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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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以玄、金为贵，在布满这两种颜色的青龙殿中，威严之气扑面而来。进殿非传不得抬头，宦官在前引路，步伐既迅速又轻微，君和直盯着他那脚后跟，其余地方再不多看一眼，银白官服穿梭在殿中，在周遭暗色里显得十分突兀。
待雕龙纹的桌腿刚映入眼帘，看到玄色袍角时，她正正下跪，声音及其镇定：“微臣君和，叩见皇上。”
“君和，可是不记得朕了？”
青龙殿是初来，殿中之人却并非初见。
“微臣叩谢皇上赐官，日后定不负皇上所望，担得起德音将军一职。”君和面色如常道。
一旁的小宦官心中咯噔一下，这君小魔头果真是名不虚传，一番话面上说得客客气气的，实则竟敢将皇帝的话当耳旁风，换做旁人借十个胆子也不敢如此啊！
龙椅上坐着那人凤眼一眯，却只是从鼻中哼一股冷气出来，连面上皮肉都懒得动一下，说笑不是，说不笑也不是。
“有令尊和令兄的珠玉在前，朕自然信你也能担得起这钦点官职。但爱卿新官上任，朕要一碗水端平，也不好给爱卿太多特权，不如，先调八百骑人手给你如何？”
八百骑，对于这样一个好似虚衔一般的官职来说，不是个小数字。
“你也不用太过紧张，只管带着人手，闲来无事时在城中帮助兵马司排查妖物，若真有事了，朕再下令于你。哦对了，若嫌人手不够，同君上师或是君副统领直接调用即可，不必向朕报备。”
君和头微低了一低：“是。微臣谨遵圣谕。”
龙椅上的人站了起来，从暗处负手走出来到君和面前，乍看之下也只是个二十五六的俊朗男子，但周身却散发出一种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臣服的贵气，这种气质并非是龙袍和金冠加持而来，而是自小在帝王之家耳濡目染所具有的，尤其面上一双丹凤眼似能读心，更是让人不敢多看。
他在桌前悠悠踱步，若是寻常臣子，见皇上这看不懂是忧是喜的举止，怕是早已冷汗涟涟。少倾，他开口道：“听说你去姑苏道观待了一年，好像是比幼时懂事了些？你未进宫前，说实话，朕对这官职给的是否妥当还有些担心，不过这一见，到是朕多虑了。”
君和一言不发。
“你们先下去吧。”皇帝突然开口吩咐旁边的宦官。
待宫女太监都退出殿外，那年轻皇帝才似笑非笑道：“君和，坐。”
君和未多推辞，淡淡道了句“谢皇上”，便坐到一边，却也不顾皇帝站而臣子坐是可招杀身之罪的失礼。
皇帝似笑非笑，眸中情绪让人捉摸不透：“朕这些年在宫中没少批弹劾你爹的奏折，你可知这些奏折中十有八九是跟你沾边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皇上难道觉得这些人都是微臣无缘无故招惹的？亦或是，皇上觉得，此等行为不过是市井小民之举，高门大户的女子都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到了合适年纪进宫选秀，最终在这冷清的宫内度过一生？”她冷笑，“那皇上也真是小看我了。见识过了静妃娘娘的先例，微臣也不会让自己再重蹈她覆辙的。”
“放肆！”皇帝喝道。
君和端正坐着，未要有赔罪之意。
少倾，他深吸一口气道，又挂上了那抹浅淡的笑：“你先回去吧。”
“微臣告退。”君和站起来微一躬身便往外走。
“君姑娘。”身后传来一声带笑的呼唤。
君和皱眉转头，终是与皇帝对视。
“你年少有为，定能当好这官儿的。”
‘年少有为’四字，似乎被他咬重了一些。
浮生亭所在的那一汪湖中，几个苏府下人划着木舟荡进肥美荷花丛，女婢提篮男奴撑桨采摘莲蓬。撑船的男孩未脱少年心性，趁女婢弯腰去够那莲蓬时用船桨猛地拍一下荷叶，叶心的水珠尽数溅到女子脸上，最后自然是以少年喊着“饶命”而告终。
刚采下的新鲜莲蓬有人划船运到亭边，踮着脚往亭中送，夏满轩乐得帮忙，提走两篮放到桌上，坐下剥开，数出一粒粒莲子，对亭边站着那人道：“君和，过来尝尝。”
湖中打闹那一对少年少女隐隐闻声，下意识看向浮生亭方向，倒是给少年找了个不挨打的借口：“姐姐别打了，你看，君姑娘看咱俩半晌了。”二人便停了打闹继续朝藕花深处撑船而去。
殊不知，在亭边站了良久的君和眼中并未注意任何人，不过是朝着某一方向怔怔出神，就连夏满轩叫她那一声也未曾入耳。
等她察觉有人碰了碰自己，终是回神，只见穆一轲端着一盘雪白莲子站在她面前，她下意识伸手一抓放进嘴里，却苦的直皱眉，赶忙去桌前倒水。
