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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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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撞上工作调动,周五和元旦调休的那一天,姜郁难得七点还在办公室里审核报表。
司南明航的建筑大楼灯火通明,不少部门都在写年度总结,角落里的打印机“咔咔”出纸,行政的工作人员几乎蹲在打印机旁,平均十分钟跑三个来回。
严舒月抱着一沓文件找姜郁,路上碰到行政的小姐妹,接过材料,笑容甜美地说“辛苦了”。
不一会儿,文件夹整整齐齐地摞在办公桌右上角,姜郁把敲定的方案备了一份,设定好密码,不急着干活,问严舒月:“舒月,你想跟我走吗?”
“想啊。”严舒月回答时很肯定,可说完又犹豫了,“不过师姐,我可能再一个月,最多两个月,就要辞职了。本来想等那个时候再跟你说的,但是你一直照顾我,我没有必要瞒着你,如果你认为不方便,还是提前物色好接替的人选吧。”
姜郁惊讶而不解:“为什么?”
严舒月迟疑半晌,坦白道:“我男朋友毕业就去了莫斯科留学,其实比起别的国家,离得也不算远,但最近一次见面是一个月前,我们很不愉快地吵了一架,至今没联系,我觉得快要失去他了。”
“所以你想去找他?”姜郁神色难明,“其实你心里是明白的吧,去了又能怎么样,一个月不联系,已经不是距离的问题了。你来的时候是应届生,一年没干出什么成绩,每年又有那么多师弟师妹毕业,再回来形势就不一样了。以后找份体面的工作肯定没问题,但要想进大公司,人家会关心你会不会因私事请假辞职。可你跟着我干两年,有合适的机会我肯定第一时间想到你,出头是迟早的事。你现在一没考取那边的学校,二没多少工作经验,到异国他乡,不仅人生地不熟的,还不见得有好结果。反正我是建议你元旦往莫斯科飞一趟,就当旅游了。和他坐下来谈谈你们的未来,或者直接问问他有没有把你安排进他的生活计划,这才是最现实的。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男人的承诺上是一定会后悔的,女孩子在如今的职场环境里的处境已经很艰难了,不要冲动。”
道理谁都懂,可当陷入爱情的泥沼,谁又能全身而退呢?
严舒月听她条分缕析的说完,怅然若失道:“师姐,再过两天就是新的一年了,但是我知道,我们长达七年的恋情可能就要结束了。他是我们省的理科状元,我是我们省的文科状元,我们在校园榜上无数次同框,还一起上过校网首页。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天生的一对,现在也仍对他抱有一丝期望,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不管怎么样,我都想再争取一下,他是我梦里天天都会遇到的人,我不希望今后做的都是噩梦。”
姜郁良久没说话。
这个姑娘要比她勇敢。
她口口声声说爱席漠燃,却连孤注一掷的勇气都没有。
席漠燃让她不要随军,她真就放弃了。
令人伤感的是,她为自己留的后路,也真的成为了她最后的保障。
早些年,在席漠燃还只是上尉的时候,她曾因为他被授予更高级别的军衔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如今他已经成为最年轻的高职级干部了,她却觉得与她无关了。
他的军功章并没有分给她一半,就像他向来都是孤身赴险,当她不存在。
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她就觉得她在席漠燃心里不重要,她的意见不重要,她的处境不重要,甚至她还是不是他的妻子也不重要,后来他果不其然二话不说就放她走了。
被国家拿法律条文保障的军婚,她不信姜源至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解除,只因为席漠燃点了头,她就不再和他荣辱与共了。
她拾起尊严,伪装高傲,说是自己不要的他,然而说到底,她是被席漠燃抛弃的。
即便是离了婚也没什么两样。
现在明明是他放低身段在追求她,可她只要稍微端一端架子,他就不伺候了。
严舒月还以为她计较自己的“背叛”,战战兢兢地喊了好几声“师姐”才把她的魂唤回来:“遇见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我的心情不难理解吧。”
姜郁没想拆散有情人,也不想以过来人的姿态抬高自己,听着她慷慨陈词有些触动,松口宽慰:“你也别太着急,我只是把最糟糕的情况告诉你,希望你不要这么冲动,因为我当初这么冲动的时候有人劝住了我,我才有了今天的成就。每个人的人生际遇都不同,我不能把我的经验教训强加给你。年末了,让自己好好过个年吧,预祝你新年快乐。已经下班很久了,快回家吧。”
严舒月赧然看着她:“师姐,就算以后我去别的地方工作了,你有需要我照应的地方也尽管说,现在还请你关照我一下……嘿嘿。”
姜郁哑然失笑,宠溺地喟叹:“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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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第一天,姜郁去超市买了两件补品,又给两位老人购置了两套护腰的腰带,拎着大包小包登门拜访。
一进门,姜黎谨也不帮忙接,歪在沙发上抻着脖子问:“我的呢?给我的那份呢?”
姜郁就问:“你怎么不想着送你姐东西?”
