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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流朱 ...

  •   又过了五日。

      齐月宾的家书,就像是沉入了水底一样,淹没在了可悲的,一点点流逝过去的时间的长河之中,越拖越久,越拖越教人忧心,所有的一起看上去都在故意和甄嬛做着对一样,就连向来懂事听话的承蕙,这些时日来哭得次数也越来越频繁,夜间隔三差五便要闹夜。

      这一日,从天上坠下了雨,近夏的雨,并不是什么清爽滋润人心情的好东西,反而使得人更加的闷热烦闷,甄嬛早间,甚至一点胃口都没有了,听着雨帘而下的清冽声响,心中只觉得烦躁,只吃了小半碗米粥,便不想再动弹。

      美丽的人憔悴起来,是我见犹怜的,甄嬛的三个心腹,崔槿汐,浣碧,以及流朱,都一同为甄嬛着急了起来,却又各有各的理由。一向喜欢打扮精致的浣碧,这几日也只着素净的衣裳,她在这棠梨宫打扮起来,显得总像是半个主子一样,这些日子竟然也不讲究了,只穿着寻常宫女装,百花分肖髻也只簪着几朵碧色绒花,与平日想比,的确是草率简约了许多的打扮,甚至连妆都未悉心化了,她担心甄嬛,却也担心甄家,纵然是私生女,纵然明里暗里不知埋怨了多少次云夫人和甄家的人,但她到底是甄远道的亲生女儿,如今担心着父亲,心情自然也是消沉了下来。

      可是,即使是这种打扮,和流朱对比起来,也算是相当精致得了。流朱担心的,只是甄嬛罢了,她的日常服饰打扮全都按着规矩来,偶尔按着自己的意思,也不过是挑下衣裳的颜色罢了,基本什么贴身方便活动穿什么。她与浣碧不一样,浣碧是私生女,甄嬛的妹妹,她是穷苦的农民出生,懂事起就被买到甄家伺候甄嬛,甄嬛便是她的天,便是她的人生。因此她就是难过着急,也绝对只为甄嬛。

      也许就是这个缘故吧,看着日渐惨白消瘦的甄嬛,流朱是第一个想要努力行动起来的人,但她不如崔槿汐,能够为甄嬛出谋划策,一根直肠子的人,在她看来,只要把皇上请过来了,自家小主的困境就能解决了。

      她拿着一把伞,自己一个人跑到了仪元殿。

      一个普通的小宫女,一个要资历没资历,要背景没背景,要品级没品级的普通小姑娘闯到了仪元殿外头,对于御前伺候的人来说,这实在是千古奇闻,甄府向来是没规矩惯了的,就是来了宫中,甄嬛也未曾好好改教过流朱,流朱莽撞的行为,自然是惹了周围人一通白眼和笑话。

      小厦子是李长的徒弟,李长在殿内伺候着玄凌,外面便是他这个稍有脸面的看着管着。流朱是个不依不饶地。一下子就跪了下去:“今个,见不着皇上,我就不走了。”

      “你跪吧,你当有谁想理你,还见皇上?真当自己是主子啊。哼。”小厦子洒脱地一扔拂尘,将它稳稳当当地搁置在了肩上,便转过身去,连看都不再看流朱一眼。

      她当然是没有资格去门外的,只能在仪元殿前的石子路上跪着,路上的石子,原本是踩着玩着,有个新鲜,而且踩着,也舒服,但若是是双膝跪着,就一点都不好玩了。会疼,会酸,只消不到多久的时间,膝盖就会酸疼,就会僵住,连分开挪一下双腿都是要忍着剧痛的。
      平日里的行礼,和现在对比起来,真的是再轻松不过了,端茶倒水久了,只是端茶送水,递送笔墨纸砚和传话的活,这在宫女看来,是相当轻松的了。有不少的人,是只能在冬日里,还将手泡在冻水里洗着好几大盆的衣裳,手上生了严重的冻疮,也不能吭一声出来,有多少人,是每天在膳房里吃着油烟,在大热天里烤着火,搬着沉重的木头,走好久的路,才能回去,吃一点点的食物。

      流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这些,她被雨淋着,当跪着求见的时候,是不能自己撑着伞的这是宫中无言的规矩,她的油纸伞放在一边,已经被雨水打的半湿,而她自己,头发也全湿了,乱了。

      也许就是因为现在这样,她才会想到那些做苦工的人吧,安慰下自己,她现在,也并不是多么的悲惨。

      但是,很痛,很累,很难受……她甚至有种想昏倒算了的冲动,但是不行。

      她一定要见到……

      一定要……

      “你是哪个宫的?”

