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一心证道》音若希

224、一念成魔（七十一）

　　“陛下，萝烟大人来了……”

　　外面的侍者进来，低声的禀告打断了玄谷的思绪。

　　玄谷放下撑着额头的手，抬眼看了过来，便见萝烟一个人从外面进来了。

　　自遴选出后宫的妃位之后，萝烟也比先前忙了很多，倒是有几日未曾过来伺候了。

　　温顺柔美的鲛人青年，自管事之后越发沉静，眉宇间也少了几分先前的怯懦与自卑自怜，变得更加光彩照人了起来。

　　今日他穿了一件水蓝色的鲛纱长衣，半透明的白色纱带飘然垂坠在衣间，饰以莹白色的珍珠与淡蓝色的宝石坠子，将那似水晶做的人衬得越发清贵飘逸。

　　玄谷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许是注意到了她直白的目光，萝烟半透明的银灰色眼睫颤颤地垂下来，剔透的鲛耳便带了一抹粉红色。

　　玄谷见他这样，倒不自觉轻笑了一下，她如今见他气度这样华贵超然，可在她面前，依旧这般容易害羞。

　　“……陛下。”

　　“嗯。”随意从鼻腔里哼出懒散的腔调，玄谷抬抬下巴，示意萝烟落座。“寻朕有事？”

　　听她如此发问，萝烟便将自己遇到墨华的来龙去脉悉数说来：“……我不知道这事儿的真假，只觉得对陛下干系重大，便匆匆寻来，说给陛下听了。”他的脸上布满了忧虑，眸子里的担心也作不得假，不知怎地，倒叫玄谷瞧着心情好了起来。

　　“爱妃在担心朕么？”玄谷轻佻地一笑，伸着手，去勾萝烟小巧纤细的下巴。

　　萝烟眼见她眼含笑意，欺近过来，脸色一时涨得通红，甚至有些惶然：“……陛、陛下？”

　　玄谷的脸停在他面前，那双暗红色的眸子里印着他的影子。

　　萝烟下意识微微张开了唇，双手按在腿上，不自觉攥紧了，双眼望着玄谷，舍不得轻眨一下。

　　玄谷瞧他像个木偶一般，不由垂下眼睫，勾着唇，歪过头去。萝烟察觉到了一颗略带湿润凉意的吻，印在了自己的颊边，一瞬间他睁大瞪圆了眼睛，身体开始发僵。随即，浓红的云霞，漫爬上了他的脸颊，在那白皙的肌肤上，明显得简直让人无法忽略。

　　半晌，萝烟发昏的脑子才清醒了些。他突然意识到了，为什么玄谷会吻他。

　　玄谷在欣慰，也许那种隐秘的欣慰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只是知道了，萝烟在担忧，在关心着她。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萝烟，眼眶突然有些酸涩，有些心疼——难道在以前，从来没有人真正地关心过她吗？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强大，她战无不胜，能搞定一切麻烦，所以没有人担心她会不会受伤。大家都觉得，弱者去担心强者，是很可笑的事情吧。

　　“陛下……墨华，和萍汀，他们也都很担心那些人会对您不利，墨华他甚至特意拜托了我，让我带他来找您……”萝烟忙祭出自己的法器蓬莱，将其中的墨华放了出来。

　　玄谷显然有些惊讶，她回过头去看那一道从蓬莱之中出来的黑色流光落地，显出墨华的身影，而对方正有些气鼓鼓地瞪着她的时候，便更惊讶了。

　　墨华瞪了她几眼，见她还不为所动，只能亲自向前走过去，动手拍掉了玄谷勾着萝烟下巴的那只手，顺势将玄谷推回自己的位置上后，更是放肆地骑坐在她腿上。

　　少年居高临下，恶狠狠地看着她，眼瞳却闪闪发亮。

　　玄谷一愣，扶着对方的腰，瞧了片刻，忽地嗤嗤笑出了声。

　　墨华嗔怒道：“你还笑！都被人偷进家里来了你还笑！还有心思撩别人！”

　　玄谷瞧他此刻不像恼怒，倒像是娇蛮的撒娇，越发一手捂着眼，低低笑个不住。先前胸中的阴郁，在墨华出乎意料地闯到她面前的这一刻，忽地像雾般全都散去了。

　　墨华见她只是笑，又想起这段日子她拒见自己，心里更是止不住委屈，控诉起来。还没等拿出他毒舌骂街十分之一的功力，玄谷终于不笑了。

　　她一把将墨华抱进怀里，在他耳边轻声说：“这段日子，委屈你们了。”

　　拥抱让墨华猝不及防，也让他完全呆立。回过神来的时候，墨华才想起，自己还如此没有规矩地坐在玄谷的腿上，非常“大逆不道”，要是被那些外臣们看见了，只怕会上奏折本，不仅要治他不敬之罪，还要将他打成惑主的奸妃。

