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初八这天,雄起镇下了入冬第一场雪,岑放穿着薄薄的单衣,披着一件狗皮袄子,推开门便被迎面扑来的寒气冻的一缩脖子。
岑放立在门口呆了半晌,雪积得不是很厚,屋檐上的冰棱子,滴滴答答往下淌水,各家各户自扫门前,孩童们欢声笑语,追逐打闹,一片和乐。
一阵凉风拂在脸上,他打个冷战,长长呼出口气,在地上扒了几下,抓了一把雪,抹了一把脸,凉彻心扉,直呼痛快。
岑放钻回铺里,赶忙升起炉子,屋里渐渐地暖和起来。
这天儿一冷,生意便冷清了,偶有几个订剪子磨菜刀的,他照旧天天升着炉子,镇上数他这儿最暖和,大伙儿有事没事最喜欢往他这儿跑,拉上长凳拉瓜,尤其是孩子们,最爱看他打铁,看的目眩神迷,连午饭时候都不愿归家。岑放是个和气的人,总是笑眯眯地再三叮嘱:可离远些,离远些,莫给溅着了。
有时闲得慌了,他便挑着担子出门,走街串巷,赚几个小钱。
岑放把手探到炉边烘的热乎乎的,想起他千里之外的老师傅,脱离师门自立门户也有四五载,不知他老人家过的可好?冬日如此清闲的日子里,是否还不知疲倦地铸剑?
伸手一摸,架在炉子上酒壶,热的差不离了,取下一瞧,竟然又是空的,他愣了愣,把酒壶放回,苦思冥想,昨儿分明还剩半壶烧酒的,怎的隔了一夜,又不见了?一连几日,皆是如此,岂不怪哉!
岑放喝不着酒,如百爪挠心,肚里空空,脑子僵硬,抓起炉上半块馍馍,硬的石头一般,无法入口,只得放回去热着,无奈口中干渴,便到门外抓了把地底的雪,咬了一口,冻得龇牙咧嘴,丝丝吸气。
他叉腰立在门口,日头渐高,雪地白的晃眼,他眯起眼,心头莫名恍惚起来,过了寒冬,便是春耕,到时又要忙碌起来,他望着两只麻雀唧唧喳喳叫着从光秃秃的树杈飞到另一个光秃秃的树杈,心里蓦地又想起师傅铸剑,他总说有灵性的铁器,能与主人互通心意,遇到危难时刻,嗡嗡振鸣,以示警报,岑放长这么大还不曾见过那样的神器,也不很向往,他并不想造出什么神器,只是学一门功夫,做些农具,买些酒喝,便满足了。
第一个上门的是王屠户,订两把菜刀,下了雪,各家各户便要开始宰杀生灵,老残弱幼,过不了冬,一概不留,岑放小时候喜欢看杀鹅,一刀子下去,脑袋落地,鹅残存着一丝生气,歪歪斜斜地向前走一段,才撞在门上或树上,一命呜呼。
王屠户坐在炉边猛搓手,与他说起双花巷新开坛的好酒,一直说到自家腊肉,又说起他岳母家的一窝子小鸡叫黄皮子咬死了,眨巴着小眼睛说:“说起这黄皮子啊,还是小雪时候的最值钱,又松又软,做什么都暖和,尾巴上的白毛越长越好,做毛笔人人都抢着要!”
王屠户说的眉飞色舞,岑放微微皱了下眉,他在田边见过人扒黄鼠狼皮,踩住尾巴按实了,从嘴巴那儿,空手撕开,活活地剥下整张皮,剩下奄奄一息的黄鼠狼,血淋淋丢在沟里,这功夫了得,然而手段也着实残忍。
岑放淡淡地说:“怎的你不卖肉,倒做起毛皮生意来了?”
“怎不卖肉?黄皮子臭是臭,洗好了炖着吃,肉香着哩!”
“那东西,不会好吃到哪里去吧......”岑放说着,紧了紧腰带,挑了挑炉里的火,火星溅在他手背上,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