

      还有下次?婉儿耷拉着眉毛看向武后。殿中有起居舍人和起居郎,原本用不着她记,可是天后为了让她尽快熟悉朝政,硬是让她在案下当了几个月的偷听贼,那桌案底下空间有限,每每结束时,都是手麻脚麻,腰酸背痛。真不知这苦日子何时是个头。

      武后挑眉道。“怎么?今日被天皇吓着了?若是不敢,就回掖庭去吧,那里的活计虽然粗重,但也没有性命之忧。”

      “不不不,婉儿下次定像那泥胎菩萨一样动也不动。”婉儿连连摇头,然后拿着奏对匆忙走出了侧殿。在天后身边贴身侍奉可比整日对着那苦大仇深的掖庭令要好多了。

      “天后对那上官婉儿真是喜爱。”

      武后闻言,转头道。“青鸾,这孩子不比你,你出身富贵,虽是韦家庶脉,但自幼有家学祖训,顺风顺水,到了年纪我还不得不放你出宫嫁人,你可以清高自傲,来去潇洒。可她不行,她须得快点长大,才能在这宫里待得更久,活得更好。”

      “这孩子聪明得紧,我看不出两三年便能做天后臂膀了。”

      “聪不聪明的不知道,小机灵倒是多得很。武后嘴角扬起笑意。青鸾,我也留不了你几年,只盼婉儿能及你一半,我也能省心些。”

      。。。。

      上官婉儿趴在软枕上百无聊赖,想想自打进宫来,头半个月天天以药为伴,神思昏聩,皇后又长着那样一副面孔,只觉得每天都活在梦里似的。顶替别人的身份,初初大概是很刺激,可时时要提防那人的百般试探,时日久了也会怠倦。

      说来也怪,明明过了这么些年,那人身上积威仍在。好似一直停留在十四岁那年,藏在天后脚下,偷偷学着政事。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如今又让她习满蒙文,意欲为何呢?总不是怕自己太闲临时起意吧。婉儿抠着软枕上的松鹤绣图,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果然,总是要让自己有用一点,才能心安理得地活着。虽然她现在已经是皇家女,享着朝廷的供奉,不用随时担心自己的小命被夺了去。可天后那人,太过精明,精明太过。顶着那拉氏皇后的壳子,可心肝还是黑的。

      不知自己被腹诽的黑心肝的(十八岁的)阿武神清气爽,在自己寝殿里哼着小曲儿。

      “皇后兴致不错嘛,要不要朕给你送一瓶小酒过来?”皇帝拉着脸走进皇后寝殿。阿武面上恭敬,心里腹诽道,再好的兴致不也被你搅合了。

      “这个时辰了,皇上怎么来了?”阿武瞧了瞧殿外,天色麻麻黑。

      “怎么?朕不能来?”皇上挑着眉不悦道,看着矮桌上放着一盘玫瑰饼,顺手拿起一个塞进嘴里。

      阿武没好气地坐在对面。“能,这大清都是您的,您哪儿不能去?”

      “皇后你也忒小心眼,朕不就是之前对你说了几句重话,你就闹了这么一出,你看吧,额娘也被气得不轻,朕也被你连累。”皇帝一边嚼着玫瑰饼,一边念叨。

      “哼,皇上的心眼也没大到哪儿去。”感情在皇额娘面前吵吵的不是您啊。阿武怼了回去。

      皇帝噎了一下,连忙吞了口茶,然后拍拍手,掸掉了衣服上的点心渣。“行了,你这是中的什么邪,以前可不这样。”

      阿武闻言有些心虚。“我怎么了,还不是被你气得。”

      “嘿嘿,你以前跟朕说话老是四个字四个字往外蹦,轻声细气的。怎么着,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

      啊呸,你才是狐狸。阿武适时地闭上嘴巴,只给了皇帝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皇帝讨了个没趣,脱了靴子爬上床,双手枕在脑后,打量着皇后寝殿。“你这也没什么好玩意儿,尽是些书,没趣。”

      阿武见状心头一紧,赶忙道。“令妃那有趣的东西多。您之前还给她赐了不少西洋玩意儿。”

