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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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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调整心情,我在新新小区的门口就下车了,拖着乞丐包耷拉着脑袋往前挪,一边重建信心,继续作战!
想我喜鹊大侠纵横江湖二十六年,虽然被两座山一直欺负,可打落牙齿和血吞并不是我的作风,小时候他们在我脸上画乌龟,我就用拿手武器泥巴对付,难不成我长大了,连小时候都不如!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渐渐抬起不屈的头颅,朝十巷十号飞奔而去。
四通八达的巷弄里,一个熟悉的笑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停下脚步,探头一看,果不其然,大山正跟邻家十岁出头的小妹妹说话,笑得像喇叭花一样。
那是我最熟悉的笑脸,也是我梦寐以求的笑脸,最珍爱的笑脸,从襁褓中伴我长大,让我觉得温暖而安全。然而,这笑脸已经远离我多年,即使同一个门进出,日日相对,即使我出尽百宝讨好,小心翼翼。
时光何其残忍,将亲密无间的我们变成陌生人,我甚至不知道做了什么,让两人如此看不上我,连一个笑容都吝于施舍,恨不得将我即刻赶出家门。
也许是我的哀怨太过明显,大山不期然转头,竟然微微一怔,迅速收敛笑容,小妹妹拊掌大笑,“喜鹊姐姐,相亲成功了没?”
如果说以前还有一点幻想,这一次,我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地位,如此明显的态度转变,是个傻子也看得出来吧!我强忍泪水,把手里的衣服晃了晃,大步流星朝家里走,丝毫不理会那小坏蛋的乌鸦嘴。
“喜鹊姐姐,我妈妈说嫁不出去会变态的,你要加油!”
“别瞎说,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大山笑着糊弄过去,快步跟了上来,低声唤我,“喜鹊,别耍脾气,等等我!”
我充耳不闻,脚下如装了两个风火轮,不过他手长脚长,风火轮也比我大,三两步就追上来,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我不知道被什么附体,怒火攻心,一巴掌甩回去,打开他的手。
清脆的声响后,我们都愣住了,我生怕被他打回来,下意识抱着头缩在墙角,战战兢兢等他发落。
出乎意料,他并没有发作,只是从地上捡起我的乞丐包,低头走了两步,突然失声叫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悚然一惊,扶着墙站起来,才发现小山提着菜篮子站在不远的家门口,顿时有些做贼心虚,缩头缩脑跟在大山身后,一边伸手戳戳他,想向他道歉。
小山没有回答,闷哼一声,将菜篮子重重砸到地上,一脚踹开门进去了,大山过去捡起菜篮子,苦笑两声,将我径直拉到楼上房间。
小山正在阳台眺望凤凰山,脸色仍如寒冰,大山将我拎到两人面前,蹙眉道:“你为什么动手?”
今天反正躲不过去,我胸一挺,强笑道:“你们反正看我不顺眼,想方设法把我赶走,你也别借机生事,我如你们所愿,马上就走!”
小山嗤笑一声,我顿时满身冰凉,咬牙切齿道:“你们放心,我就是嫁不出去也不会看上你们,就是找二黑也比找你们强,至少他还有人样,会跑会跳会跟我做事,最重要的,他还会每天对我笑!”
“那就先恭喜你吧!”小山掉头就走,冷冷道:“别指望我会包红包!”
我恨得牙根发痒,抄起乞丐包追了上去,劈头盖脸一通猛打。不过两人都练过武术,我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没两下就被制服,沙包一般扔出来。
打不过骂不过气不过,我趴在地上呜呜直哭,“你们太过分了,我哪里得罪你们,非要把我赶走……”
“谁想赶走我宝贝喜鹊!”外公的咆哮还是一如既往地地动山摇,我迅速噤声,大山小山从房间里冲出来,两人同时伸手,一人一边将我拎到楼下厨房,我哭笑不得,只得洗手作羹汤,给两人准备最后的晚餐。
外公应是得到指示,提着鱼篓子兴冲冲来献宝,丝毫没提刚才的事情,我忍不住控诉,“外公,大头小头欺负我!”
外公将鱼倒在桶子里,试图救活它们,头也没抬道:“谁欺负你就打回去,外公给喜鹊撑腰!”
