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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你可知老爷为何给你取名叫柔静么?”大夫人斜倚在贵妃榻上,嘴角带着大方得体的笑容,目光温柔的落在她身上,柔的像是要淌出水来。

      可惜都是坏水。

      汤四儿摇了摇头,可刚摇了两下,管教嬷嬷就一戒尺毫不留情的打在了她手心上!

      ——啪!

      疼!

      但汤四儿不敢喊,稳了几稳,小小的身形才堪堪稳住。

      “小姐还是这么没规矩。”英嬷嬷面露不屑,“夫人问你话,你要回答,摇头点头都不可以,记住了吗?”

      “是……嬷嬷,我记住了。”汤四儿疼的眼泪汪汪,想把手缩回来吹吹,可又连动一下都不敢,她知道若是动了,就又得挨打。

      “记住了还不快回夫人的话!”英嬷嬷手里的戒尺又恐吓般的挥了挥。

      汤四儿吓得赶紧道:“回夫人,四儿不知道。”

      付云清脸上笑意不变,“那你猜猜,猜不着也没关系。”

      “是,夫人……”汤四儿垂着眼睛努力想,爹爹给她取这个名字究竟寓意何在,过了一会,她才小心翼翼的回道:“爹爹希望我能温柔娴静,知礼守礼?”

      “差不多吧,不过还是稍微差了那么一点。”付云清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端起茶碗,微微皱了下眉,立即就有丫鬟把新的茶送上来。

      付云清接过新茶,慢条斯理的品,这杯雨前小叶泡的恰到好处,才让她那些不快的心情消去了大半,她大发慈悲的说,“算了英儿,你来告诉她吧。”

      “是。”

      英嬷嬷一笑,又到了她最喜欢的环节了,英嬷嬷得意洋洋,“那奴婢斗胆了。”

      虽然嘴上说着斗胆,但她的姿态可是拿捏的高高在上。英嬷嬷居高临下的看着汤四儿,语调也不紧不慢,道:“小姐是老爷两年前打仗时捡回来的鞑子余孽,小姐您知道,鞑子嘛,向来心狠手辣无规无矩,小姐身上又流着那种上不得台面的血,所以老爷给您改名‘柔静’。一是希望您能娴静温柔,二嘛,就是希望您能忘了您是鞑子的种,老老实实的学咱们汉人的规矩,更不要出门丢了将军府的人。省得外人说小姐您是不懂事的野种,丢咱家老爷的脸。”

      她每说一句,汤四儿的脸色就白上一分,最后惨白惨白毫无血色。远远看上去,就像是具跪在青砖地上,目光呆滞的蜡像。

      付云清屋里的丫鬟们抿着嘴偷偷的笑,时不时的拿眼睛瞄着汤四儿的表情。

      付云清见目的达到了,便笑着说,“既然知道了,那你今天骂相府小公子是结巴这件事,我也就不追究了。明天啊,我让扶枝拿上东西带着你去给人家小公子赔个礼,省得外人说我们将军府养了个不懂规矩的东西。”

      她懒懒的一抬手,立即有丫鬟上前将她扶起来。付云清走下高高的台阶,从她身旁经过时,还哼了一声,“你就在这儿好好反省反省吧。”

      大厅里的丫鬟奴仆很快走了个干干净净,就剩汤四儿一人孤零零的跪着,没人扶她,也没人管她。

      她鼻子一酸,眼泪终是再也忍不住,一滴一滴的砸下来——

      “爹爹……”

      “……可汗”

      可空旷的大厅里一片沉寂,无人回答。只有压抑到小小的抽泣声,不断的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这晚,汤四儿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望无际的苍茫草原,还有连绵不尽远山和成群结队的牛羊。

      她看见自己在夕阳里奔跑,脑后是编的整整齐齐的小辫子,随着她奔跑的动作在身后一甩一甩,上头的银铃铛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她猛的向前一扑,将一只刚断奶没多久的小兔子逮了个正着。

      她提着它的耳朵炫耀似的往高处扬了扬。对马背上的女人高兴的喊道:“母妃!您瞧,我抓到它了!”