姜黎谨振振有词:“我这不是早料到你不会给我带礼物,怕我送了你没东西还,觉得难为情吗?”
是钱都花女朋友身上,连买礼的钱都被对方管着吧。
姜郁无情地怼道:“有这未卜先知的本事你怎么不去买彩票?”
“买彩票不如算卦,冤大头的钱好挣多了。”姜黎谨没大没小地揶揄,“要不给我一百,我掐着指头给你算算你最近有没有桃花运。”
姜郁换好了鞋,面无表情解下围巾,砸在他胸口:“帮我算算这辈子克不克弟弟。”
姜黎谨乐不可支,眼尖看到她头上的划痕,问道:“你额头上那伤是怎么弄的?”
姜郁叹了口气:“别提了,知道我为什么不太愿意带你那个小朋友吗?不是我对这些学历不好看的职场菜鸟有成见,是他们到工作岗位上,态度还没名校的实习生谦虚,找不到工作,抱怨社会是拼关系的社会,给了他们工作又不珍惜,总想着一步登天。这不,我前两天才开了女生,小姑娘厉害着呢,不知道在哪学的一身江湖气,带着几个小伙伴对我一通拳打脚踢,这道伤就是拜她们所赐。”
姜黎谨幸灾乐祸地笑:“你不是从小在大院儿长大,小时候还学过军体拳吗?怎么还让几个女的给打了。”
这她就不得不反驳了:“我是学过金钟罩铁布衫还是学过胸口碎大石?我这是血肉之躯,不是金刚不坏之身,那小姑娘有法器好吗?中指上戴了一个足足五克拉的钻戒,人家家里有钱着呢。”
姜黎谨突然不吭声了。
今年六月份,祝蓉西毕业的时候向他讨了一个五克拉的钻戒,他说俗气浮夸,小姑娘非说富贵大气。
他当时觉得小女生嘛,有点虚荣心很正常。
为了讨她欢心,他还专门买了辆两百万的跑车风里来雨里去地接送,千金一掷为红颜。
祝蓉西前不久被她口中的恶毒女上司开了,曾气急败坏地跟他吐槽过。
这和姜郁说的时间是吻合的。
他蓦地严肃起来:“能详细说说为什么开了她吗?”
姜郁想了想,只是跟弟弟说,就当倾诉好了:“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我最开始之所以会知道她,是因为有一次出差回来,需要找部门基层的人报销,正好看到她带着三个小姐妹在办公室里打游戏。四个人戴着耳机,旁若无人地蹲在饮水机旁边大声交谈,有人忍不住过去提醒,她抬头盛气凌人地说‘知道我是谁吗’。公司对仪容仪表有规定,不允许涂指甲油,她们四个人一人戴着十个亮晶晶的甲片。这都是小事。问题是什么?来公司半年了,对业务一窍不通,不敢把困难的事交给她们做,让她们负责最基本的录入,结果连资产负债表都配不平,连累全部门的人加班加点熬通宵。我不开了她,留着当祖宗供着吗?”
姜黎谨脸色难看,直截了当地问:“那个女孩是不是叫祝蓉西?”
姜郁蓦地愣住。
“你怎么……”会知道。
姜黎谨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抬手一挥:“姐,之前跟你说那姑娘不用教了,我跟她分手。”
——
今天姜黎谨在饭桌上沉默得吓人。
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姻,像这样棒打鸳鸯,姜郁怪难受的,浑身不自在。
林艳红倒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小郁你怎么吃这么点?是不是口味变了,觉得不合胃口?我再去给你做两道。”
“不用了婶婶,我前阵子吃坏了肚子,刚能吃点清淡的菜,还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不舒服。”
“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多弄两个素菜了。”
“我吃不了多少的,就是过节来探望你们,一家人团个圆。”
“吃多了难受就别勉强了。”姜源至说完问姜郁,“叫你去老首长的追悼会你去了吗?”
姜郁闻言搁下筷子,恭敬地答:“去了,奶奶很想我,还把留下来住了两晚。”
林艳红惊讶:“住了两晚?住哪儿啊?”
姜郁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呛了一声。
姜源至顿时了然,开门见山地问:“你和席漠燃是不是和好了?”
姜郁避重就轻:“……仔细想想,我也有错,不能都怪他。”
姜源至一针见血道:“重要的是你对他还有感情是吗?你要是真的有信心能和他过一辈子,复婚也无所谓,我不会拦着你追求自己的幸福。但如果只是因为他很诚恳,你还在犹豫,那就当断则断,不要拖泥带水。离了又复,复了又离,离了又复,这就成了笑话。”
姜郁闻言下意识抢答:“复了我肯定不会再离的。”
这是默认了会复婚。
姜源至温和地笑了笑:“随你好不好,随你。”
姜郁被自己无意识的反应弄得一怔。
她这是做什么?
明明没有原谅他。
只是心里还有他……
经年累月的深情厚意,她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