我眼珠子一转,笑眯眯道:“外公,你难道不想抱重外孙吗?要在乡下,大头小头都已经做爸爸啦!”
外公发了一会呆,一点也没上当,摇摇头道:“他们是精英,不怕没人要,你比较急!”
很好!很好!我差点没来个火烧小楼,借着用力炒菜发泄,外公没救活鱼,非常郁闷地将鱼捞起来让我做,垂头丧气出去了。我看着这一团狼藉,不怒反笑,破鱼的时候顺便留下了苦胆,当然,所有菜里都没少放盐和不明作料。
做完晚饭,我用乞丐包装了两件换洗衣服施施然出门了,非常欠扁地朝二楼大阳台上的人丢个飞吻,“哥哥们,我约会去也,不要等我回来哦!”
一个衣架呼啸而来,我迅速闪身关门,听到衣架落到地上的响声,突然觉得心里很空,漫天的绚烂云霞都填不满。
凤凰山脚已经成了一片灯红酒绿之地,人比蚂蚁还多,当然,我家咖啡馆也没少做贡献,老爸特制的灯笼真大真亮,把其他家的堪堪比了下去,再加上我干妈捐献的木台阶和美轮美奂的雕花栏杆,很多人都喜欢拿瓶东西坐在外面看风景。
我一定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以哀怨造型出现,里里外外的客人连声问候,害得我疲于应付,将残存的力气消耗殆尽。好在大志和小坏知道我的苦楚,都没让我烦心,大志忙里偷闲,下了碗泡面给我,我吃得肝肠寸断,当即醒悟过来,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不能如此错待自己,将菜篮子一拎,勇猛无比地冲向最近的超市,当然,我的气势还收获了咖啡馆许多友善的掌声,拍得最响的就是那对坏小子。
挑挑拣拣半天,我终于满载而归,钻进厨房就再没出来,其间大志平均十分钟慰问一次,小坏平均十五分钟嘘寒问暖一次,不明人等骚扰数次……当我把大骨头汤煲好端下来,大志突然冲进来,二话不说,将打开的火关上,迅速扯下围裙,将我推到外面。
天色已晚,咖啡馆里没剩几个人,外头台阶上倒是人头攒动,一排一排又一排。大志将我推到角落里一桌坐下,笑得眼睛都不见了,“秦哥,她就是喜鹊,我们店长,刚刚在做饭,所以没来招呼你,实在不好意思啊。”
就着阴森森的灯光,我发现秦某人虽然五官端正,可以称得上一个帅字,看起来已经颇有点年纪,大背头、中规中距的衬衣、正气凛然的表情,我明明坐在他面前,他的视线却始终有些飘忽,像在看我又像在捕捉蚊蝇。
“你的证件呢?”
我还在百思不得其解,突然从悠扬的音乐声中分辨出这么一句话,登时有些傻了。
“对不起,应该先拿我的给你看!”话音未落,我放在桌上的手已经被人抓住摊开,而几个硬东西已经塞了进来。
我的亲外公喂,真的是证件呐!身份证!驾驶证!毕业证!工作证!连未婚证都有!
也许是我看的时间太长,他有些不耐烦了,将证件夺过去,一张张亮在我面前,又一张张收好,一本正经向我伸手,“你的呢?”
拿,不拿,这是个非常严肃的问题!我内心天人交战,起身就走,钻进厨房逮住偷吃的大志,压低声音道:“这人什么来头?”
大志满脸茫然地摇头,“不是你招来的吗,他一来就坐在那里,问了好久都没反应,什么都没要,后来就说要找你,我一听就知道是找你相亲的,这人不错吧?”
我翻翻白眼,将老爸做的意识流员工牌找出来给秦某人看,羞答答道:“我没想到要看证件,现在只能找到这个,您将就一下瞧瞧吧!”
其实,我心中在拼命说:“切!切!切!”
他两道浓眉拧得死紧,在工作牌的照片上和我脸上来回地查看,良久才正色道:“我打听过了,大家都知道你,应该不会骗人。”
我囧囧有神地看着他,不知哪来的好奇之心,眨巴着眼睛道:“你打听的那些人他们说我什么?”
