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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向北安,你上南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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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城郊有山名为南山,不算高险,只是似乎也带着这江南风骨,十分秀丽,山间茂林修竹清新怡人,一条小溪自山顶洞口潺潺流出,一直蜿蜒到山下农田间。
虽说这南山风景是不错,但江南最不缺的就是山山水水,能让大岚举国都对它不陌生,靠的还是那间坐落于山间的清幽道观。
道观不算大,前堂供奉着真武大帝,来往的人拜过之后也不会再过多关注,也难怪,这一泓道观的名声靠的本就并非灵愿,而是靠观主一泓道长的神机妙算。
这位一泓道长不仅在姑苏城颇受赞誉,在大岚国境内也是小有名气,几十年前香火堪忧的小道观,就是靠他一手操持起来的。
一泓道长算卦有两个规矩,一是只算有缘人的卦,若没有缘分,任凭你黄金千两摆在面前他也不会帮你算上一算,至于如何算是有缘,那就是道长自己说了算了;二是道长一年只帮别人算三次卦。不少人猜道长是怕算多了泄露天机,被玉皇大帝收了去,抑或是有不信邪的人觉得一泓道长是怕算多了露馅儿,但无论旁人如何猜测,规矩就是规矩,从未改过。
虽然在算卦上规矩森严,让人鲜少有机会体验,但道长在讲经释义上却是大大方方毫不吝啬,且颇有造诣。一年前他曾与京城龙隐寺高僧论法三天三夜,全胜而归,也让一泓道观名声更振。也正是因为一泓道长此次辩法,让姑苏城中不少权贵之家也将子弟送来道观修行。
龙隐寺辩法,除了带回更誉的名声,一泓道长还带回了一位女弟子——君上师之女,君和。
观中诸多弟子皆不知道长为何破例收女弟子,更不知为何要主动收这位女弟子,甚至连君和自己也一头雾水,只知这老头三言两语就哄了她父亲君上云,答应将她送到观中修炼一年。
好在南山山奇水秀,趣味良多,君和很快就适应了这儿的生活,与师兄弟们相处的也不错。况且,说是收徒,一泓道长却从来没有要求过君和学习道法或是遵守戒规,只是任由着她在观中过清闲生活,对她闯下的一些祸事甚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太出格,也是会出事的。
一泓道长一年三卦已尽,坐圜在即,不少未得道长卦辞的人都遗憾不及,而君和就在这个关头,打着道长入室弟子的旗号,给来观里的香客们算卦。
半点占卜之术都不学的人如何会算了?那些把香客们哄得团团转的卦辞都是她东拼西凑来的,全无半分规律可言。且道观的规矩都是香客自愿捐功德,君和却追着人家要“卜卦费”,一月下来,已经攒的一笔不小数目。岂料得意之际,终于有位精明香客看出不对劲儿,这才向道长举发了她。
见自己受骗,那位经商的精明香客大发雷霆,不顾道长劝阻,在真武大帝面前就骂君和小小年纪清清秀秀却是掉钱眼儿里了。君和当即把那几个铜板砸到他脸上,骂道:“你以为我稀罕你这几文钱?我在京城这钱都是打发乞丐的!要不是非被这老头儿——”她指着一泓道长鼻子,“拐来这地方,你给我提鞋都不配!”
见众人尊崇的一泓道长被眼前这丫头称呼为“老头儿”却仍是好脾气的笑着,那香客更是来气,怒道:“什么京城?你小丫头片子还做起白日梦来了!”
半句话没完,道长已是和气的制止了接下来的口水战,道:“这位施主,贫道小徒哄骗了您,是贫道管教无方,不如这样,贫道再为您算上一卦,您看如何?”
那香客有些受宠若惊,道:“这怎么受得起。道长您今年三卦已尽,怎么能为在下坏了规矩呢。”
一泓道长慈眉善目,道:“无妨无妨。既是有缘,多算一卦又如何?施主随我来。”
说着,便要将那香客往卦堂引。
见状,君和这才信了那老头并非说说,而是真要破规,忙道:“凭什么呀老头?哪里值得为这种人坏了规矩了!”