      “怎么?你想赶我走?哈哈哈哈哈,朕今晚,就!是!不!走!气死你!哈哈哈哈。”皇帝看着阿武一脸便秘的表情,只觉得心中畅快。

      莫不是个智障。阿武捂着心口,只觉得堵得发疼。幸好二人中间隔着一张矮桌,不然阿武怕自己忍不住动起手来。

      罢了罢了,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被恶心一下也是理所应当。阿武暗暗把心头火压了下去。

      皇帝摸着自己的肚子,自顾自说道。“我看那大小和卓出不来两个月必定得败。先前围我大军三个月,哼,此次还不打得他屁滚尿流。”

      黑水营解围,兆惠、富德率军返回阿克苏,稍事休整,即派兵收复和阗等城。又遵照皇帝谕旨,筹画攻取喀什噶尔和叶尔羌城,擒歼霍集占兄弟。五月,内地增派的兵马粮饷,陆续到达阿克苏,新旧官兵合计三万人。六月初,两路进军,兆惠由乌什取喀什噶尔,富德由和阗取叶尔羌,各领兵一万五千人。此时,大小和卓族内内乱,不敢应战,遂携妻子部众,驼载辎重,弃城而去,逃亡葱岭以西。

      阿武侧耳听着,忍不住问道。“我军装备如何?”

      皇帝答道。“火绳枪配备占八成,还有上百门红夷大炮,另配有弓箭,砍刀。大小和卓的人马远不及我三万绿营。”

      阿武心中一凛,火器配备居然已如此之高,基本取代了刀枪,又问道。“那火绳枪的准头如何?”

      皇帝挠了挠脑门。“一般。射程近,准头低。一直还是依前朝的定制做的。绿营那帮懒骨头,私下里都把骑射换成了火枪,只图省事。”

      阿武亦点头道。“那是当然,骑射非得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功夫,火绳枪就省事多了。”

      “朕之前一再下令骑射功夫不可废,可是那帮子统领都当耳旁风。你不知道,那天朕去木兰围场,举行狩猎大典时,竟还有几个头领从马上摔下来了,让朕好没面子。”皇帝想起这事也是心中烦闷。不过这火器威力确实厉害,我大清军马靠着火器才能让那回疆漠北乖乖听话。

      “可是火器准头低,分量重,填装弹药费时,若是街巷近战倒不占上风了。”阿武沉吟道。

      “轻便的也有,宫中侍卫都配着,只不过太平年间,也就打个鸟,打个兔子。”皇帝翘起小拇指搔了搔头皮,然后拿耳勺掏着耳朵。

      阿武瞧见心里小火苗又窜了一节。冷不丁皇帝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她。“皇后今儿怎么了,居然关心起国家大事了。”

      “我这不是顺着你说话吗?”阿武没好气地推开他。

      “嘿嘿,有趣,有趣。皇后简直是大变活人。”

      阿武心里只是后悔当日没有忍住,结果提取了一个阴阳怪气的皇帝。

      忍字心头一把刀啊。

      一夜无事不提。

      松鹤斋里,皇太后又去听戏了。晴格格在旁陪了一会便被四格格拉回来给她做绣活。二人坐在榻上,一人捧着绣架,一人捧着话本,都是聚精会神。

      “你这丫头惯会使懒。连这贴身小衣都让我帮你绣,可累死我了。”

      晴格格说着揉了揉发酸的脖颈,没好气地将手里绣成的肚兜扔在四格格怀里。

      四格格忙放下手里的书,展开肚兜一瞧,那蝶戏牡丹绣的十分漂亮,绝不输于宫中的绣娘。一旁的嬷嬷也放下手中的针线,凑过来道。“晴格格这针线活真是绝了,绣得跟真的一样。”

      晴格格笑道。“苏嬷嬷可别这么说,多亏你指点,不然这小衣也难绣成。”

      四格格捧着肚兜爱不释手,吩咐苏嬷嬷道。“嬷嬷,晴姐姐爱吃你做的酸酪,这针线活先放一放,我跟晴姐姐也说说话。”

      “是。奴才这就去做。”苏嬷嬷将手头活计收拾一下便去了茶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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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案下小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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