他突然笑起来,那股子得意劲头就是烧成灰我都认得,我心头火起,起身就走,他连忙拽住我,以悲天悯人的口气道:“小女孩就是沉不住气,告诉你也无妨,大家都说你手艺好,脾气好,就是傻了点,一直找不到对象。我犹豫了好久,也是看到你本人才下定决心,你样子还算能看,也并不傻,只是单纯一点,正合我的心意。”
他非常俏皮地向我丢个媚眼,一手撑住旁边的木架子,一手叉腰,头发一甩,学着港台剧里的偶像造型,似笑非笑道:“小女孩,你放心,我不是怪蜀黍,跟着我你大可以放心!”
也许是灯光太太太幽暗,也许是穿堂风太太太凉爽,我浑身一个激灵,在砸死他和逃跑两个选择间举棋不定,终于错失了最佳时机,他收起偶像造型,又坐下来,打个响指,大志屁颠屁颠跑来,嘴巴上的油都没擦,实在恶心。
骨头汤!我霍然而起,正要去厨房虎口夺食,秦哥再次拽住我,笑道:“别忙活了,今天我买了你的钟点,你在这里陪我聊天就好。Waiter,送两杯咖啡来,你们好好做,不要看她老实就老欺负人家。”
大志的油嘴形成了非常完美的O型,一边走一边点头,根本不敢再看我一眼,等咖啡送来,大志总算聪明了一回,怯生生道:“秦哥,我们这里是先买单,盛惠30元,谢谢!”
秦哥倒也没含糊,掏了钱放在托盘里,将咖啡推到我面前,笑嘻嘻道:“来,尝试一下翻身做主人的滋味,以后跟了我,担保你天天做主人!”
我小心肝抖三抖,做出最后悔的决定,喝人家的嘴软,还是听完这一次,好歹让他表演完。
我小看了他的威力,以至于余下的时间都在白痴般的哼哼哈哈中度过,大志于心不忍,前来搭救,刚说了声“喜鹊姐”,话头就被他截去,“喜鹊姐是你叫的吗,不要欺负人家老实乱给人家取小名,她有名有姓,怡人是多么动听的名字,喜鹊这么俗气,比得上吗!”
大志张口结舌,灰溜溜跑了,小坏不信邪,也跑来娇滴滴唤,“怡人姐姐,我找不到东西算账了啦!”
秦哥拍案而起,“你怎么能欺负她一个老实本分的弱女子呢,算账是你分内的事情,哪里能找别人代劳,如果算对了是你的功劳,算错了呢,难道还要她拿自己微薄的工资垫!小伙子,做人不是这么做的,要凭良心!”
一贯伶牙俐齿的小坏从头到尾说不出话来,目光呆滞,以时空漫步的脚步漂走了,我仰望着他满含愤怒的脸孔,终于逮到机会开口。
“你真有正义感……”
“你真是太有眼光了,我这人就是正义感强!”话又被他抢走,我郁闷得拼命挠桌子,明明都喝完了要走了,我还多嘴做什么啊!
终于,他也看到咖啡喝完的事实,在我眼巴巴的目光面前迅速站定,抬头庄重地看了看表,又拿出手机看了看,大手一挥,顿时,我头顶左上方的小框框里冒出无数双大翅膀欢天喜地地鼓掌。
画面定格,他大手一挥,正气凛然道:“喝多了咖啡睡不好,来两杯冰水吧!”
那些大翅膀停止鼓掌,拼命敲我脑袋,我哭笑不得,瘪着嘴道:“我们老板是强盗,冰水要卖五十一杯,还说是从凤凰山深山的泉眼里打的!”
他果然又化作正义使者,将桌子拍得砰砰响,“你们老板是谁,我找他去,我上头有人,一定让这种黑店开不下去。怡人,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呢,这么乖巧老实的女孩子做什么不好,非要到这种宰人的地方来助纣为虐,以后这将是你一辈子的污点,你懂不懂!”
最后一桌客人丢下一个鄙视的眼神,一路踢踢打打而去,大志和小坏都飞奔出门,脑袋在灯笼下时隐时现。
经过长时间的交锋,我终于总结出一套经验:打死不开口!当他疯子!
他终于痛斥完毕,含情脉脉道:“怡人,我明天还要上班,先走了,明天晚上我不会来这种黑店了,我在前面的车站等你,不见不散!”