      马背上的女人笑着夸奖她:“好样的丽古铎!”

      她耳朵上的红宝石闪着光,特别漂亮,脸也因为兴奋变得红扑扑的,“那送给母妃!”

      她像献宝一样。

      女人翻身下马,接过兔子,一手摸了摸她的头,目光温柔,“丽古铎,谢谢你,不过咱们得放这小东西回家,它该想娘亲了。”

      女人动作轻柔的把小兔子放回到草地上,那只兔子蹭了蹭她的手指,这才跑远。

      “那……我去给母妃抓只蝈蝈吧!”她一笑,转身又跑了出去,惹得草地上的蚂蚱到处乱蹦。

      “丽古铎——!!”她母妃远远的喊她,声音竟然凄惶无比。

      她仓皇回头,见女人手里持着银□□穿了一人的头颅,“跑!!跑啊!!”

      她母妃头上的宝石头杈掉了,长长的头发散落下来,妆花了,脸上又是血水又是泥浆,身上雪白的狐狸毛披风也脏了,被鲜血染的通红,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着血水。

      这是……

      怎么了……

      她想冲上去,却发现自己动不了,身体不受控制,只能僵硬的站着,眼睁睁看着她的母妃被人刺杀,胸口多了血窟窿,跪在地上,无力的冲她扬了扬手……

      不远处她的可汗浴血奋战,手里的弯刀猛的刺进了鞑人的胸膛里!拔出来时,那柄弯刀苍白的韧已经被染的鲜红,带出来的血喷射出来,弄脏了她可汗的脸。

      “丽古铎!跑!你给我跑啊!!向雪山里跑!找狼牙!!”

      她的族人一个接一个的惨死,男人,女人,还有孩子……

      她就像一个站在杀戮之外的旁观者,看着一个满身血污的女孩踉踉跄跄的往雪山的方向跑。

      而她的身后是上百个鞑人狂妄的笑声与越来越近的马蹄……

      “嗖——”

      突然一支长箭划破空气,狠狠的穿过离她最近的领头鞑子的头颅,那人晃了几晃,从马背上重重的跌落下来。

      然后,就又是一场屠杀。

      只是这次不同,这次死的人是鞑子,她被人一拉胳膊就提到了马背上,马的主人一身寒光披星戴月。颠簸里她努力抬头,看那身穿重重铠甲的人,冷峻的面孔,薄情的唇,和一双她到死也忘不了的眼睛——

      深邃的像一汪深潭,坚定的温柔就在其中一圈一圈的荡漾开。

      他微微低头,低沉磁性的嗓音穿过她的耳膜,在此起彼伏的哀鸣里,带着醉人蛊惑——

      “乖,没事了。”

      ……

      翌日清晨。

      扶枝早早到了汤四儿住的别湘苑,看她还没起床,站在门口又是一顿冷嘲热讽。

      别湘苑的丫鬟一肚子火,但对方是大夫人院里的奴才,身份上高了她们一等,她们也只敢怒不敢言。

      汤四儿听见动静,面色苍白的起了床,任由丫鬟们给她穿衣洗漱。

      赔罪的东西是几盒精致的点心,扶枝说是跟着她一起去,其实也就是把她放到了学堂门口,看她走进去就跟车夫一起回去了。

      汤四儿提着大大的盒子往教室走,苦恼着一会该怎么把它交给封君儒。

      她还没走到教室,封君儒就一阵风似得先冲了出来,他夺下了她手里的盒子,有些不满道:“四,四四儿!你家,家的丫鬟——鬟去哪了?这,这这这么沉!我给给你——拿!”

      汤四儿咬了咬嘴唇,“这是给你的。”

      “啊、啊?!”什么给他的?

      汤四儿越过他往教室走,“昨天的事对不起,我不该说你是……”

      “啊,啊?”封君儒傻了吧唧的跟上来,“你、你道道什么歉?昨天那,那不是我让、你说的吗!再再说我,我我本来,就是个——结结巴,我生、生什么气!”

