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修于好》枕闲书卧

10、第 10 章

　　脑子一热，卞子缘在好面子的本能驱使下逆着风一口气穿过遮天蔽日的浓荫密树弯弯曲曲的跑到了图书馆。
　　这时候的图书馆还没有多少人，空荡荡，很静谧，带着清晨的凉爽，走起路来还有回响，有大把的空位置，看似学霸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学渣的卞子缘放轻脚步走到自己平时靠窗的老位置上一坐下来就习惯性摊开手中的书，然而对于书中的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在神圣的图书馆，卞子缘不像平时那样有兴致用宝贵的时间去感受那铺满天际的朝霞、流云和细风，安静地侧头看向窗外魂游天外，眼睛的光芒都没有聚焦在一起，让书看呆呆的她。
　　她的外表从小到大一直是很安静的，也只是外表而已。所以，她以前就被一些专门爱给人取外号的人取外号为“骗子圆”“骗死人”。卞子缘不知道表里不如一的性子随了谁的。她的内心会经常因为一件小小的事情而大起大伏，会因为家人不经她的同意而乱动她的东西而大发脾气，会因别人欺骗她哪怕是一件小小的事情都深恶痛绝，会因别人无心的一句话而不动声色地远离，现在她就为刚才被人嘲笑，自己没骨气地逃跑而生闷气。
　　等到头脑从蒙昧状态醒过来，思绪回归，卞子缘才觉得自己像个大傻瓜，开始对落荒而逃的自己恼火，对那个看她笑话嘲讽她的混蛋恼怒，被人家看了笑话不懂得狠狠反击一番，反倒是自己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跑，显得特别窝囊特别没骨气。
　　然而，这就是一直被放养到大的她一直以来的真面目，外表乖顺温和，内心叛逆任性，在熟悉的人面前肆无忌惮地彪悍嚣张，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胆小如鼠怂得窝囊可笑，被人家欺负了不但没胆量没底气即刻反击，还弄得自己一身狼狈。
　　在小县城长大，小县城人家普遍小富即安，生活过得去就会过得很安逸很与世无争，从小到大耳濡目染那种不求进取和软糯糯忍气吞声的性格，在读书期间又看各种激进思想的书籍，卞子缘都不知道自己这样子让人恼火的性格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越长大感觉自己越变得古怪陌生，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越想，卞子缘越是来气，气自己气笑话她的那个人。她把在生活中在书本中所知道的骂人的话从一个词到一句话积攒到一箩筐，在肚子发酵膨胀着，然而，也真是搞笑，明明很想骂人，矛盾体的卞子缘却因为身处图书馆、身处公众场合而把自己憋得脸色发青，却一句也骂不出来。
　　“算了，算了，消消气消消气，这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太微不足道了不值得自己发火，不值得发火。卞子缘不要发火。”图书馆的人越来越多，卞子缘深呼吸一下，把心中的火气暗暗压下去，把视线从窗外收回到书上来。
　　突然看到有想要摘抄的句子，卞子缘眼睛不离书本，习惯性地伸手去摸笔和笔记本，瞎摸了老半天都没有摸到，东西噼里乓啷掉了一地，抬眼看去，周围的邻桌那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卞子缘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起来的同时猛然记起自己的笔记本和笔落在了喂鱼的那里，她讪讪地收回手，蹲下去手忙脚乱把自己弄掉的东西捡起来，带上书轻轻地离开座位。
　　出了图书馆的门，卞子缘才放肆却又是很斯文地骂了几句嘲笑她的那个家伙，骂完之后才拔腿就跑，如一阵风沿着来时的路往鱼池跑。
　　当跑近看到一个背对着她的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的男生坐在她放书的长凳上，卞子缘心里就有不好的感觉，她憋着气走进便听到一个陌生人在拿腔作调地念着她笔记本摘抄的“有道难行不如醉，有口难言不如睡。先生醉卧此石间，万古无人知此意。”“江山看不尽，最美镜中人。”“一瓯解却山中醉，便觉身轻欲上天。”念完还不屑地轻哼嗤笑：“真是爱做梦，还把自己当成世外高人想上天！”
　　从来不会动别人东西的卞子缘看到自己当宝的笔记本居然被一个不知道的家伙随便拿起来乱翻还妄加评头论足，那样子的行径在卞子缘看来有多恶劣就有多恶劣，而且声音还是和嘲笑自己的那个一模一样，算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了，卞子缘一下子就被气得火冒三丈，在怒火攻心的瞬间，冲动大过她的胆子，二话不说，卞子缘就抄起手中那本书劈头盖脸地朝那个可恶的家伙打去，“让你随便拿我的东西！让你看！让你笑！我让你得意的笑！”
　　看得入神的周煜修被打得措手不及，两眼冒金星。
　　“哎！哎！哎！再打就出人命了啊，”周煜修刚一开始出于被袭击的本能双手招架着卞子缘毫无章法的乱打。毕竟是一个大男生，从被打清醒过来了，周煜修很快就制止住了卞子缘的那乱打人双手，站起来，高出卞子缘一大截，很有气势，在卞子缘说话之前就先声夺人，说得理直气壮：“我说，不就是看一下你的笔记本吗，卞子缘你有必要下死命的打人吗？头都要被你打出脑震荡来了，你有必要这么凶巴巴的吗？”
　　卞子缘这胆小鬼一时冲动的雄赳赳气昂昂的胆气被高大又理直气壮的周煜修给吓得缩了回去，看着眼前那张额头都是被自己打出的红印子的脸，顿时倒觉得理亏起来，成了软脚虾，不敢轻举妄动，穷了词却嘴硬道：“谁叫你乱动我的东西！”
　　“动了你的东西就要打人，那要是碰了你的人，你是不是就要杀人了？”周煜修脱口而出，没有想到这一句无心的话彻底地把软脚虾激怒了。
　　“放手！臭流氓！没素质的混蛋！偷看人家东西的小偷！”卞子缘上课从不抬头，下课又独来独往，同学的脸除了记住三位舍友的，其他的都没往心里去，所以她根本就不认识周煜修。周煜修对卞子缘来说就是个完全的陌生人，陌生人说话时那温热的气息就在头顶，双手还被他用力的抓在滚烫的掌心里，本想拿完自己笔记本就息事宁人走人的卞子缘一听陌生人那话，输出浑身解数挣扎着抽出自己的手，恼羞成怒地抬脚朝周煜修的膝盖处狠狠用力踹了一脚，趁他吃痛跳脚之际，气呼呼地蹲下去捡起被弄掉的书本和笔记本想走，看见长凳下有一个篮球，抱住篮球就不管不顾朝弯着腰捂着痛处说不出话的周煜修扔去，然后抱着书本和笔记本就跑得飞快。
　　周煜修没有想到一直看似安安静静温温柔柔的卞子缘会有那么大的爆发力，真是深藏不露，自己一个大男生被她一个小女生接二连三揍得毫无反手之力，先是手指差点被挣扎的她掰断，然后膝盖被踢到痛得发软，最后被篮球砸中顺势倒在草地上，真是说不出的狼狈。
　　躺在草地上吸气的周煜修庆幸火爆的卞子缘没有穿高跟鞋，不然以卞子缘那样子下死手的打法，他的膝盖得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