虽说她并不知道一泓道长为何一年只算三卦,但既已经坚持了数十年,便一定是有理由的,今日却要为了替她赔罪,便坏了这规矩么?
可道长并未回头,仍是领着那香客往里走去。
君和气的一跺脚,跑向了后院。
“小师妹,你究竟为何要去骗卦呀?”观中六弟子玄羽向来同君和关系最好,此刻一边在廊下扫地一边问。
君和坐在木廊阶前,托腮凝思,叹道:“还不是为了回京城……”
玄羽丢了扫把,坐到她旁边道:“可你不是说你是京城大户人家小姐吗?难道还缺这点儿钱不成?”
“你懂个屁。”君和无奈道。
一年前她刚及笄,被父亲君上云交给一泓道长,且明言这一年之内不会派人照拂她。临行前兄长君朔偷偷塞了一百两银票给她,但早就被她偷跑到城中花的差不多了,眼下只剩三十两不到,当路费绰绰有余,可问题是半月后便是她苏姐姐十八岁生辰,怎能空手回去呢?这才想着骗卦赚钱,好回到京城还有些盈余。
玄羽深思熟虑了一阵,道:“要我说,师父明天便要闭关了,你有一个月的时间下山找些活计来做。女红针线什么的你不行,可舞刀弄枪杂耍卖艺你不是很在行吗?”
“来不及了。”她摆摆手,想了想,还是决定对玄羽说实话,又压低声音道:“我明日便走了。”
“什么?可之前不是说过了端午才……”玄羽惊道。
“我得回去给我苏姐姐过生辰。”她道。
“那个‘京城第一美人?’”玄羽已在她口中听了无数次苏绡的事。
君和笑笑,点了点头。
在她眼中,堂姐苏绡便是天下最温婉最动人的女子。在道观的一年,她最想的不是君上云也不是君朔,而是从小便像娘亲一样包容宠爱她的苏绡。若不是为了赶回去为她庆生,端午时分,一年之期已满,君家自会派人来接她,到时候非但不用像现在一般自己绞尽脑汁,还可以向道观中其他与她关系不好的权贵子弟们证明,自己当真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姐。
玄羽看着她的笑脸,也勾起了嘴角:“再美能有你美?”
他对那位只出现在君和口中的美人儿苏绡并无甚感觉,反而是眼前的小师妹,确实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且她如今才十六岁,还未长开便已如此动人,以后还得了?只是小师妹神经大条,好像自己从来意识不到这一点。
君和正要开口,却看见一个人影走来,赶忙用手肘顶了顶玄羽,玄羽一回头,慌忙起身作揖道:“师父。”
一泓道长却全无方才那副笑脸,只皱眉道:“叫你扫地,又来和你师妹闲聊!还不去打扫藏经阁!”
“是。”玄羽转身拿了扫帚,对君和吐吐舌头,快步离开。
见他走远,一泓道长这才缓和了脸色,拂尘一甩,毫无架子的坐在君和身边,又露出笑脸道:“可想学学卜筮之术?”
君和头都不转一下,冷冷道:“不学。”
“当真不学?”一泓道长仍是好脾气笑着,“你若是得了我的真传,哪还用得着像今日一般去骗卦赚钱?人家千金买你一卦还来不及呢。”
君和半眯眼道:“这个问题你问了一年,我也回答了你一年,说了不学就是不学,再说,本小姐从不缺那点钱!”
“知道知道,可学一学卦术总是好的,起码能躲过一些劫数啊。”一泓道长道。
君和不屑道:“什么都算尽了有何意思?劫数来了便来了,躲它作甚?再说,我不日便回北安,这短短几天还学什么。”
“这有什么,你若愿学,老夫再受你叨扰个三年五载也无妨。”
“说了不学!我不学啊!谁愿意再待在这破道观啊!”君和气得去扯他的胡子。
“好好好……”一泓道长连连告饶,“你回京城,我不拦你。只是,听老夫一句劝,踏实待到端午后再回去。”
君和心虚道:“知道了知道了。”
仙风道骨的老人站起身来,捋了捋山羊胡,道:“明日我便坐圜了,待出圜房之时已是端午,怕到时来不及,我便现在同你说了,你此生回不回南山看老夫一眼无所谓,只一句,腕上那镯子,千万收好。”
君和瞥向腕间白玉镯:“这镯子到底有何来历?”