“我要上班啊啊啊!”我发出绝望的怒吼。
他朝我挤挤眼睛,神神秘秘笑道:“上班比嫁人还重要吗,跟了我,你以后不用上班,乖乖在家做少奶奶就是。傻孩子,我关系很硬哦,这个黑店肯定开不太久,你目光要放长远一点才是!”
说实话,我对他的硬关系铁后台的兴趣远远超过了他本人,然而,我还来不及问清楚什么硬关系,他就飞一般走了,好似后面有鬼在追。
送走瘟神,世界突然静下来,我坐在外面抱着柱子发傻,脑子里轰隆轰隆,显然还没找着北方在哪里。
大志和小坏无比乖巧,用光速收拾了咖啡馆,大志端着一碗汤送到我面前,小坏则抱着一个小小竹篮,里面是客人吃剩下的开心果点心等等,大志也不跟他抢,坐到我身边,目光在星星和我的脸上来回移动,欲说还休的表现太过明显,连一贯跟他作对的小坏都看不下去,一直肘我。
我喝完汤,仰面躺下,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我今天睡这里啦!”
“那怎么行!”大志终于忍不住了,赔笑道:“喜鹊姐,这样下去不是个事,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我们先跟你筛选一遍,也省得你天天受打击。”
“是啊是啊!”小坏赶紧趴到我身边,谄媚地笑:“喜鹊姐,这些天你脸都发绿了!”
那么严重!我吓了一跳,决定以后再不用黄瓜做面膜。
看着两双同样充满善意关怀的眼睛,我实在躲不过去,哭丧着脸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比我高,五官端正,年龄没所谓,学历没所谓,只要有责任感,勤劳肯干,最重要的!”我突然想到那对冰山,咬牙切齿道:“一定要会笑!”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对我挤出笑脸,我扑上去一顿猛敲,恨恨道:“两个小兔崽子,每天就知道看我笑话,到处造谣说我嫁不出去,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两人也不跑,惨叫声十分悠扬婉转,让我十分满意,很快结束惩罚,瘫软在地,看着摇摇晃晃的大灯笼,突然很想哭。
大志看看灯笼,又看看我,撅着屁股趴下来,在我耳边轻声道:“姐,其实四海最优秀的是你家的大山哥,全四海的女孩子都想嫁给他,真的!”
无独有偶,小坏以同样的姿势在我耳边说了同样的话,不过他说的是小山,如果不是知道两人和大山小山毫无交集,我还当他们是那两座冰山收买的狗腿子,不过转念一想,两人从小到大如此优秀,身上光环闪耀,一直是四海的骄傲,众人目光的中心,两人会有这么一说也不出奇。
这么优秀的哥哥,却容不下我一个倒霉蛋,二十年的相依相伴,他们占据了我最美好的记忆,却将其弃若敝屣,怎么对得起我!我鼻子一酸,泪终于从眼角汩汩而出,两人哎呀一声,同时去堵,然而,有些事情被时光抹杀,如何能重回,有些伤痛要发泄,如何能围堵?
我打开两人的手,捂着脸吃吃直笑,“就是因为他们我才有家难归,如果可能,我真想从不认识他们。你们最好保佑我慢点嫁人,不然你们就没好吃的了!”
“切!”两人同时大叫,大志突然轻咳一声,吞吞吐吐道:“姐,要是真找不到,我和小坏一定陪你。以前我们以为你傻,老暗地里笑话你,过了这么久,都明白你其实不傻,只是不爱计较,比如说门口别家都放桌子卖东西赚钱,你偏不,让大家随便坐,还弄得这么漂亮,让那些穷学生都能享受凤凰山的美景。我很多同学来过,都说像家一样,很轻松很舒服,在这里看星星吹山风很惬意,特别是看到你的笑脸,大家说像看到妈妈……”
小坏扑哧笑出声来,我恶向胆边生,一个饿虎扑食,将他按在地上一顿好打,以为我《水浒传》白看的咩,《武松打虎》那里我可是深得其真髓!
我生平有两大禁忌:一,不许说我傻;二,不许说我老!这死小子全部触犯,不敲打敲打简直没王法了!
大志也不挣扎,抱着头拼命笑,我拧住他耳朵逼供,“你不是在长平读完高中就出来了吗,四海哪里来的同学?”
小坏在一旁装娇羞,“姐你好讨厌哦,都不关心我们,我们来四海是为了读晴和大学的自考班,都快毕业了哦!”