穆一轲不紧不慢跟过来，边剥开一粒莲子递给她边道：“莲子清甜，莲心却是微苦，且多食莲心易致体寒，下次记得剔了莲心再吃。”
君和淡淡接过，仍是提不起兴趣。
“从宫里出来便一直丧着脸，有官做还不高兴？”穆一轲故意打趣。
君和抬眼看他，顺手又接过递来的一颗莲子：“今晨我出去时，你不还说这官职只是他宣我进宫的借口，若是你，高兴得起来？”
“我已然很高兴了，”穆一轲顿了顿，“你能平安出宫。”
君和闻言，若无其事转头把玩莲子道：“他还真敢让我死在宫中不成？”
夏满轩若有所思：“皇上封你为女官，这官职目前看来形同虚设，却有八百骑精兵实权，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过，有君伯父和朔兄的面子放在那儿，皇上应该不会拿你怎么样吧。”
从刚才起处理好的莲子就没断过，君和边吃边点头：“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当初我没给他面子，他如今说不定也不会给我。”
“莫不是你与皇上也有过节？”夏满轩惊到。
君和不答，他又要追问，却听苏绡走进亭中道：“今日闲来无事，湖中荷花又开得好，不如咱们一块儿酿几坛荷花酒如何？”
君和欲言又止，道：“姐姐你……去江南吧。”
众人皆是一愣。
君和故作轻松一笑：“他们二人迟早要回江南，你也跟着去玩一玩。我自然也是想去的，只是如今职务在身多有不便……”
“和儿。”苏绡上前握住她的手，“你有什么担心的，我比你更清楚。我只一句话，这德音将军一职一日在你身上，我便一日不离开京城。”
“附议苏姑娘。”夏满轩笑道。
好不容易哄得君和来了兴致，四人一来劲便酿了三坛酒，待完工之时已是黄昏，三人便打算先行离开。酿好的酒在苏府树根下埋了两坛，剩下的一坛君和执意要带回一壶轩。
回府的车马在门前候着，却迟迟不见穆一轲出来。
“他人呢？”君和问身旁的夏满轩。
夏满轩不答，却是意味揶揄笑道：“昨夜的屠苏尝着可好？你答应我的事可别酒醒就忘了。”
君和略一思索，恍然大悟：“提亲一事，我自会跟舅舅说清楚，你不必担心。”
夏满轩伸个懒腰：“我到是不担心，只是某人觉得此事闹心罢了。”
君和不明白他话中意味，只仔细回想昨夜之事，可她又是个酒量差的，醉后之事一概记不清楚，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是穆一轲冷冷的面孔。
“你觉得有就有罢。”
有什么？君和百思不得其解，忽而又想起今晨那个梦，忍不住再向院里看去，喃喃道：“他怎么还不出来。”
“昨夜的屠苏，多谢苏姑娘了。”穆一轲早知此计出自苏绡，想让君和“酒后吐真言”，心是好的，但只可惜未能成事。
苏绡笑道：“何须言谢，和丫头糊涂，做的荒唐事不少，到是我这个当姐姐的还要劳烦穆公子多担待。”
穆一轲点头：“苏姑娘是有深谋远虑之人，自然也知道如今和丫头这官职实在是烫手，就算我愿为她谋划布局未雨绸缪，只是……”他苦笑，“她未必信我。”
苏绡叹了口气，正色道：“我明白穆公子想问什么。从我得知皇上赐官给和儿，心头便不得安生。莫说皇上那些我揣测不出的谋划，光是他……与和丫头的旧仇，便让我放心不下。”
穆一轲无奈笑笑：“她果真连皇家也不放在眼里？”
苏绡看了看穆一轲，站在廊下望向远处：“穆公子可知宫内曾有位已过世的嫔妃，静妃娘娘。”
穆一轲道：“在下孤陋寡闻了，还请苏姑娘指点。”
“这位静妃，于三年前过世。”苏绡伸手，指了指府中流向城中河道的溪流，“就毙命于那碧明河中。”
“静妃本名宋修凝，不过比我年长三岁，乃是前朝宋太傅之嫡女。我们三人幼时交好，她进宫后虽少了联系，却仍是彼此挂念着的。只是，静妃过世后，和儿同我去守灵那夜，竟遇见了当今皇上，和儿悲愤交加，不听劝阻，竟抵死不让皇上跨进灵堂半步，整整七日停灵，皇帝都未得祭拜静妃。也就是那时，君和便与皇上结下了这一桩梁子”
穆一轲皱眉：“这皇上，脾气可是太好了些？”
苏绡摇头道：“我也觉得奇怪。但三年前正是君伯父筑下镇妖结界立了大功之时，且皇上本就年少登基，彼时朝政不稳，或许是应该给前朝老臣一些面子，这事也未与君家过多计较。”
穆一轲不易察觉的微一皱眉，躬身道：“多谢苏姑娘提醒，我想我自有分寸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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