老道长微带笑意:“许是‘劫’,许是‘解’,老夫也不知道。”
君和翻个白眼,站起身走开,嘀咕道:“装神弄鬼。”
一泓道长望着徒弟的背影,也不恼,只笑叹道:“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呐……”
五更时分,道观一片静谧,君和背起行囊,悄悄打开道观木门,只有同她关系最好的玄羽送行。
“我走了,南山这鬼地方应该这辈
子都不会回来了。”君和对玄羽道。
玄羽有些不舍,道:“那我如何寻你?”
“寻我作甚?”君和诧异。
“寻你……自然是要去看看你那位天下第一美的堂姐了。”玄羽面不改色。
提到苏绡,君和又是一阵自豪:“哈哈,那可不。不过看可以,你可别打她的主意,苏姐姐她定要嫁天下绝好的男子。你来京城只需到宫城外围的永乐里打听君府,便定能找到。到了府上你只需说是我朋友,没人敢拦你。不过你最好躲着点一个叫君朔的家伙,他是我哥,自己成天沾花惹草,却巴不得我从不和男子往来,你小心些他。”
玄羽笑着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来递给她,道:“这是我攒的一点儿积蓄,你路上留着使。”
君和也不客气,揣入怀中道:“那我走了,玄羽师兄。师父出关后若问你话,你就说不知道便好。”
玄羽道:“保重,师妹”
君和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下山的小路众多,这一年来早就被君和摸得一清二楚,她选了最快的一条,提着灯笼,步伐轻快的下了山。到了山下,天已是蒙蒙亮,一辆富丽马车停在“一泓”牌坊边,看样子是虔诚香客清晨上山拜奉。
君和好不容易打消了将马车偷走的念头,将灯笼往小溪中一丢,用上轻功向姑苏城奔去,到了城中,摸了摸怀中银子,一咬牙,买了辆破的不能再破的劣马旧车,踏上了回京城的官道。
却说玄羽目送君和往小道中隐去,正欲关上殿门,却被一只手拦住,抬眼一看,是为衣着不俗的富家公子,面相可亲,看样子还未及冠。
“公子何事?”玄羽问道。
那男子气喘吁吁道:“我来看我表哥穆一轲,我是他表弟,夏满轩。还劳烦道长带个路。”
玄羽了然
。
穆家世代捉妖为业,放弃进朝出任上师的绝佳机会,只在江左护佑百姓,却惨于一年前一家上下被恶妖寻仇灭门,独独有外出的穆家公子穆一轲幸存。穆一轲自小体弱,连父业都无法继承,更别提经受了此等打击。一泓道长托君上云收服恶妖后,便将这位文弱公子也带回道观静养。穆公子身边只带了一位小童,平日都只见那小童端着刺鼻中药进进出出,几乎很少见穆一轲出门,看样子是真的孱弱至极。
玄羽刚将夏满轩领进门,却又响起了叩门声。
又一次打开门,眼前的人却让他愣住了。
那是怎样的一个男子?一袭白衣飘玦,面如冠玉,芝兰玉树,萧疏轩举,湛然若神,竟让同为男子的玄羽也移不开眼,超凡得像是不属于这尘世。
“我找一泓道长。”白衣男子开口。
玄羽回神,道:“师父他闭关在即,概不见人。”
男子伸手递出一物:“你将这镯子与他看,他自会见我。”
玄羽一看——这不是小师妹的镯子吗?但随即又想,兴许只是两只镯子相像罢了,况且此人气质如此不俗,似与师父有什么渊源,当即不敢怠慢,拿了镯子进去通报。
玄羽将好动的夏小公子领到右面茶堂等候,回头看了一眼,那白衣男子却是定定站在门外,抬头看向门上。
冒着被骂的风险敲开一泓道长的门,还未开口,一泓道长就坐在房中蒲团上,闭目道:“送走你小师妹了?”