都没看到两人去过学校,也没看到翻过书,两年竟然就毕业!我从不知道我身边还有这等牛人,拧着两人耳朵将两个聪明脑袋凑到一块,仰天长啸,哀悼我在大学五年虚度的光阴,更要哀悼我的嘎嘎飞走的青春小鸟。
爬上阁楼,我冲了个战斗澡,换上一身土布长褂瘫倒在地板上,突然想起还有事没弄清楚,实在懒得起来,以蜈蚣爬行的姿势挪到木栏杆处,冲下面叫道:“今天那个秦哥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老说有后台,市里的领导我都认识,没见过这号人啊?”
两人看来打定主意在台阶上睡,一会工夫就支起两张行军床,蜷缩得像全都回到母体,小坏懒洋洋道:“姐,不要小看人类的想象力!”
懒得爬,我干脆一路滚回屋子里,往我香喷喷软绵绵的枕头堆里一缩,立刻进入混沌状态,管他后台多有硬,管我明天嫁给谁!
清晨,我在迷糊中滚到栏杆处,仿佛是为了证实自己所言不虚,底下那两个坏小子坐在台阶上看书,旁边的笔记本堆得半人来高,让人咋舌不已。我滚啊滚回房间,决定好好犒劳两小子,做水煮脑花给他们吃,吃什么补什么嘛。
事不宜迟,我一骨碌爬起来,秉承一切以方便为主的原则,翻出多年前的工作服穿上,这是一套绿色的连衣短裙,上面是背心形状。身材好不好,果然一穿上旧衣服就知道,幸好布料带点松紧,不然……我一转身,在日历上画上大大的圈,写上两个红字:减肥!
绑好辫子,我煲上粥,要他们看好火,提着菜篮子坐上往东区大菜市场的车。车上都是锻炼的老人和读书的孩子,挤得满满当当,我在中间找个位置站定,还没拉好扶手就听到火车呜呜声,那是我为家里电话设置的铃声,不用想就知道是那迟钝的外公查勤,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连忙按下接听。
“宝贝喜鹊,你昨天晚上在哪个臭男人那里睡,马上把他带回来,不然我打断他的腿,听到没有,你不带回家小心我们去捉奸,我还从没捉过奸,电视里看过好多次,看起来挺有趣……”
外公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精神,外公的思想还是一如既往地新潮,幸亏我早有准备,将电话拿离开三尺远……三尺远,两尺远,一尺远……现在跳车会不会死?
在满车灼热的目光中,我当机立断,迅速把电池卸下来,旁若无人地低头看菜篮子,看脚丫子,看裙摆上的“怡人咖啡”四个硕大的字。
怡人咖啡?
没错,确实是怡人咖啡!
嘎嘎嘎……乌鸦起得很早,又在我头顶飞过,“顺便”了一下,给我留下一泡热腾腾的东西做纪念。
外公,您老人家可不可以别这么天才!我欲哭无泪,也不管是到了什么站,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下去。
嘎嘎嘎嘎……乌鸦“顺便”完,仍然对我恋恋不舍,车刚刚经过两站,站台上“天涯”两个大字妖冶地闪烁,和对面“天涯大厦”四个大字遥相呼应,而那辆熟悉的红旗正停在大厦门口,大山小山刚刚下车,一个个裹得那个严实哦,大热的天,也不怕中暑!
精英果然是神奇物种,我都快跟花草树木成为一体,他们齐齐回头,竟然一眼就把我身上的绿色伪装剥光。
隔着一条马路对峙良久,大山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向我招招手,小山依然眉头紧蹙,双手抱胸,笃定地等我过去。
又想欺负人,没门!我朝他们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将菜篮子往头上一罩,迅速坐上公车,直到听到满车的小BABY哭成一团才把菜篮子取下来。
买菜回来时,二黑正在门口卸木瓜,一问才知道,老邻居们因为追公车事件十分愧疚,无视外公经常神来一笔的性格,让他加入门球队、钓鱼协会、棋牌协会等等,外公成了新新小区的大忙人,所以暂且把我的相亲大事放在一边,也没空来咖啡馆查岗。
看得出来,大志和小坏都松了口气,我把二黑留下来,准备三个臭皮匠一齐上阵,教他做糕点,二黑不过六七岁的孩童智力,听说要留下他,很欢乐地包揽了全部工作,真是里里外外一把手,当即扔了我三个乡土气息浓厚的烟灰缸,打碎了四个古香古色的碗,撕了一块土布桌布……肉疼啊肉疼!
