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中美人心》花古哚

13、第13章

　　“王爷有心了。”

　　小姐说完，莺儿便望向她的脸，表情依然是淡淡的。

　　时间都抹不平的心防，看来已在两人之间筑起了一座壁垒。王爷待小姐如果说不好，隔三差五的体贴和关心又时刻在撩拨着小姐看似平静的心。要说待小姐好，却是再也没让小姐真正地笑过。

　　不过以她对小姐的了解，小姐对王爷绝非无情，只是小姐关起了自己的心门，不想让任何一个人再去打开而已。

　　转眼到了晚上，白日的炙热不再，倒多了几分闷，颇有些山雨欲来的感觉，要说变化快，没有东西比得过这交替的天。

　　闷热中人也容易烦躁起来。

　　冷雪凝望着王爷送来的冰，莫名地感觉心里淤堵不已，她不想消受那人所有的关心和体贴，这种关心和体贴如同他日日在擦拭棋子，让她蓦然悲伤起来。悲伤中体会不到半分的真心，她知道他不会对任何人有真心，包括对她，不应该希冀的。

　　忽然，外边又来主殿的一奴婢，说王爷让来送东西的。

　　莺儿忍不住说道：“今儿是什么日子？王爷倒殷勤的很。”

　　冷雪凝也颇感蹊跷，遂让那奴婢进来了。

　　奴婢低眉顺眼，手捧着金丝盒子，对冷雪凝见礼以后，低声道：“王爷说，这是为王妃亲挑的礼物，要王妃亲自打开才好。”

　　冷雪凝望着那金丝盒子，眼神依然淡淡，她收到过最动人的礼物，上边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承诺，后来但却到了另一个女人的头上，现如今任是什么都不会再让内心起半分波澜。

　　她使了眼色，让莺儿接过，谁知那奴婢不打算交到莺儿的手中，让她亲自接过才是。

　　她倒不知道洛非池要玩的什么花样了。

　　轻盈的身姿悠悠站起，飘然向前，接过了那金丝盒子，不像有收到礼物的雀跃惊喜，也没忙着打开一探究竟，而是低头看向那奴婢，淡然说道：“你起来吧，回去告诉王爷，以后倒不必如此费心。”

　　奴婢没有回话，却在电光火石间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利匕首，直直朝着冷雪凝刺了过来，嘴里狠厉地喊着：“还我姐姐的命来！”

　　冷雪凝毕竟有些功力在身，轻巧躲开，顺便一脚将那奴婢踢了出去，奴婢撞向墙面，嘴角留下殷红的血。

　　莺儿刚才直接惊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小姐身怀功夫，刚才怕是难以躲过，或者小姐如果忙着打开盒子，喜悦地沉浸在欣赏礼物的心情中，怕也早已命丧当场。她急切而气愤地问道：“你到底什么人？”

　　冷雪凝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那奴婢，看着看着，却看出几分熟悉来，那秀气的脸蛋，轻扬的眉角倒颇像一个人。

　　春茗？！

　　“你姐姐是春茗？”她几乎肯定地问道。

　　墙角的奴婢狠狠地盯着她，即便她不回答，冷雪凝也知道了答案，带上几分讥讽与冷漠的笑，将那金丝盒子直接扔到了一边，冷冷地说道：“你姐姐身为侍妾，以下犯上，难道不该死吗？”

　　那奴婢模样的姑娘冷笑起来，“王妃不用再混淆视听，春蚕知道王妃杀了姐姐，绝不是因为争风吃醋，也不是因为姐姐以下犯上，王妃定是知道姐姐是皇后派来的人，所以才下了杀手吧？”

　　听罢，冷雪凝内心起了涟漪，但面上仍然镇静，春茗的身份竟然妹妹是知道的，而且也猜出了姐姐为何而死。她也没必要再装下去，继续冷冷地说道：“你既然知道你姐姐的身份，你觉得平王宫会留她吗？”

　　那名为春蚕的女子忽然悲痛地哭了起来：“姐姐，你真的好傻，你以为自己迟早会死在皇后的手里，但没想到是那个让你倾注真心的王爷害了你。”

　　冷雪凝听完一顿，颇感惊奇。

　　春蚕哭哭啼啼的样子，少了刚才的凌厉与狠毒。

　　“直到姐姐临死之前的几天，她才告诉我，她本是皇后派在平王身边的人，但……她却爱上了那个她本应该监视的对象，她背叛了皇后，她不内疚，但是她害怕，她害怕总有一天皇后会发现她的背叛，会除掉她。”

　　冷雪凝摄人的凤眸显出迷雾般的呆滞，原来如此！

　　日日待在王爷身边的人，怎会发现不了任何端倪，原来是那春茗将一切遮掩了过去，也许还会在皇后身边说一些本来没有的假话，才让皇后对王爷的戒心一再消除。而自己却自作聪明地认为帮王爷，也帮自己除掉了一个奸细，这种自作聪明得到了王爷的默许，也得到了王爷的配合。