玄羽不敢回答,只将玉镯递上,恭敬道:“外头一位公子说您看了这个自会见他。”
一泓道长睁开眼,脸色一变,却痴笑道:“莫非真被老道算中?一个往北安去,一个往南山来。罢了罢了,请他进来罢。”
玄羽听得一头雾水,正欲领命出去,又想起什么,道:“对了师父,穆公子的表弟来看他了。”
老道捋着灰白的山羊胡,还未来得及收起脸上的笑,掐了掐指,皱眉道:“又是一段缘尽了。玄羽,去穆公子房中,帮帮阿贺去。”
玄羽领了命,先将那白衣男子领到圜房前,这才向穆公子住的屋子走去。
那白衣男子微顿了顿,伸手推门,对着道长背影一揖,腕上玉镯自袖中露出,道:“明松道长,别来无恙。”
已是卯时,观中弟子开始做晨课,由大弟子玄璟代讲经义,前堂则是资历较轻的弟子在接引香客。
打江左远道而来的富家公子夏满轩迟迟不见那小道长回来,终是坐不住了,走出茶房,到前堂拜了拜真武大帝,又跑出道观瞎逛了几圈,用溪水抹了把脸后,干脆就坐在溪边玩起了石子。
不多时前,玄羽奉一泓道长之命去到那穆公子房门前,一边敲门一边疑惑,之前道长从不叫观中弟子管穆公子的事,反正人家有那小童照料着,只需每月从香火钱中拿几吊给他们主仆二人买药就行,别的无需他多上心,今日忽然叫他来帮那小童是何意?人家说不定都还没起床,有什么要他帮的?
观中弟子众多,本就没几间多余房舍,因此穆一轲和他那小童也只睡在一间房里,主仆二人仅一面屏风之隔。他们本就是一泓道长大发慈悲带回道观的,颇有寄人篱下的觉悟,对这安排没有什么怨言,且穆一轲经家变后更是孱弱,起居不便,二人住在一起也方便照拂。
小童阿贺听见有人敲门,心头也是疑惑,但还是麻利地起床穿衣,嘀咕了一句:“公子,大清早的会是谁来了?”
屏风后无人答话,阿贺也不放在心上,只下床开了门。
二人大眼瞪小眼,还是阿贺先开口:“玄羽道长有什么事吗?”
玄羽挠挠头道:“那个,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阿贺莫名其妙:“啊?”
玄羽略尴尬,讪笑道:“你家公子可起床了?有位姓夏的公子说是你家公子的表弟,来看他来了。”
阿贺“哦”了一声,道:“稍等,我这便叫公子起床。”
玄羽点了点头,看着他半掩上门退回房中,正老老实实等着,却听到房内一声惊叫,连忙推门而入道:“怎么了?”
阿贺却是跌坐在穆一轲床边,泣不成声道:“公子,公子他……”
玄羽略定了定神,走近一看,床榻上清瘦男子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伸指到人中处一探,却是早已没了鼻息。
玄羽低声叹道:“原来是帮这个忙……”
大岚境内最富盛名的道观乃是京城的九仙云观,观中九位真人坐镇,香火十分兴旺,且近水楼台先得月,皇宫内一律祈福消灾祭祀之事都是九仙云观一手操办,因此便有了“道家九仙云为最,佛门龙隐无后人”的说法。
而一泓道观,虽说也有一定名气,但论规模、论实力都无法与九仙云观相匹敌。之所以能吸引不少达官显贵文人志士踏破门槛,靠的,都是观主一泓道长。不说那神机妙算的卜卦之术,只说他那讲经释义的境界,既能令龙隐寺高僧心服口服,便不容小觑。
世间传闻,一泓道长是年少时受过仙人点化,境界才大幅提升。
然而传闻终究只是传闻,一泓道长也从未提过他是否见过真正的神仙,世人对这个说法也是一谈即过。
可世人不知道的是,此刻观中圜房内,仙风道骨的老头却是将拂尘一搭,毕恭毕敬站起身来,对着面前这位看起来年轻的只能做他孙子的男子深深一鞠,道:“仙君光临敝观,贫道瞬觉隔世啊。”
被古稀之年的一泓道长一拜,男子也未觉有任何不妥,只虚扶了一下道长,道:“我果然未看错明松师兄,实为君子。”
老道笑道:“仙君此话怎讲?”