      男人浑厚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如同沉重的钟声,在脑内轰鸣着,流朱抬起头来,看见的,是她不认得的晕着水墨画的伞面,然后她看清楚了,俊朗分明的男人的脸庞,和明黄色的龙袍。

      一个人的人生路径彻底改变需要多久?没有人说得清。流朱人生的改变,也许是在那石子路上跪着的时间,也许是她抬头看到玄凌的那一眼的时间,也许是那一个晚上。

      玄凌终于还是踏入了棠梨宫,在承蕙微弱的嘤嘤啼哭声中,玄凌出现在了甄嬛的眼帘之中,甄嬛低首着,她如同一尊妙丽的侍女人偶,安静贴心地为玄凌奉茶端着点心,什么话都没有说。低眉顺眼的样子,让玄凌晃神起来。

      如果是在前世,这个时候,这个女人便已然晓得了自己作为替身,向自己哭嚎的事情。玄凌手握着瓷茶杯,滚烫的温度已经被他无视了,他心里有一个想法,他这一世,可以做到的,可以将一切不幸逆转过来,让一切荒唐的闹剧消失。

      柔则的事,是意外,这次,不会。

      “你有什么想对朕说的吗?”良久的沉默僵持,玄凌终于打破了,他试探着,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甄嬛的神情,一眸一动,都不想放松了过去。

      甄嬛半笑道:“臣妾能有什么要和皇上说的呢?夜已经深了,皇上早些歇息吧,承蕙这些日子闹夜得厉害,臣妾今夜便只能陪着承蕙睡了,无法侍寝,还望皇上见谅。”她说着,轻轻福了福身子,欲擒故纵的手段,是她惯用的。她必须让玄凌想起自己的好,挂念自己的好,才有机会赢这盘棋。

      玄凌“唔”了一声:“好吧。”

      主子睡下,要由奴婢守夜,立在帷幕之外,因着是在棠梨宫,便是由棠梨宫的宫女轮着值夜,而且,还必须是主子身边得脸的近身宫女,今夜,正好是流朱守夜。微弱的烛光,半照着少女的脸庞,玄凌侧了侧身子,用好奇的视线望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也许是起了兴致,玄凌便问流朱道,他对这个小丫鬟,是有印象的,前世便有印象,似乎是个忠心护主的,只是他从来不在意下人,因此也没细细了解过。

      流朱吃惊地转过头,轻声答道:“奴婢名叫流朱。”

      玄凌轻笑一声,掀开自己被褥的一片,拍了拍空出的那片床,用一种玩世不恭的语气说道:“过来。”这就像是在玩一个新奇的游戏一样,但是流朱就是再蠢,也该晓得玄凌的意思,她的脸胀得通红。小碎步走了过去。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乖巧地坐在了床上,一双眼睛眨巴着看着玄凌。

      这样算背叛甄嬛吗?流朱不省得。她觉得不是,自己是甄嬛的丫鬟,因此也是玄凌的丫鬟,玄凌便是自己的男主人,丫鬟不算得正儿八经的人,所以,男主人若想玩,那便随意的玩便是,就是没有名分什么的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何况,自己也是宫女,玄凌是正经主子,主子开心便是第一要事。这是她作为一个奴才,最应该坦然接受的东西。她这么想着,不知不觉,自己的身体便忽然沉重了起来,玄凌压了上来,她第一次和一个男人贴的这般的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身体也悄然颤抖了起来。

      这是一个初次的少女最寻常不过的反应,玄凌轻轻捏了捏流朱的鼻子,她忽然放松了下来,笑着,看着玄凌。

      翌日清晨,当日光浅浅透过木格子窗射入纱账之后,玄凌吃力地睁开了眼睛,流朱却是已经醒了,甚至已经洗漱好,正等着给玄凌伺候衣食住行。可是当她看见玄凌,脸上泛起的红晕,是一道鲜明的印记一般,看到流朱这样的模样,玄凌不免轻轻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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