　　春蚕发现了冷雪凝的暂时失神，借助最后一丝力量，猛地从地上爬起，再次将匕首刺向她，这次她没有躲开，她不想躲，她不认为她要拿自己的命去偿还春茗的命，她只是想知道这一刺能否让自己更加清醒。

　　刚刚反应过来的莺儿大惊，正要扑向小姐，想以自己之身替小姐挡那一刀。谁知，有个急切的黑影如鬼魅般快速闪了过来，将小姐一臂搂住，旋转着躲开了匕首的锋刃，只在自己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痕，红色的血珠慢慢渗出。

　　“春蚕，你大胆，你竟敢行刺王妃！”洛非池声音犀利，表情急切而愤怒。

　　春茗的身世他一早就了如指掌，其他家人已经不在，只剩一个妹妹春蚕相依为命。春茗死后，皇后并未对这春蚕多加照拂，所以，他一直派人偷偷保护和帮衬着她。

　　今日，听下人说，春蚕求见。他断不知道春茗竟然将一切都告知了这个妹妹，他以为在春蚕的心里，姐姐无非还是过去他的侍妾，只是王妃的跋扈让姐姐丢了性命而已。

　　等不来人，方觉不对。又听其他下人说看到春蚕往王妃的偏殿来了，他便知大事不好，还好来得及，赶在最后一刻带着这个女人闪开，她竟然不去躲避。

　　他看向冷雪凝，这个女人眼里没有恐惧，没有惊慌失措，有些迷离和雾蒙的眼睛显得幽深而遥远，就那样回望着他，望得他说不出的苦涩。

　　春蚕忽然大笑起来，眼里泪花翻涌，笑完，悲怆地说道：“王爷，如若不是您为姐姐所爱之人，春蚕早就将一切去告知皇后娘娘了。可是，春蚕知道，任是我们不忍心伤害王爷，但王爷又怎会让一丝危险存在呢，春蚕既然知道了真相，那春蚕定是也活不久了，是吗，王爷？”

　　洛非池幽深的眼眸转向春蚕，里边看似没有任何的意义。

　　春蚕嘴角绽放出一抹讽刺般的笑，笑容没褪尽，匕首便已经划向自己的脖颈，娇小的身影伴随着那抹迫人的鲜红直直倒了下去。

　　莺儿捂住了嘴巴，这样一个大活人竟然短短时间便成了血泊中的尸首。

　　冷雪凝的身体也因不稳而颤抖起来，身边的男子更紧地搂住了她的细腰，男子的眼里无波无澜，她认定这个人确实是无心的，这种无心让她感觉恐怖。

　　洛非池语气毫无异常，吩咐莺儿：“找人偷偷处理掉，不要打草惊蛇。”

　　他则打横抱起了怀里的女人往里殿走去，他不理会这个女人盯住他的所有目光。

　　电闪雷鸣间，瓢泼大雨终于下了起来，在这样风雨狂做的夜，所有的血都会冲刷干净，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隐藏在风雨之间，但留在人心里的却是再也洗不掉。

　　到了里殿，他将怀里的女人放下，站稳后，冷雪凝离开他的身体，方才发现手上沾满了鲜血，是他的！

　　而他却是仿然无觉，一个无心的人连疼痛都没有了吧？

　　她用迫人的眼神盯进他的眼眸，“王爷是早就知道春茗已经心系王爷了吧？”

　　他点头。

　　这说明那天晚上他的受伤应该是去刺杀皇后无疑。

　　“当我想要除掉她的时候，王爷是同意的，也是配合的，只是因为王爷不想再让春茗有机会看到王爷身上的伤疤是吗？即便知道春茗已经背叛皇后，但王爷还是不想冒任何一丝危险，是这样吗？”

　　他再次点头。

　　冷雪凝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他真的什么都知道，原来自己在他面前也如表演的戏猴，以为自己多聪明，到头来看戏的只有他。想来，自己还真是比那匕首更锋利，被背后的他挥舞着，刺向了春茗，也刺向了慕无霜。

　　她的眼里蒙上更沉重的雾气，继续问道：“敢问王爷，是春茗自己倾付芳心，还是王爷诱她沦陷？”

　　他没有回答。

　　冷雪凝冷笑起来，他真的没有否认。

　　这个男人有着冷酷的外表，有着孤独的内心，但这个男人却能在一个女人面前有着柔情无比的眸子，给予这个女人最喜悦的温存。她曾经在短时间内也被迷惑于此，甚至希冀过与他的一生相守，猝不及防间已然守不住自己的心。

　　想必春茗也是被步步引入了这温柔的陷阱，直到死都不知道，这个男人只有自己要走的路，根本没有想过她的生死，更没有在乎过一个女人毕生的爱恋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