　　可玄谷就是宠溺纵容了他。

　　墨华甚至觉得，当玄谷的“奸妃”真的好爽哦！

　　虽然心里一下就完全不委屈了，墨华还是将脑袋枕到玄谷肩上，嘟哝道：“……要亲自去和萍汀道歉才原谅你。”果然，一旦被玄谷宠着，他就很容易飘，甚至都敢要求玄谷去和萍汀道歉了。

　　而玄谷她居然！笑着答应了！

　　“嗯，晚上去。”

　　她突然这么好说话真的是吓坏了墨华，又想到先前那几个疑似天道裁决者的人，跟他说，要把谷神化身善的另一面换回来，墨华甚至都怀疑他们已经那么做了！于是他赶紧正色了起来，将他们对他说过的话，仔仔细细，一字不落，全说给了玄谷听。

　　玄谷笑着听完，对他说道：“照着他们的要求，去做就好。就当你已经背叛了我，投入到他们的阵营中去了。”

　　墨华自然一下就听懂了，这是玄谷要他配合自己的一出戏。但是出于对玄谷的担忧，他还是仔细又问了几句：“真的没事吗？他们要去找你的另一面，说是要取代你，把你从魔道带回正道，可我却觉得他们在说谎，其实只是想杀了你，彻底泯灭你吧……你又不是跟我和墨华一样，正邪能够并蒂而存，就算我不知道，也明白谷神的意识干系重大，而一界不能有二主，只能有一个谷神的意识活着吧……”

　　玄谷听着他说，没有解释更多，只笑着道：“我就知道你比萍汀要机灵一些的。”

　　墨华反驳道：“萍汀他也不笨啊！只是……天真了一些而已。”

　　“嗯。”玄谷点点头，表示了赞同。

　　“哼！”墨华又鼓起了嘴，双手环着胸，对玄谷说萍汀坏话不满。

　　“不过你们考虑到会不会伤害我，担心我被他们伤害，我还是很高兴。”玄谷笑着，额头抵住了墨华的额头。

　　墨华愣了一下，捧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她的眼睛，低下头，吻她的唇，而且亲得“啾啾”作响。

　　一旁坐着的萝烟不自觉咳了几声，有些局促地扭了扭身子。

　　墨华便抬起头来凶他：“干嘛啊！我亲一下不行吗！”

　　他凶完之后，玄谷就拍他翘起来的臀，示意他从自己身上下去。

　　墨华有些恋恋不舍，但还是乖乖从玄谷身上下去了。

　　玄谷嘱咐一旁的萝烟：“带墨华回去，不要让旁人看见。他来过这里的事，对任何人，都不要说起。”她特意加重了“任何人”这三个字的读音。

　　萝烟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点头。

　　墨华要走了，临被装进蓬莱法器带出去之前，他还眼巴巴对着玄谷道：“晚上要过来哦，一定要来哦！”

　　等萝烟和墨华一起走了，玄谷又传唤进宫侍来，问了问现在三宫中的进度，那宫侍一一答了，说是都还在量制裁衣，雕制饰物，皆是比照位份来定的，不敢有丝毫克扣懈怠。

　　玄谷又问：“贵妃和宸妃那里，侧妃位可定下了？”

　　那宫侍答道：“回陛下，还不曾定下，只是听说，昨日贵妃殿下将北辰君接进宫来，还没来得及带北辰君来面圣，依奴所见，贵妃殿下或许是中意于北辰君，来坐这侧贵妃之位。而宸妃殿下那边，还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而且星辰宫那边，听说是宸妃殿下将最近来访，有意于那侧宸妃之位的访客都拒了，里面不乏有豪族中人。”

　　玄谷的表情并不惊讶，显然是不出她的意料。

　　“元妃那边呢？最近出镇武宫了没有？”

　　“元妃……”那宫侍似乎踟蹰了一下，才道，“元妃殿下倒是没有出镇武宫，礼服也在好好备着……只是……”

　　“嗯？只是什么？”

　　“只是元妃殿下说，礼服只要封后大典上穿的那一件就好了，饰物也要从简，陛下赏的那些金珠玉贝，全被殿下又赏给了下面的人……下面的人自然是不敢要的，扶鸾大人也去劝了几次，殿下却不怎么听，只埋头练武……”

　　玄谷想了一会儿，猜测这怕是白尧心里知道他的妃位有名无实，只觉得做戏繁琐，不愿意认真配合罢了。

　　她哪里知道，这是白尧自那日从她这里回去，生起了闷气来。

　　“无妨，将元妃的赏赐增一倍，再带着朕的旨意去镇武宫一趟，就说朕惜他勇毅，又怜他有绝色，心里甚爱他，明晚意欲召他来侍寝，叫他提早准备。”

　　那听诏的宫侍有些傻眼，若是真的写了这样的谕旨，便坐实了帝王因为沉迷美色，甚至将自己的将军填充入后宫的骂名，这是何等昏聩荒唐啊！

　　“谕旨要一字不差，当着镇武宫上下，甚至外面众人宣读，让众人皆知道朕对元妃的宠爱。”玄谷补充道。

　　宫侍踟蹰地应了诺，去了。

　　而玄谷敲着桌沿，心里盘算着，即将开启万界之门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