大志和小坏为了看住二黑,神经高度紧张,比没做事还累,背靠背瘫在门口喘粗气,连买木瓜牛奶的美女们上门都没力气招呼,二黑再次以健康阳光的形象赢得了美女们的欢心,不出三分钟就赚了个好听的小名“小二黑”。
做完饭菜,木瓜牛奶也卖得差不多了,我颇有成就感,喝了点粥权当减肥,爬上去准备好好睡一觉。今天是周末,晚上又有得忙,养精蓄锐是必要的。
经过总结,我那天下午最大的错误是没在门口挂上严禁打扰的招牌,刚有些意识迷糊,二黑爬上来把我推醒,并且连拖带拽将我弄下来,一口气背到门口大树下,可怜我连鞋都没穿啊!
秦哥往树下一站,挺拔的身躯有如劲松,无端端多出几分威严气势,眼睛跟那探照灯差不多,在我身上上上下下扫了N个来回,见我仍然没啥反应,怒喝道:“你们果然是黑店,竟然让你穿这种衣服勾引客人,你不要拦我,这事我管定了!”
我低头,裙子都快到膝盖了,再低头,背心十分宽,什么沟壑什么峰峦都看不见,再低头,我腰上的救生圈嗷嗷嗷嗷——我竟然穿着到处晃悠,恐怕全四海都知道我是肥婆!
“不要怕,小怡人,你跟我说,你们老板有没有对你性骚扰?我仔细观察过,你们老板让你一个小女孩睡在这里肯定是不安好心,一来方便他随时突袭,二来也说明他太会算计。小怡人,乖,好好跟秦哥说,秦哥会保护你!”
我满面愕然,小坏说得没错,不能小看人类的想象力,他到底凭什么说我勾引客人,凭什么说老板不安好心,真是莫名其妙!
面前仿佛是一个中国超人,成天做着拯救世界拯救全人类的春秋大梦,我笑不出来,转头就走,反正他早钻进牛角尖里,我何必多费唇舌。
他连忙拽住我的手,满腔正气地挥手道:“别怕,我的后台很硬,在四海可以横着走,你先跟我去医院检查吧,不管怎样,我秦哥说话算话,一定会帮你!”
“慢着,检查什么?”大志见势不妙,赶紧追出来救驾。
秦哥用力攥着拳头,向他高高挥舞,厉声道:“我打听过,她很老实,一直没有男朋友,要检查出她不是处女,我要你们老板倾家荡产!”
二黑见有人找我麻烦,天王老子也不管了,抄起一根木棒追出来拦在我们面前,一双大眼睛死死瞪着他,还好以前我教过不能打人,要不然秦某人现在已经成了肉饼。
秦哥只得放开我,张牙舞爪地怒吼道:“你们不要欺负小女孩,我告诉你们,我认识四海的□□老大过天涯,他的私生女一直纠缠我,哭着喊着要嫁给我,要不是我威武不能屈,到现在我就是四海□□老大,整个天涯实业包括四海都是我的!”
此话一出,四周立刻安静下来,二黑别的不知道,过天涯倒是认识,那人他还要叫爸爸呢,立刻把木棒丢了跑到我身边求救,瘪着嘴都快哭出来。
我拍拍二黑的肩膀,转头以四十五度角仰望着他,让他清楚地看到我眼中的星星,用最娇柔的声音道:“秦哥,那私生女是谁啊,以前怎么没听说?”
秦哥对此话的效果非常满意,顺手将我揽过去,凑到我耳边道:“跟你说也无妨,你拿去吓唬吓唬你们老板就是,不要大肆宣扬。我只透露一点,那女孩子从晴和大学毕业没两年,而且出入都是名车接送,还有一部哈雷。说真的,那女孩子很丑,太刁蛮任性了,哪里有你这么温柔老实漂亮,她成天要穿名牌戴名表,不说首饰,全身上下的衣服鞋子动辄上万,我实在忍受不了,□□老大过天涯拿枪逼着我我都没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