      汤四儿垂着眼睛看地面,“还是要跟你赔礼的。”

      “真,真真的!”封君儒以为她不信,急得上来抓她的手。

      “我真,真没生气,四,四儿,我——我我——咦?”

      他突然咦了一声,抓起汤四儿的手翻过来看,“你手怎么肿了!”

      可能是太过震惊,这次封君儒居然都不结巴了。

      汤四儿原本白皙柔嫩的手掌心,此时正青青紫紫的肿的老高,汤四儿脸色发白,想抽手,无奈他抓的太紧。

      “谁?谁?!”封君儒一下子扔了手上的点心盒子,两手捧着她的手,眼里满满都是心疼,“说!是,是谁?!我,我给你,报——仇!”

      我给你弄死他!不过这后半句封君儒没有说出来。

      “我自己不小心磕的。”

      汤四儿没说,但封君儒不死心,愣是缠着她问了她一整天,还把自己的座位搬到了她座位旁边,这锲而不舍的劲头让教书先生看了直摇头。

      “封君儒,你要是把追女孩子的劲头用在读书上,想必你父亲会很欣慰的。”

      封君儒呵呵傻笑,装没听见。

      下午放课,将军府的管家派了扶枝和小厮来接汤四儿,她刚踩上马凳,封君儒就气喘吁吁的追出来:“四,四儿!这,这是伤药,你记得得,擦!”

      他往她手里塞了一个金色的小瓷瓶,“记,记得一定,定,定要擦!”

      “嗯,谢谢。”汤四儿笑了笑,把瓷瓶收进袖子里,“你快回家吧,我要走了。”

      “明,明,明天见!”

      傻小子被这笑容闪花了眼,脸瞬间通红通红,摸着脑门站在原地目送将军府的马车越来越远,这才笑呵呵的奔着自己家的马车去了。

      “夫人。”

      回府之后,扶枝把相府小公子送药的事情告诉了付云清。

      付云清眼眸一眯,“封公子还说什么了没有?”

      “没有。”

      “夫人,我要不去别湘苑……?”英嬷嬷欲言又止,但意思付云清一清二楚。

      无非是要去敲打敲打。

      付云清淡淡的摇了摇头,一副不置可否的面孔,“不必,念她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

      临近晚饭,大夫人突然往别湘院里传来话,叫汤四儿去前厅用,汤四儿纵然心里膈应的厉害,但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昨天英嬷嬷下手狠厉,汤四儿手疼,肿胀的手心握不住筷子,夹好的菜掉了好几次。

      付云清的眼神看过来,吓得她一僵。

      付云清明知故问:“你手怎么了?”

      她抿着唇,小心翼翼的回道:“回夫人,四儿不小心磕的。”

      她垂着眼睛,显得特别乖巧。

      “下次小心点。”付云清勾了勾唇,吩咐一边伺候的奴才,“没看见四小姐把手磕了么?还不快去拿把勺子来。”

      “是,奴才这就去!”

      ……

      入夜。

      封君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起白天汤四儿的手他心里就别扭的厉害,得用多大力磕才能磕出那种伤痕?

      他记得他小时候不听话,他爹就拿戒尺打他的手心,那伤痕给他的感觉太熟悉了。又想起自打汤将军去了阜阳这两个月里,汤四儿变得越来越沉默的性子,越想越不对,心下一沉。

      汤四儿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他立马翻身下床,草草踢上鞋子,就往后院他小叔叔那里跑。

      封铭看他风风火火的模样,还以为他又被他爹打了来这里避难,却没想封君儒一开口是问汤旌宸的事。

      “小叔叔,汤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啊?”

      封铭饶有兴味的瞅着这个平时人前人后都装结巴的侄子。

      不是怕他爹像逼他几个哥哥一样逼他学习,装结巴装的丝毫不敢大意嘛,怎么今天大意了……

      他打趣道:“怎么?想你未来的岳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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