男子也笑了:“师兄长情。人间历历数十载,师兄仍记着与她有关的一物一人。”
否则也不会看到镯子便痴笑如疯魔了。
老道眼底闪过一丝柔软,叹道:“贫道区区凡人,年少无知时能一睹仙人之姿,此生怎可能会忘?今晨一卦,却是卜得大限将至,可她身上那让老夫牵挂的天劫却也不远了,正是无措之际,却有幸与仙君再见一面,贫道这悬着的心呐,也就放下了。自此有仙君护她周全,贫道泉下安宁。”
白衣男子心头一动,道:“莫非她……真在此处?”
“不巧,那丫头刚往京城去了。不过以仙君的本事,要寻她却是不难。”
男子苦笑一声:“不难么?连师兄你都能照拂了她如此之久,我却独独留不住她。”
“天道无常,天道无常啊。”老道长叹一声,“一年多前我游历至京城,到龙隐寺同慧朴高僧辩法。那日,贫道赢得辩法胜果,赢得名声大噪,赢得前来听法的诸多京城显贵的赞赏,但这一切于我皆如浮云,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老夫得了上师君上云之女君和为徒。”
白衣男子眉头一动。君和?这次,原是叫这个名儿?
“藏云镯是仙物,被她带下了往生桥,想来道长便是从镯子认出她是逍遥的了?”男子道。
老道笑笑:“不瞒仙君说,虽然她尚未长成就已与当年逍遥有七八分相似,但直至今时今日你此刻开口,我才敢确定她便是逍遥。”
“那师兄之前就敢收她为徒?”男子挑眉。
“那镯子不是俗物,当年三位仙君自南山告别时,我有幸近距离观看了此等法宝,所以定不会认错。再者,初遇君和时,贫道便默默为她算上了一卦,卦象隐晦玄奇,只知她十六岁时必有大劫。彼时那丫头已经快过了及笄之年,老夫便想着将她带回道观住一年,看能否躲过一劫。不料老夫日占夜卜,终于得出她大劫开始之日便是端午,可这丫头却还是下了山。她心高气傲得很,从不信老夫这一套玄乎的说法,只怕告诉她真相还会起反作用,所以只能旁敲侧击,可天劫当真就是天劫,躲不过的。”
男子皱眉,神情略严肃道:“有劳师兄了。方才师兄说大限将至,不如待我回琅嬛讨些灵丹妙药来,师兄阳寿再延个十年五载也是……”
老道摆摆手打断他:“贫道知道为我一介凡人延寿对仙君来说不算难事,但不必麻烦了,贫道已然踏遍了这天下河山,看尽了世间百态,虽未位列仙班,但有幸识得几位仙君,足矣!到了阴间也有得谈资!想来,还要多谢逍遥小师妹,老夫贫道才能有今日在修道上的成就啊。”
“师兄既已超脱生死,我也不再自作主张。”白衣男子道,“只是,今日还想请师兄出个主意。”
“仙君请讲。”
“此番入京,不知是将前尘往事全盘托出才好,还是另起一缘为妙?”
老道顿了顿,悠悠道:“贫道与君和相识一年,实在是无法将她这跳脱的性子与逍遥对等。不过闹归闹,这丫头说白了还是心软。依贫道鄙见,仙君未必能用一面之词使她忆起前情,还需日后另寻时机。”
白衣男子略颔首:“还请师兄指点。”
老道又道:“也不知这自小锦衣玉食的丫头为何总是有很强的戒备心。仙君若接近她,得弄个像样点儿的借口……观中一位江南道的公子穆一轲刚刚过世,君上师曾于他穆家有恩。若仙君不嫌弃,便借此子名号一用吧。”
白衣男子整理衣襟,抱拳鞠躬道:“多谢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