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楼》三世情缘

8、宰了便是

　　就在这一触即发之际，年长的青年把他师弟和师妹拦住了，“不许胡闹，你们忘了师父的话了吗？你们以为这还是在家里？赶紧把兵器收起来。灵儿你若再不听话我可要跟师娘说了。”连劝带威胁硬是把两个人拉走了。

　　师弟师妹年纪小没见过那位，他却不一样，多年前他曾随师父去过长留山拜访顾掌教，身为掌门的那位就坐在亭子中指点几位掌教，因隔的世间太过久远，他也只记个隐隐约约，以他的了解看来，掌门那个体弱多病、不问世事的人可不简单呢，光看三千神魔和众仙对他忌惮就可以看出。他们这次下界还有正事要办，可不能平白惹了他。

　　少绾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恨恨地把鞭子又缠回腰间，道了一声，“真是晦气。”平安镇一点都不平安，怎么走到哪都能遇到讨厌的人？

　　连城淡淡地道：“有什么好生气的？不理会就是了。若是过分，杀了便是。”他的脾气是挺好，小小不然的他不计较，若是真惹火了他，哼，他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那倒是。”少绾十分赞同，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师父，下雪了，咱们回吧。”

　　连城也看了看天空，就这一小会儿，雪花已经飘得密了，也越发冷了。听说北方的雪常常一下就是好几天，而离听泉山庄拍卖会的日子也不远了，看来他们可能要冒着风雪赶路了。

　　好在这场雪下了两天就停了，连城也拿到了订做好的飞刀和飞针，还把他们的马车改装了一下，加了些机关，就这样他们离开了平安客栈。

　　往北走了两天又开始飘雪了，连城从车窗伸出头看了看，道：“少绾，拿块油毡布给马盖一下，可别冻病了。”

　　“好。”少绾应了一声跳下车辕从车座底下抽出一块油毡布，抖开盖在马身上，拍了拍它的脑袋道：“阿宝，辛苦你了，等到了歇脚地给你大饼吃。”

　　这匹马的口味可奇特了，连城和少绾吃什么它就跟着吃什么，别说大饼了，就是多刺的鱼它都能吃。

　　马好像听懂了似的，仰头叫了两声。

　　少绾可高兴了，抱着驴脖子蹭了蹭，“真乖，比那把不近人情的琴强多了。”想了想她把自己盖腿的披风也让给了马，“走吧阿宝，但愿今天不要露宿野外。”冬天的夜晚本就寒冷，再加上下雪，露宿一晚这能冻成冰凌。

　　“给你。”连城掀开帘子递了件披风出来。

　　“师父，我不冷。”少绾身体好，身上的棉衣也厚实，还真没觉得多冷，“您畏寒，还是您披着吧。”

　　“给你就拿着，哪来那么多的废话。”连城嘴角抽了一下，马车里不仅有厚被，还生了火盆，他手里还抱着手炉，怎么可能还冷？

　　少绾只好把披风接了过来。连城又道：“喏，你再喝杯热茶，我还烤了红薯，你也吃一个。”

　　少绾喝了杯热茶，觉得全身都暖呼呼的。今儿他们的运气不算太差，虽没遇到村庄，但找着个破庙。里头还挺宽敞，少绾直接把马车都赶了进去。

　　破庙里已经有好几波人了，一个老爷子领着个小孙子，一对三十左右的男女，瞧着像是夫妻，那女的似乎生了病，脸色苍白，还不停咳嗽。

　　少绾赶着车进来的时候那个老爷子还很热心地让路，“姑娘，外头不好走吧？歇一歇。”

　　“哎，谢谢大爷！”少绾脆生生地说道，她从车辕上跳下来，接着把连城扶下来，想了想从车里拿了两块糕点递给那个小孙子，夸道：“大爷，这是您家的孙子吧？长得可真结实。”

　　小孙子五六岁的样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就是有些怕生，少绾给他糕点也不敢接，一个劲儿地往他爷爷身后躲。

　　老爷子很高兴少绾夸他孙子，嘴上却道：“庄户家的娃子，就得长得结实了才好养活。”他接过糕点递给小孙子，解释道：“谢谢姑娘了，这娃子怕生。姑娘这是去哪呀？”

　　少绾道：“我们去京城呢。”

　　老爷子眼睛一眯，“京城离这可远着呢，姑娘，你们这是进京赶考吧？”虽然好奇赶车的是个丫头而不是书童，但瞧那公子文文气气的样子一定是个读书人，天生就是做官的材料，跟他们这些泥腿子可不一样，老爷子心中敬畏着呢。

　　少绾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道：“是呀，我师父的学问可好啦，我们那的人都说公子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是要考状元郎的。”

　　老爷子很信服，不住点头，“这我老汉相信，你家师父一瞧就是满肚子都是墨水的人。”

　　正说着呢，又跑进来一个人，是个年轻的书生，身上全湿了，怀里却护着个书篓。看身上的穿戴，不像是个富裕的。他一进破庙就小心地揭开盖在书篓上黑布伞，看到里面的书没有湿这才松了一口气，觉得浑身发凉，不由打了两个喷嚏。

　　热心的老爷子见状便提醒道：“后生也是去赶考的吧？你全身都湿透了，要是不赶紧换了衣裳，是要着凉生病的，误了考试就不好喽。”

　　后生却很尴尬，他一共就两套衣裳，一套穿身上了，还有一套盖在了书篓上，也湿得差不多了。“多谢大爷。”他有些腼腆地道谢，却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少绾刚给她家师父编了个进京赶考的书生身份，这会来了个真的读书人，与情与理少绾都觉得该伸把手，“我家公子与你的身量差不多，我家公子还有一件没上身的新衣裳，借予你吧！”

　　“不用，不用，多谢姑娘好意，我——不用的。”书生连连摆手，脸上带着局促。那位公子一瞧就是官家子弟，身上衣裳的料子他都没见过，自己若是弄脏了他的衣裳可赔不起呀，为了自己进京赶考，把家底都翻出来了。

　　“哎呀，你就不要客气了，穿着湿衣裳很容易生病的，耽误了考试可就麻烦了。天下读书之人是一家，我家公子也是读书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快拿着去佛像后面换了吧。”少绾不由分说便把衣裳塞进书生怀里。

　　老爷子也劝，“既然人家公子姑娘好心后生你就换吧，身子骨最重要，病了可要误大事的。”

　　书生的神情有些松动，他虽担心弄脏人家的衣裳赔不起，可他也病不起呀！苦读十多年，全家人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了。三年前他就中了举，因为家贫，实在凑不出进京的盘缠，那一科就没考，而是自己在家又苦读三年。今年他爹说无论砸锅卖铁也得凑银子让他去考一回，春闱是在来年的二月，他之所以启程这么早，是想早点到京城寻点活计做，哪怕在大街上给人写信，也比在家乡小镇上能多得两个铜板。

　　现在他若是因病花光了盘缠，再耽误了春闱，如何还有脸回家见人？他这般想着，又听到那位公子道：“在下顾三，区区一件衣裳，兄台若是能榜上提名还怕还不起吗？”

　　为什么是顾三呢？倒不是他舍不得曾经的姓，而是他父皇俗家的姓氏就是顾，这一回出来拿的两张路引，其中一张就是顾姓的。

　　书生见连城说话还算和气，心底的顾虑又少了一些，心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科举，金榜题名一切都有了。于是他一咬牙对着连城和少绾感激道：“在下名叫张文，是昌蒲县张家村人士，多谢公子和姑娘的高义了。”抱着衣裳朝佛像后面走去